《猫和鱼》天空也是黑色的

1、全一章

　　骤雨初歇，山涧里的每一片叶尖都凝聚着一颗颗剔透的小水珠，打着旋儿从枝头滚落下来，像小娃娃荡秋千，恍然间仿佛还能听到那朗朗笑声，透出无限生机和希望，在这山涧里荡漾开去。
　　“那只小奶猫又哪里去了？”小溪边，一条修长的黑色锦鲤猛甩尾巴，溅起片片水花。
　　正在烦闷中的大鲤鱼突然瞥见水面上倒映出一双圆溜溜的水蓝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长睫毛像把小刷子，不断地细细地饶着你的心窝，即便再坚硬的心肠恐怕都得软和下来。
　　“喵~喵~喵喵喵~”小奶猫欢快地呼唤溪里的大鲤鱼，墨锦墨锦，墨锦墨锦，我来啦！
　　知道你来了，一直叫我做甚！大鲤鱼游上水面，吐出一串串水泡。
　　“喵！”小溪边的小奶猫慌忙伸出爪子护住脸，向着旁边跌坐了下去。“喵喵~”它吐出粉红小舌，慢慢地把自己被打湿了的毛发舔舐了干净。最讨厌毛毛被弄湿了，小奶猫皱着脸，可怜兮兮地冲着水里的大鲤鱼连连控诉。
　　大鲤鱼虎着脸，转过身冲着水里深处游了去，很快便不见影踪。
　　岸边的小奶猫也不叫唤了，蜷下身子，耷着耳朵，一动也不动，凄惨极了的样子。
　　“噗噗噗噗~”不知过了多久，水面上一阵拍击声。小奶猫睁眼看去，大鲤鱼嘴里正衔着一颗圆润发光的珠子。
　　小奶猫登时就站了起来，撅着屁股，压低上身，一脸好奇地将脑袋探了过来。“喵？”它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将圆珠子拨弄过来，上上下下地在地上转来转去。
　　“喵喵喵~~~”有了玩具的小奶猫也不沮丧了，在岸边围着圆珠子追来赶去。墨锦墨锦，这个好好玩。
　　蠢猫！大鲤鱼转过身，却也没有游远了，只在溪边徘徊，心里默默地数着数“1,2,3...”
　　果然，才刚数到十个数，岸边的小奶猫就结束了游戏，将小圆球拨弄到脚边，又凑到水面上方叫唤了起来“：喵，喵，喵。”墨锦墨锦，我发现了一个新游戏，我们来玩吧！！！
　　大鲤鱼转过身，游了过来。说吧，别又是什么无聊的把戏，那我可不陪你。
　　“喵~”钓鱼！！！小奶猫甜甜地说着。
　　什么？钓鱼！哼，果然不该对你抱有希望。说吧，是不是又去偷看人类了。要是被发现了，就凭你怎么逃得掉。水里的大鲤鱼生气得连吐出数口泡泡，却小心着不让泡泡花溅射到小奶猫身上。
　　“唔...”小奶猫喉咙里发出一连串的呜咽声，讨饶地伸出小舌头舔着浅浅的水面。墨锦，别生气嘛，那个真的很好玩的。
　　哼，大鲤鱼气得回转过身子，不愿再看小奶猫。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大鲤鱼气闷极了，蠢猫！
　　小奶猫缩了缩小脑袋，不敢再惹大鲤鱼生气。它悄悄地转过身，长长的尾巴缓缓地潜下水。“喵！”刚一接触到水，小奶猫就忍不住地惊呼出声，尾巴上的粗毛炸起，胖了足足一圈。水什么的，果然很讨厌。
　　原本还在生闷气的大鲤鱼心里一咯噔，赶忙就要游过去看看小奶猫。慌忙间，借着水面的倒影，一根毛尾巴出现在视野里。又在犯蠢？大鲤鱼摇摇尾巴稳住身体，也不转身，继续悄悄观察小奶猫的动作。
　　炸了毛的小奶猫，这下是整只伏趴在岸边，背对着小溪，两爪捂住眼睛，紧张得不得了的样子。要是这时飘下来一片树叶，那声音估计都能吓得这蠢猫蹦起老高，大鲤鱼好笑地想着。可即便全身紧绷成这样，小奶猫依旧慢慢地将尾巴潜下水，一点一点地接近大鲤鱼。
