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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芦花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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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头看看我啊。”华丽圆润的声线,却透着如七步蛇吐信一般的阴冷。
冰凉的吐息喷洒在我耳后瞬间激起我全身的鸡皮疙瘩旋转跳跃,我不着痕迹的深呼吸尽量维持平稳的语气开口……
“英……英英英英雄何人,找找找在下所为为何事!”别回头别回头千万别回头!三师兄说过生人三把火,回头灭了任何一盏都会邪灵入体!
话一出来我就已经想死了,我对不起师姐的谆谆教诲对不起神威军的威名!我居然吓得结巴了!可身后这个到底是人是鬼啊啊啊!
“呵……”一声冰冷的嗤笑后是更贴近耳廓的呢喃,“你在害怕?”
怕!我怕得要死!
身下奔跑的追云突然受了惊一般狂躁起来,就在我眨眼的时间它急速的朝前奔了数百米后猛地嘶鸣着抬起了两只前蹄,我猝不及防未抓紧缰绳,便和身后那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毫无防备的被甩下了马。
秋末时节,城外栈道上到处都是泛着枯黄的蒿草,我摔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后毫发无伤的迅速起身,抄起腰间的长枪就横在了胸前。
我警惕的朝着四周望去,却没看见除了我以外有任何人。
怎么回事!青天白日的我还能怕了什么妖魔鬼怪不成!哼!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后我的追云从远处跑了回来,上头还骑着一位勾着唇笑的意味不明的男子。
一袭藏蓝色的袍子在不甚明显的阳光下泛着柔软的光泽,以我在王府这么多年见到的各色达官贵人来看这一定是很贵的料子。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把玩着一把看着就贵的要死金骨折扇,足下的锦靴上虽未缀宝石,可那华丽的暗纹就彰显着它出身不凡。
这人莫非就是……不对不对!我摇摇头甩开了那怪异的想法,眼前的公子哥儿丰神俊朗,温润如玉,而方才那贴着我的东西我虽未亲眼看到,可是那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森冷的气息是骗不了人的。
想到这里我抬眼细细打量了这莫名其妙骑在我马背上还对着我笑得一脸欠扁的公子哥,琢磨着要怎么开口让他把他的尊臀从我的追云上挪下来。
我收起红缨枪朝着马上的公子哥作了个揖,生怕吓着他特地放软了语气:“土豪,在下可否请……”
“把土字给我收回去!”他打断我的话,华丽圆润的声线透着与他笑意吟吟的脸上不相符的森冷寒气。
呔!我倒抽了口凉气赶紧跳后退开了两步,刚刚收起的红缨枪又被我抄在了手中。
“你是何人……”我话说了一半突然看到了地上他深沉的影子,心底的怯意顿时彻底被驱开,还倒添了三分底气,活人怕什么……
可一想到先前被戏弄的两股战战,我想也不想便脱口骂道,“哪来的宵小之辈,竟敢在此装神弄鬼,信不信小爷今日挑了你脑袋!”
“装神弄鬼?呵……”马上的人殷红的薄唇依旧勾着那般看似温柔的弧度,说出的话却狂妄至极,“本座需装?”
……这言下之意,是你就是鬼?
许是我眼神嗤笑太过,半晌沉默后那人竟清了清嗓,又道:“本座是仙。”
本座。
这般自称的必定是江湖人士,又称自己是仙……我在脑海里仔细搜索着前天晚上睡不着翻阅的《江湖闻轶录》,上头说江湖上的侠女哪怕长得很一般也都爱给自己起一听就很惊艳的名号,什么烟波仙子啊玉琼仙子啊一抓一把大。
可眼前这个是个男人……
不不……也有些男人是例外,比如同我关系最好最爱穿红衣的九师兄就时常捏着兰花指……念及此,我竟对他又多了一分诡异的亲切。
“本座名讳曲半仙……”他脸上欠扁的笑容再也挂不住,咬牙切齿道,“你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半仙?那不就是天桥底下招摇撞骗的算命瞎子吗!搞了半天这么个“仙”啊!
我本想教训教训这大白天鬼气森森的江湖术士,可又一想现今要赶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耐着性子抽了抽嘴角道:“曲半仙,幸会幸会,在下还有急事,您可否把马儿还给在下?”
马上那看似富家公子的算命瞎子自报家门后不畏寒意摇着金骨扇一派风流之姿,听我这般回答面色怪异起来:“你……不认识我?”
哟呵,这江湖骗子好生不要脸,竟还觉得自己是张银票人人都得认识他。
这回我没再给他面子,只诚实的看着他眼神真挚:“恕在下孤陋寡闻,当真是没听说过阁下的名号。”
谁知他又扇起金骨扇,了然的点点头:“……哦,那你确实是孤陋寡闻了。”
……
我这一□□过去你可能会死。
在我凶狠的眼神下,他终于“好似”刚刚听到我方才的话:“姑娘可是要本座让出这马儿?”
“让?”
