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羊花/裴洛裴]家信》满心如愿

51、章五十一 明光华

　　“既然当年在蓉城时是为了保护他的党羽，那我自然不能放过这个痛处。”
　　洛风手速飞快地编辑着文档，指尖与键盘敲击碰撞不住地发出轻响。“就像玩游戏一样，先打小怪让他疼，再用关键物品威胁使之惊慌，一步步地把他拖进来，最后放个大招，砰！一击毙命。”
　　裴元揉揉眼睛翻了个身，还注意着不碰到洛风吊起的那只胳膊，迷迷糊糊地回应他，“嗯，是，好，你早点睡，明天早起。”
　　“你早起，我才不起呢，晚上写比较安静嘛。诶我是不是打扰到你睡觉了，早说我睡书房呀，你看你睡不好了吧。”
　　“我是为了看住你，在书房你又通宵。”裴元困得不行了，拿洛风睡衣的下摆盖住耳朵用实际行动示意他闭嘴，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你还有十四分钟。”
　　“十四分钟能写什么呀……”
　　“那你就少说两句，能多写一句话。”
　　“可我现在正兴奋呢，躺下也睡不好啊。”
　　“你先躺下来再说。”
　　洛风深吸一口气，然后像踩了油门一样加快手速，一时房间里只有噼啪作响的敲击键盘声。
　　“晚安。”他保存文档合上笔记本，裴元拖长了气音嗯了一声，看样子是已经半睡眠状态了。他笑了一下，放好电脑后轻轻吻了吻裴元的耳朵，躺好了平复一下呼吸，满足地预备睡了。
　　如洛风所言，他的计划是慢慢按步骤来，因为了解舆情，所以比较自信。先利用网络宣传造势，等差不多了官方会恰到好处地给出反应，而检举材料是洛风早就递交给相关单位的，这期间的时间差一定要配合好，多一分则太过紧逼，少一分则热度不够，如何操作就是个大问题。
　　而这正是洛风所擅长的。他了解其中的门路，正如裴元了解医疗体系一样，有些关键不足为外人道也，接触过的自然就懂。
　　不过这些占了大分量的操作都只是前期工作，或者说，没有最关键的那一步，这一切都会成为泡影。
　　那一步就是，那位在西南影影绰绰的狠角色，上面其他人到底有没有动过把他拿下的心思？
　　有，那一定会冷眼旁观甚至推波助澜；没有，那洛风做的所有努力不过是在京城这座深潭里搅动的小小水花，还可能连水花都翻不起来。
　　洛风不敢百分百抱有肯定的态度，不过既然杨逸飞这样的强力外援悍然下场，他一个小人物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当然，林城被撞那事儿除外。
　　他想是这样想的，却忘记了自己其实并不算一个小人物，也忘记了那些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的眼睛们——
　　“我是真不想在这儿看见你。”
　　杨宁把文件材料往桌上随手一扔，“说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给不出理由编也得给我编一个，不然我可交不了差。”
　　“我没想干什么啊。”
　　“扯。”杨宁叼上烟斜着眼瞪他，“宣委电话都挂到商郡那儿去了，网监一查IP，我一看，嗬，好家伙，这不赶紧先商量着按下，不然你现在就得在审问室里跟商郡面对面了。”
　　洛风听明白其中始末也知道自己等同于欠了人家半个人情，嘿嘿笑着凑上前去给杨宁点上火，“我是真没想干什么，只不过呢，当年蓉城那事儿总得烦劳那位给我个交代吧？”
　　他知道杨宁间接帮那位做过事，只是不清楚杨宁现在还是不是那一拨的，看现在这情况应该不是了，不过还不确定，所以干脆问个清楚。
　　杨宁果然皱了皱眉，含混说道：“那事儿……是不大好说。”说着一弯嘴角，心想我要不解释这洛风能急死，“我帮他善后，是我老领导的意思，情面在这儿，不得不帮。至于后面的事我就不关心了，也不清楚，你自己多打听吧。”
　　“那，我就回去打听了？”
　　“诶，着什么急，赶投胎啊你？”杨宁摘了烟喊住他，“毕竟人宣委都打过招呼了，哥们儿能帮你顶一会但肯定长久不了，给个数，还得多久？”
　　“这得看上边儿的反应。”
　　“废话。”杨宁白他，“我管不了别人但我自己有数，五天，要是上边再不给态度我最多帮你顶五天，等时间一到商郡就要把这事儿接走了。”
　　洛风估算了一下，“够。”
　　时间急，任务重，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会反扑吗？”
　　看派系力量的划分，有好几位党羽已经落马，裴元不是很懂也知道这种时候通常会很危险，被触怒的狮子可能会张开血盆大口，尤其是这位比狮子还狠一些。
　　“不，我相信他已经自顾不暇了。”洛风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手忙脚乱了也说不定？”
　　“……谁给你的自信。”
　　“我自己都不自信那真的就没人信了。”洛风垮下脸来，“杨宁给我五天时间，如果搞不定，可能我就得被以诽谤为由抓进局子里去了。”