　　“喵喵~喵喵喵~~”许是吓着吓着习惯了，小奶猫渐渐放松了身体，毛尾巴开始在水下飘荡起来。来嘛来嘛，墨锦，墨锦~~~
　　大鲤鱼转了个圈，不让毛尾巴缠绕上身体。不跟你玩这小孩子把戏。
　　小奶猫也不气馁，闭上眼睛，将全部的心神都用在了“钓”鲤鱼的大事中。
　　毛尾巴安静地在水下追踪着大鲤鱼，柔顺的绒毛不时擦过大鲤鱼的身体，激得大鲤鱼发着颤地躲了开去。
　　“喵~”“钓”了许久未果，岸上的小奶猫先忍不住了，又开始用它甜甜的鼻音撒着娇地催促大鲤鱼。墨锦墨锦，墨锦墨锦，你快咬住嘛。
　　水下的大鲤鱼气呼呼地摆了摆身体，你又来这招！撒娇管用吗？你说！
　　“喵喵喵~”岸边的小奶猫继续发动攻势。
　　大鲤鱼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它一口咬住了那条可恶的毛尾巴，真气人！
　　“喵喵~”终于得逞了，小奶猫开心地“钓”住大鲤鱼，轻轻地在水中甩过来，甩过去。尾巴尖上的大鲤鱼于是也跟着摇过来，摆过去。“喵！”墨锦墨锦，好玩吧！
　　一般般！大鲤鱼小心地收拢嘴里的牙齿，轻盈的鱼尾宛如一块上好的丝绸，在水中翻舞着，划起圈圈涟漪，看着漂亮极了。
　　这样嬉戏了大半晌，小奶猫收回了毛尾巴，紧挨着水面，呆呆地望着水里的大鲤鱼。
　　感觉到小奶猫怔怔的目光，大鲤鱼也停下了动作。又想到了什么“好玩”的把戏？
　　“喵~~~”墨锦，你，你真好看。说着，小奶猫毛茸茸的小脸后漫出一片绯红。它一边匆匆盖住羞红的猫脸，一边圆眼睛却偷偷地漏出爪缝，不时瞄上几眼水中的大鲤鱼。
　　你......水里的大鲤鱼像是火烧着了尾巴似的，猛地钻进水里深处，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探出水面。你这么夸我作甚，你，你又不是母的，只，只有，只有母的夸我，我，我们才要生崽子啊。大鲤鱼哆嗦着在水里转来转去，你，你，你，你是不是要和我生崽子啊。
　　在鲤鱼族群中，每到发情期，公鲤鱼会在午后阳光最闪耀的时候，亮出自己璀璨的鳞片和摇曳的身姿吸引母鲤鱼。每当母鲤鱼夸赞公鲤鱼，即是默认希望与之□□欢好。
　　“喵？”小奶猫晃了晃脑袋，没有从大鲤鱼的话中拐出来。夸赞=生崽子？
　　哼，看着小奶猫懵懂的样子，大鲤鱼也不哆嗦了，它开始缓下身形，慢慢地在水里转了两圈。
　　小奶猫，接下来几天你就不要来了。
　　“喵？”为什么？
　　再过几天就是龙门日了，我要开始囤积力量，不能和你玩耍。
　　小奶猫歪着脑袋“喵？”跃龙门吗？那墨锦不就可以化身成龙，飞升成仙了？
　　是的。
　　那墨锦以后，以后就不待在这溪里，不能再这样一起了？
　　大鲤鱼一拍尾巴，我绝不愿再待在这溪中。
　　这是墨锦的愿望吗？小奶猫水蓝的眼睛中升腾起浅浅的水雾。一跃成龙，从此天高海阔，任君遨游。
　　大鲤鱼没有回答，它深深地看了小奶猫一眼，直到映入心底后，重新潜入水中。这几天便不要再来了，我也不会再见你。
　　小奶猫出神地望着水中，可再怎么看，水中也只剩下一只孤零零的幼猫睁着相同的眼睛看着它。良久，小奶猫向着树林方向迈开脚步，一步步走得远了，更远了。
　　平静的水面在小奶猫走后不久，浅浅地荡开一层涟漪。一条黑色锦鲤隔着水层静静地看着树林方向，小奶猫，鱼跃龙门，成功则风光无限，失败却也是粉身碎骨，若能再见......
