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旷世家人

2、第二章

　　前一天下午抵达这里后，略作整理后天色尚早。
　　修薇给任老打了电话。
　　任老她的恩师，高中时代发现她并、倾尽心血栽培。对任老，她有着难以言喻的感激。
　　电话中修薇顺了任老的念叨，答应第二天去他家里吃饭。
　　任老挂了电话，跟老伴说：“修薇呀，女中豪杰！当年所有人都这么说她。可女中豪杰哪是那么容易当的？！唉！这个孩子，真让人心疼！女孩子，太过坚强终究不是件好事。”
　　老伴说：“行了，别担心啦，她总算也熬出头了。”
　　于是这天下午，修薇提早出发，汽车径直开到香港路的学校门前。
　　这是一所有着三十多年历史的重点学校，金色桂冠式样的校门和围栏体现着贵族式的风格。金碧辉煌的校名用双语雕刻镶嵌在拱门顶端，一派雍容。
　　学校围栏外站着个校服女孩，不过十六、七岁嫩叶般清秀的模样。踮脚顾盼中羞涩地探向围栏内。一栏之隔的篮球场上，一群男孩激烈地抢夺、运球、防守、投篮。这里，有女孩的梦。
　　下了车，修薇整了整衣装，郑重地回归这片土地——她梦的源头。
　　还是那片土地，仿佛同昨天一样，又仿佛都不一样了。
　　教学楼通往校门路应该是新铺的，干净纯白；旁边樱花树开得正是好时候，女孩儿在樱花树下嬉闹的影像一闪而过；林间法式长廊上，几个孩子正在聊天，激烈地讨论着什么，眼神晶晶亮的。长廊廊柱间装饰着精美的雕刻，显得典雅大方。往前走，到了初中部教学楼的西侧门。像千百遍回忆里的那样，楼门东西敞开着的，廊上空气通透，风从东门吹来经过廊上到达西门，抚在修薇脸上。晾晾的风，像是从湖心吹来的、带着薄荷叶清新的气息，从身体到灵魂都感觉舒畅。
　　精致的细跟高跟鞋悠悠地从西晃到东，细挑的身影在做着灵魂的探望。
　　一间间教室，从门玻璃望进去明亮而整洁。黑板上写着诗词，桌椅一排排地整齐排列，像有学生在时一样。
　　走廊尽头，最边上那个教室，她们曾呆过半个月。那时，高中部的教室用作社会考试，于是她们挪到了初中部的这个空教室里学习。视线扫过教室，停留在倒数第二排窗边的座位上，仿佛耳边想起了一个浑厚的男声，透过梧桐叶的缝隙、透过阳光传到耳朵里。那个男生，给他的就是这样一种半是阳光半是阴暗的感觉。现在，那里空空的，没有人影，也没有声音。座位旁的窗外，法国梧桐十几年来不变地静静立着，笼住那个座位，显得它越发空静地渗人。
　　到底是物是人非了。
　　离开，从初中部教学楼的东门出来，是六棵法国梧桐簇拥的僻静小路。小路由石板铺就，连同通向操场的石阶，相伴着经过了岁月的冲刷，变得光滑而可爱。那时，每到下雨天想走捷径，她就在这小路上蹦蹦跳跳过去，惊险地躲避着石路上的水洼，然后在路的那一头回首，朝水洼彼岸的同伴歪歪扭扭地做一个搞怪的V字手势。
　　微笑着闭眼睛，感到阳光透过法国梧桐树叶的缝隙照在脸上，想到那个蹦蹦跳跳的岁月，心情也跟着阳光了起来。身体仿佛又回到了17岁花季的轻盈。
　　拾阶而上，眼前现出了不同于绿荫石子路的另一片世界：可与头顶上开阔的蓝天相争风的、一大片绿意盎然的四百米操场！幽深与开阔、翠绿与蔚蓝、万里无云与辽阔无边、触手可及的微风和嫩叶……心情一下子豁然开朗！
　　修薇感到了幸福的滋味，梦一般的感觉。忍不住要在这片土地上奔跑、旋转、卧倒……
　　任老在他独立办公室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修薇：
　　利落的短发，飘逸的刘海下茶色眼镜折射着晶莹的光，更衬得容颜如玉，让人迷醉，分不清那光是阳光还是她的眼眸。纯白衬衣上一串珍珠轻盈地挂着，随着她的步子在小巧的胸前微晃。纤腰不赢一握，灰色的裤子却格外宽松闲适，只在腰处系了大蝴蝶结，越发显得她的身量秀美。露在空气中的半截手臂揽了淡灰的上装和白色的提包，蓝天下手臂张开像是要御风而起，轻盈地行走在翠绿色地毯般美丽而辽阔的操场上。一身简洁，却越发显得与众不同的美丽。仿佛蔚蓝的天、碧绿的草而辽阔的地都只为烘托她的轻盈美好。
　　十年踪迹十年心，她竟蜕变的如此彻底，再也不是当年的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