　　“能捞吗？”
　　“我还没进去，你别净想着捞好不好。”
　　“我是想你好。”裴元严肃道，“现在辞职去买飞兰城的机票还来得及。”
　　“如果不是知道内情，我简直要以为你是跟老师串通好的，擎等着把我挖去横刀。”洛风惊了，“这招揽人才的劲儿，不遗余力啊。”
　　“怕你再受伤。”裴元敲敲洛风拿绳子吊在脖子上的石膏，“好了伤疤忘了疼？”
　　“会有结果的。”洛风唰唰唰浏览过自己刚刚发布的文字，“而且是很快。”
　　在洛风不知道或者心里早有预感的地方，已经默默下场的杨逸飞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借着洛风之前划好的线，开始迅速发力。
　　他跟那位明面上半分仇怨没有，但是他放弃手术台走上这条仕途，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可就大了。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啊。”
　　他慢悠悠地抿一口茶，茶楼外面一片安静，但远处的熙熙攘攘无时不刻不在试图渗进来，扰乱茶室里的清幽。
　　杨逸飞，南方人，红色世家出身，年轻有为，弃医从仕，全因为张九龄跟他说过的几句话。
　　“没有人干干净净，但总要向阳而生；水净无鱼，但要看清水底的鱼，水也不能太脏。”
　　他很赞同老爷子的这句话，所以他决定尽自己所能改变一下现状，不想让自己待在太脏的水里。
　　而弄脏水的那条鱼，当然就是他的目标了。
　　当然，他也不是单纯地要去维护什么正义，主要是那位的所作所为挡了他的路，让他不高兴了。
　　“其实……我就是个手里有点权力就飘的主儿啊。”
　　杨逸飞，南方人，非典型性理想主义者，对权贵不假辞色，对同类不吝欣愉，平生最不喜有人挡路，无论对方是谁。
　　但凡有一丝敏感的人，都能感觉到最近京城不太平。
　　藉由舆论无端一股阴风刮起，官方被迫给出反应，随后一只手暗暗地推动着事情跌跌撞撞地向前追赶，J检介入后更是拔出萝卜带出泥，西南处一拔就是一片，被形容成是“坍塌式的腐败”，整个西南官场为之震动。
　　而事件最顶峰处，是发/改/委某大佬的跌落。双规的风声一出，已经恢复正常工作秩序的洛风当晚在家开了瓶啤酒以作庆祝，裴元没喝，只默默陪着他，眼看他欢欣莫名，眼看他痛哭流涕，眼看他手舞足蹈，眼看他沉默失语。
　　“结束了。”安静的氛围在室内碰撞，直到洛风把酒瓶砰地一搁，怔怔说道。“唉，咱们这是做了件好事啊，怎么一点荣誉感都没有呢？”
　　“因为你太累了。”裴元温声，“睡一觉吧。”
　　洛风往沙发靠背上一倒，抬眼看着被微黄灯光熏染得一片温暖的屋顶，想着最近发生的那些事，想着自己付出的努力和得到的回报，慢慢地笑了一下，然后不知不觉中就睡了过去。
　　然后第二天醒来时看见双规的消息已经尘埃落定，像是第一次知道这条新闻一样，一时激动地有些不能自己。
　　终于不用再为生活与工作惶惶不安，理想与现实竟也能有这样一种奇妙的妥协，似乎是有点太满足了些。
　　盛极而止，事件到这里很显然查不下去也不能查下去了，洛风也再无所求，功德圆满，他也不用再思考谋划那些本来就是他职责以外的东西，一切的一切都好了起来。
　　杨逸飞也得偿所愿，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行进着，没有什么意外偏差，他很满意。
　　只有裴元，再次面对了曾经的世纪难题——
　　“怎么样，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问话的还是张九龄，旁观的多了个杨逸飞。
　　“躲没有用啊。”杨逸飞还帮腔，“裴专家，我很欣赏你的，天天待在医院里有些大材小用了，要不直接来我这里？”
　　“而且，我听说你最近在写一本书。”杨大局长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对裴元露出一个很心机的笑容：“药剂科的工作还是挺忙的吧？歇一歇，好好写完那本有关于中医学的书，我给你联系出版。”
　　裴元望望张九龄，再望望自己的顶头上司，叹了口气，“我回去跟他商量一下。”
　　一老一小都知道这个“他”是谁，心里便有了底，知道裴元这基本就算是应下了。
　　挺好的，裴元有些无奈地想着。在开始自己并不很熟悉的新工作以前，能写完自己一直想写的书，不能不说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晚上回到家，漆黑的家里只有书房亮着灯，洛风在灯下噼里啪啦地打着字，生活回到了之前的样子。
　　“回来啦。”
　　“嗯。”
　　裴元打开灯，客厅一片光明。
　　他知道，明天，又会是崭新的一天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