　　天际乌云翻滚，雷声阵阵。溪中水流湍急，水势竟是倒流而行。无数鱼群在溪里散开，好像明艳的火焰在水波底下穿过，层层叠叠，难以看见一丝缝隙。就在这极致斑斓的彩色世界中，一条黑亮如墨的大鲤鱼夹在鱼群中，奋力向前进着。
　　自那日起也过了足足七日，也不知那小奶猫在哪里窝着，有没有委屈地哭了好几回，还是...已经找到了新玩伴。墨锦有些分神地想着，但很快，眼前乍现的金光拉回了它的思绪。
　　只见溪流尽头半空中，在团团祥云的簇拥下，一扇黄金雕龙殿门正徐徐打开。门外是山雨欲来城欲摧的狂乱，门里面却是仙雾缭绕，偶尔可听见清越的鸣叫声，带着迷醉气息直直透出殿门。
　　龙门已现，尔等还不趁势拼搏？
　　众鱼群脑中齐齐响起一道威严的人声，具是一激灵，鼓足了气力，准备奋力一跃。
　　“啊~~~”就在此时，嘹亮的鸟声响彻天际，一群黑色大雕从遥远天际展翅飞来，盘旋在龙门下方迟迟不散。
　　欲跃龙门必经九死一生，众鱼群心下决然，第一梯队的鱼群尽皆猛力甩尾，弓着身朝龙门急速弹去。
　　可叹那大雕速度着实快，第一批的鱼群全部入了它们的口中，一只不剩。
　　不可计数的鱼群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局势有所退缩，它们以悍然的姿态，前仆后继地一队队进了黑色大雕的腹中。
　　很快，前面的大批鱼群已全部葬送雕口，相对的，也有不少黑雕吃饱了肚子，准备散去。待轮到墨锦时黑色大雕已然减少了半数之多。拼一把！墨锦在溪中来回游走，作着最后的蓄力准备。
　　跳！前方的大雕正在吞食一只红鲤，墨锦瞅见这一时机，奋力跃出水面，修长的身体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离着那龙门越来越近了些。
　　不好！！！离去的黑雕走后竟又有不少同伴填补了进来，墨锦面前就是这么一只后来飞至的黑雕。它绝望地睁着眼，小奶猫......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矫健的庞大身体从墨锦身旁掠过，笔直撞向空中的大雕。嘭！巨大撞击声后，墨锦身前的黑雕尽皆随着那庞大身体跌落下湍急的水流中。
　　小奶猫！准确地说，现在是一只硕大的吊睛白虎。墨锦焦急地朝着下方看去。
　　大白虎跌下去的一瞬间，甚是机敏地弹起强健的虎鞭，甩向墨锦，刮出阵阵劲风。
　　“嗷”落进水中的大白虎放声向着其余黑雕吼叫，听着倒有几分摄人心魄的气势，可惜它现在四足齐划的狼狈模样实在不能为那声势壮大多少。
　　有了虎尾的帮助，墨锦顺利地穿过雕群，一跃过了金黄殿门。轰隆，沉重的红云压在墨锦身上，转瞬就将那飘逸的鱼尾烧了干净，不多时，一只墨色神龙腾云驾雾地朝着雕群冲撞过去。你们竟敢伤了我的小奶猫！神龙愤怒地张大嘴，阵阵闪电从空中向着雕群砸下。
　　“啊！啊！”雕群一阵慌乱，哀鸣着向着天际逃窜。
　　小奶猫，红了眼的神龙找回了些理智，猛地朝水中游去，将呛了好几口水的大白虎驮在了背上。
