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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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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罗衫翻看日历。小妹生日,该回家一趟。江心星期五才回来,应该来得及。
“小妹,我下午到家,接我,有空不?”罗衫打电话问。
“嗯,我有事,让我男朋友来,你知道的,江心,你介绍认识的。”罗衫顿时心头一窒。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罗衫勉强打起精神,“只是别让他来接吧,如果你没空,我自己坐车回来。”
“那好吧,半年没回来,小心走错了路。”
“你哥我还没那么没用吧?!”
那头罗芹嘻嘻的笑起来:“哥哥明明是个路痴。”
“好了,不跟小丫头你胡闹了,我可不想拿钱来买口水。”
“哥哥吝啬鬼。”罗芹撇着嘴道,“拜了。”
“嗯。”罗衫放下电话,坐着发呆。
他本来料到与江心不会长久,但对于江心居然煞到他妹妹还是哭笑不得。自己可没有演戏的天分,眸子里那一星半点的感情,恐怕是藏不住的。唉,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必自寻烦恼。
罗衫背上背包,锁了门,赶公车去车站。钱呢,应该花在刀刃上,能省就省吧,这世上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还在温饱线上挣扎。
在车上,罗衫睡了一觉。他打小讨厌坐车。他想自己怕是有轻微的心理障碍。但不碍事,这社会上哪个没点毛病,自己还算好的,没有什么变态扭曲的性格。至于喜欢男人,呃,应该只是一种偏好吧,就像自己特别喜欢吃白菜,而男人,恰巧就是那白菜,女人在这方面很不幸的成了他不爱的胡萝卜。但应该是对社会有益的,至少自己不会糟践女人。红楼梦中贾宝玉的情怀,多多少少承认一些——水做的女儿值得被疼爱,就像小妹。
坐车要两个小时,罗衫睡了一半,然后醒来。没办法开车窗,罗衫觉得有点闷。
外面是顶好的风景,这里发展缓慢,破坏得还不够多。出过几次差,对比了一下,觉得庆幸——他不想死在现代化的笼子里。
左右无事,闲得发霉,罗衫开始想怎样解决同江心的事儿。好聚好散,这是自然,然后还要不伤小妹的心,至于瞒不瞒,就要看小妹了。只是有点纳闷,江心做事向来果敢,这次怎么招呼都不打一个。据自己所知,他并没有劈腿的爱好。
罗衫想着想着就跑题了,他开始想百慕大三角,金字塔,罗布泊,香格里拉……等他回过神来,司机师傅正伏在方向盘上打盹——到了有一会儿了。
罗衫拉拉衣角,背上包,下车。
看一眼半年不见的地方,还是很熟悉,稀疏的晃悠悠闲逛的人,路边歇息的火三轮,以及一个人,一个人?江心怎么在那儿?散步么?嘿,还走得真远。
罗衫本来想当作没看见,此时他并没准备好,实在是不想同他谈话的。回到家后一定一大堆人,彼此之间想要谈话也不容易,机灵点就能避开,然后明天又会回去上班。等他也回去了,在那间一起住的屋子里把话说开来,即使没有一刀两断得干脆,要吵吵闹闹也不会丢了家人的脸面,以后,见到小妹同他相处才不会尴尬。他不想搅了一家人的兴致。
只是愿望终究是愿望,它之所以如此不正因为它很难实现么,况且罗衫向来运气不好,此次也未曾幸运加身到照惠。
“罗衫。”江心喊了一声。
罗衫无可奈何的笑笑,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多么遥远的东西,彼时不曾拥有,现在这种情形下,更无默契可言。
罗衫应了一声,再不说话,只是随了江心身后默默走着。
一路无言,到家门口时,江心忽然道:“你都没什么要问的么?”
“你都没想到说什么,我问了,你就能给答案?我问了,事情就会恢复原来的样子?”罗衫笑问。脸皮有点疼。神经性面部神经不受控制,大概。
江心沉默。
“你看,这不,我都问了,还不是一样,我又何必问呢?!快进去吧,我都好久没看到我爸妈了,怪想的。”说罢,罗衫按响了门铃。
罗爸罗妈看见儿子回来很是高兴,赶忙接过儿子的背包,生怕再一点时间就把宝贝儿子压坏了。罗衫推却不得好意,只得乖乖的跟着罗妈的手坐下。
“唉,小衫又瘦了呢。怎么搞的,要钱不要命么,身子坏了可怎么办!”