“本座的意思是说让出前头策马的位置。”他老神在在,“本座也要回京城,这荒郊野外你捎带一程自是更加方便。”
“你怎么知道我是要前往京城?”
他不言语,只似笑非笑的朝我望来,漆黑如墨的眸中满是戏谑:“这就忘了?”
曲半仙。可是我素来只敬鬼神,不信天命。
况且,这人说的是“也要回”,这个也字回字可意思太多层了……
“还不上来?还是……”他拖长了华丽圆润的嗓音,殷红薄唇笑的一派风光霁月,“你想坐在我怀里?”
……妖孽,这江湖骗子莫不是还兼着醉生勾阑院的活儿?
“别想着跟本座动手,你也不想因为区区一匹马儿把命交代在这儿吧。”他凉凉睨了我握紧的长枪嗤笑着命令,“上马!”
到底我还是上了马,不为别的,因为我怕死。
追云被他骑着,他大可以直接一走了之,可是他选择回来带上我。是的,现在这情况被捎带的人是我。他说我打不过他也是真的,否则不可能我丝毫没有察觉他的靠近,也不会我被摔下马而他却丝毫不见慌乱。
单这一点,此人就比我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这该死的煞星!我坐在他身后打了个喷嚏裹紧了披风,这厮身上是揣着块千年寒冰吗嗖嗖冒出来的寒气比一大早的西北风还要像晚娘的巴掌,霸道的不得了。
荣唐是个十分美艳的国家,之所以说是美艳就是因为到处都植有轰轰烈烈的火红四季枫,顾名思义就是一年四季都热闹无比的红枫。巴掌大的五角叶子高高的悬挂在枝干上,密密麻麻成片成林。据说荣唐太祖皇帝为了最宠爱的泠皇后将满皇宫美的醉生梦死的八重樱全部换成了美艳霸气的红枫,后又不满意红枫过了深秋便开始凋零的颓败,着令花匠花百万两黄金培育出了现在这般长盛不衰的四季枫。
泠皇后殡天之后太祖皇帝哀恸不已,竟卧病龙床长久不起。弥留之际随着传位的诏书一起下的最后一道圣旨就是要将四季枫植遍荣唐的每一个角落,以此彰显他们夫妻二人伉俪情深。
多么动人的感情,泠皇后泉下有知想必也是不枉深宫爱一场了。
我坐在马背上看着一路的火红脑海里满是起云给我讲起这个故事时温暖又干净的嗓音,他说太祖皇帝是个能将当时岌岌可危的荣唐起死回生的千古一帝,他说能让这样的君王将满腔爱意昭告天下的泠皇后更是个才貌双全的奇女子。
才貌双全,我多么希望有朝一日他也能用这样欣赏的口吻谈起我。我与他已有大半年未见,这次回去定要好好收拾一番给他一个惊喜。
十一月的天空高阔纯净,不带丝毫白云的蓝仿佛是上好的绸缎,而这上好的绸缎却被眼前的人拿来拂去了锦靴上的浮尘。
“看什么看?”曲半仙将那柔软的蓝色绸缎丢在一旁,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了下来,“把你的烧鸡糕点都拿出来,本座饿了。”
“我没有烧鸡!”我想也不想的否认,开玩笑抢完我的马儿又要抢我的吃的!
等会……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你在客栈就跟着我了!”
他听我这般质问咧嘴一笑,竟耐心的解释了起来:“本座是在客栈见到你,可没有跟着你,只是顺路罢了。”
见我还是一脸的防备,他又道:“其实你这般容貌也是不足以让本座记住的,主要是像你这般能吃的姑娘实在少见。”
说完他看着我的视线变得玩味十足,勾人的桃花眼中更是盛满了笑意:“跟只猪似的。”
……
若有机会我一定要撕烂这张堪比七步蛇的嘴。
在他威吓的眼神下我恋恋不舍的拿出了包袱里小二哥给我打包好的烧鸡,荷叶包裹着的芦花鸡黄澄澄的鸡皮油花溜溜,扑鼻的香味勾的人食指大动。
曲半仙从我手中取过整只烧鸡三下五除二,眼也不眨的就撕下了整张鸡皮,未等我反应过来便随手抛进了我为取暖生的篝火里。
“你你你!你干什么!”我气的跳脚,指着他怒骂,“这么浪费是几个意思!”
“我不吃鸡皮,腻。”
你不吃我吃啊!我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你们做算命瞎子的都这个样儿吗?”
他闻言扯鸡腿的动作一顿,墨玉桃花浅浅一眯:“什么样儿啊?”
如果我早点发现他眼神的不善,接下来的话我一定打碎了牙都会咽下去:“霸道、自我、鼻孔朝天的样儿啊!你自己心里都没点儿数的?”
殷红薄唇轻轻一扯就是一声冷哼,然后在我的尖叫声中他手中的鸡腿在空中做了几个高难度的旋转完美的落进了方才那一整块鸡皮的归宿。
“曲半仙!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