　　你这只乱来的蠢猫，墨锦扭头心疼地看着背上奄奄一息的大白虎。你是不是将积攒的力量全部耗完了！
　　“喵喵~”大白虎没多久就小了身形，重新变回小奶猫样子，它确实是将那命核中的能量全部爆发了出来，才可能在今日变成白虎。当然，此种方法毫不亚于拔苗助长，十分耗费寿元。
　　墨锦飞到崖边，轻轻抖了抖身体，将身上的小奶猫小心地放在地上。庞大的龙身在半空盘了数公里长，龙须飘飞，威风凛凛。可就是这么一只威严的神龙，此时却是一点一点地探出身体，慢慢地朝着地上的小奶猫移去，唯恐龙身移动带来的狂风有一点点波及到心里的那个人身上。
　　墨锦张开嘴，一颗金灿灿的丹核浮在半空，从中间裂出一道缝隙，分成两半。一半重新钻回龙体，一半顺着墨锦喷吐的气息，没入了小奶猫的身体里。
　　“嗷”同样的痛苦嘶吼从墨锦和小奶猫的口中传出。半空的墨锦翻滚着身体，头顶的巨角渐渐收拢，变得短而直，好似一个小花苞，身上的鳞片也开始失去了金属的光泽，暗淡不少。地上的小奶猫虽也是痛苦的模样，但它的身形却渐渐变大，身上额前爬满繁复的花纹，比起之前软糯的模样，倒是增添了不少神秘高贵的气质。
　　“喵喵！！”小奶猫抬头盯着墨锦身上的变化，急的上下直窜。
　　急什么，墨锦从空中降下，伏趴在地上，露出了微笑的模样。少了半颗丹核不过是再修个几千年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倒是你，有了这半颗命核，再勤快些修炼，成仙之日也不遥远了。
　　喵喵喵！！！小奶猫直摇头，扑上墨锦的身旁，不住地舔着它的脸庞。
　　上来我背上。休息了一会，墨锦找回了些气力，催促着小奶猫爬上它的背。早前就想着定要脱了那水，一起畅游这天地。墨锦发出清越的龙吟声驮着小奶猫重新飞回了天际，俯瞰广阔山河大地。
　　小奶猫，我现在的样子好不好看，墨锦低低询问。
　　好看，墨锦最好看了。
　　小色猫，现在是不是比以前更好看了。
　　“喵~”墨锦什么时候都好看。
　　我那个丹核贵不贵重。墨锦继续诱导。
　　“喵！”
　　当做聘礼还算合适？
　　“喵！喵？”小奶猫慢慢地红了脸。
　　不准捂脸，收了我的聘礼就是我的人了，以后就要冠夫姓，叫墨喵。墨锦哼哼出声，你第一眼见到我时是不是想要吃了我啊。
　　“喵？”那不是很久前的事了？
　　现在，不，待会我们就洞房吧。变成龙了我们可以做不少爱做的事，比如，比如......龙猫之欢。
　　“喵！”小奶猫慌忙上前想要捂住巨龙的眼睛，可惜龙眼实在太大，小奶猫只能作罢。
　　“喵喵喵。”好，好呀，这个我们待会偷偷，偷偷地做。
　　......
　　天胤十六年二月初八，青云山龙门现，神龙出。然而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数条金龙间，竟隐隐可见一只黑色巨龙，驮着白色小猫样的东西消失于云间。从此，青云山山脚开始流传这一传说，不少人更是将那小猫看成大罗金仙现世，祖祖供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