“妈,您哪,肯定眼神儿又跟电视剧去了,我现在身体这么好,白白胖胖,怎么会瘦了呢。”
罗妈使起性子来:“不管,我说你瘦了就是瘦了。”
“是,是,瘦了,所以妈应该给我好好补补不是?那么我要妈做的糖醋排骨,妈可不准不答应。”
“你喜欢吃就好,赶明儿就给你做。不,你现在饿不,我现在就让你爸买东西去。”
罗衫忍不住笑起来:“妈,你这么疼我,爸肯定要吃味的,到时爸不疼我了,你叫我上哪儿去找一个像爸那么疼我的人呢。”
“他敢!他要不疼你,我就跟他急。”罗妈一副老大的样子。
“不用你妈跟我急,我自己跟自己急。”罗爸放好了罗衫的包,出来后恰巧听到母子俩对话,于是插进来说道。
罗衫连忙点头:“知道,知道,哪,凡是爸妈的疼爱,我一律全收,好不好?”他可不想把‘战火’扩大。爸妈精力正旺,一旦揪住了这个话题不放,耳朵肯定遭殃。他不愿再当一回小孩子,再说了,公司里老板的话还听得少了,回来再听下去,耳朵恐怕就长茧了。
罗妈得了满意的答案,又开开心心的牵着儿子的手,询问起生活工作中的事情来。罗衫一一作答,满脸微笑。
罗爸在一旁看一会儿,走到江心跟前坐下,两个人便天南地北的胡侃起来。
罗芹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五点。
“丫头,你朋友呢?”罗妈问。
“外边候着呢。那一大帮人,进来还不把老妈你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给糟蹋了。”罗芹边洗脸边道。
“你这臭丫头!真是的。”罗妈哭笑不得,伸长了手要去拧罗芹的耳朵。罗芹赶忙避开。
“老妈,我这可是为你着想,你可不要不分青红皂白。”
“没脸没皮的丫头。”罗妈笑着去弹罗芹的脑门。罗芹这下没有躲开,于是装模作样的揉着被弹的地方,一副委屈的样子。
众人哄笑。
待罗芹拾掇了东西,罗衫攀着罗爸高高兴兴的出门。
罗芹双手吊着罗妈的胳膊,像小孩子一样晃来晃去。
“小芹,小心些,伯母年纪大了,经不住你折腾。”江心说,嘴角淡淡笑意。
“我就爱,你甭管。”罗芹撅着嘴,一派天真可爱。
“由你。反正都是你来服侍。”罗妈笑着说。
“当然。”罗芹非常坚定的点头。
江心摇摇头,很宠溺的神情。罗芹向他示威似的眨眨眼,他一笑,只当没看见,然后不小心看到前面的罗衫正回过头来温柔的笑,心里蓦的绞疼。
罗衫看着小妹和罗妈亲亲密密的走一块儿,谈着八卦,旁边江心看上去像尊守护神,不由一笑。回过头又开始同罗爸交谈,错过了江心难受的神情。
晚上人多,罗衫纵然小心戒备还是被灌了不少酒。他头脑清醒但是手脚不受控制。旁边还有人起哄。最可恨的是他的宝贝小妹非要因为自己是寿星而让他答应一个条件——不醉不归,使他无路可退。
罗爸罗妈早已回去休息,在这里罗衫找不到支持者。不由苦笑。
“很难受?”江心问。
罗衫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送你回去。”
“不用。”罗衫迷迷糊糊的说,“你,陪着妹妹,就好。女孩子,才需要照顾。我,去吹吹风。”
走出包间,顿时一股凉气迎面而来,激得罗衫一个机灵。
罗衫穿过大厅,到外边寻了一方长椅躺下。呵呵,这里空气真好。
心一放松,自然容易疲倦,罗衫躺着躺着就睡了过去。
罗衫醒来时在自家床上,旁边妹妹伏在自己身上。
他一动,罗芹便醒来:“哥,你还真是逊毙了,居然又几杯酒就趴下了,还得江心背着你回来。”
罗衫耸耸肩:“你不早就知道的么?!”
“没长进。”罗芹嘀咕。
罗衫不说话。
“好了,快快起来吃饭,妈给你熬的粥。哼,搞特殊。”
罗衫摸摸罗芹的头,叹口气:“还这么小孩子气。”
“我喜欢。”罗芹咬着牙说。
“嗯?那很好呀。”罗衫无谓的笑笑,起身,洗脸刷牙,打理脸面。
“哥,我给你刮胡子吧。”
“不用。”
“为什么?”
“对你,我不具有信心。”
罗芹一撇嘴,甩过头:“我还不稀罕呢。”
“是,是。”罗衫敷衍,满脸泡沫。
罗芹气结。转过身,气冲冲的找人安慰去了。
到下午,罗衫说要回去上班,罗妈死活不让。
“这才回来呢。”
“公司这几天很忙,我不想给同事讨麻烦。待这一段时间忙过,我再请假回来好不?”
旁边罗爸也忙给罗衫帮腔,好说歹说,终于使罗妈同意。
“好生照顾自己的身子。”
“是。”
“要按时吃饭。”
“是。”
“病了一定去看医生。”
“是。”
“还有,学学怎么找女朋友,别老大一把年纪了还孤家寡人。”
“这个,”罗衫终于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来,“别人看不上眼呢,我也没办法。”
“你是说我没把你生好?”
“哪是这个意思。缘分没到,自然没有能看对眼的人。”
“他妈,这又强求不来,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别操心了。”罗爸替罗衫解围。
罗妈横罗爸一眼,但终于也不再说话。
罗衫笑眯眯的给罗爸一个胜利的手势。
罗爸挥挥手,云淡风轻。罗衫便把笑梗在心头。
星期五,江心也回了住处。到晚上,罗衫工作刚回家,他便邀罗衫说说话。
“我父母只我一个孩子你是知道的。”
“嗯。”
“他们一直想抱孙子。”
“差不多老人都这样。”罗衫想起自己的爸妈。
“我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没法再拖。”
“明白。”
江心不知如何接下去。
罗衫看他窘迫的样子觉得不忍,遂劝道:“不必自责。本来没有所谓天长地久,也没有什么一生一世,不过好聚好散而已。且倘是夫妻也有劳燕分飞,你我二人不过朋友,不合则散,本是自然。”
过一会儿,罗衫才又叹道:“不过也有一点是你的不是。你应该同我妹拍拖时就告诉我的。突然发觉自己被欺瞒,再是淡薄心头也会难受的。”
江心沉默不语。
“好罢。既然你同我妹拍拖了,自然要搬出这间屋子,免得被她看出什么。”
江心心中有愧,默然点头。
罗衫拍拍江心的肩膀:“男子汉大丈夫,别这么扭扭捏捏。反正结果也不会变了,不如勇敢的面对。我这里没什么,但你要对我妹好,如果你敢惹她伤心,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几个月后。
某天,正在睡觉的罗衫手机响了。
“喂?”
“是我。”
“哦。怎么,没精神?”
“我没办法。”
“遇到困难了?”
“我没办法同小芹接吻。”
“哎?那就成不了双性恋了。对了,小芹知道不?”
“不知道,但我想我有掩饰过去。”
“那就好。”罗衫松一口气,“你找个好理由同她分了吧,但千万不准伤害她。至于失恋的痛苦那是必然,不归你管。除此之外,不要让她太难过。”
“我会的。”
“如果你父母只是想要一个孩子,你可考虑考虑借腹生子。如果在女人面前不举,就不要结婚,以免有人痛苦。夫妻成冤家。”
“……”
“喂,有在听吗?”
“嗯。我,我还可以过来吗?”
罗衫顿了好一会儿,才道:“以普通朋友身份的话,可以。”
“喔。”
“没其他事了吧?我现在有点累在睡觉,以后再聊。再见。”
“再见。”
罗衫挂了电话,忽然间哭出声来。
一室空旷,呜咽低旋,心中疼痛不可自已,恍惚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