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无神》桃墨公子

16、胡绯

　　胡琴之乱时，断弦入眼，那时我便如梦初醒。

　　第七位捕神者如汝，早就被创世以来的第一位恶神犼所吃，并且借其盘古之力金蝉脱壳，现在还在十八层地狱之下呢。

　　要么有谁取其用之，要么为其所用。

　　而剩余十一位捕神者，可没我这般没出息。盘古身死后，十一位捕神者共护天地十一条命脉，一个都动不得，否则……天地不支，要么一切重归混沌，要么天地重塑。

　　上古大神随着岁月一一应劫而逝，可偏偏我是块木头，留存至今，身负女娲灵气，三界便把主意打在了我头上。若引盘古之力至我躯体，说不定能化解犼之怨气。可我不过沾了点灵气，如何能与真正的女娲之力相提并论。

　　彼时凤族徐樱纯白无暇进了无方界，因着来无方界的都是些罪孽深重之物，我心生好奇，便偷偷观察着他，本以为它活不了多久，毕竟无方界中无善物，就他这样，简直不够一巴掌拍死的。但也是奇了，我看着看着他却从一只小小凤凰，长成了大凤凰，真是漂亮！

　　最后它竟寻到我处，又摸出一块五彩碎石。

　　我视女娲为母，等冲到它面前时，我才发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只见它眨了眨眼，开口的瞬间两颊泛红，道：“怎么……长这幅模样。”

　　然后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这五彩碎石，可能赠我？”

　　“还会说话……”

　　于是我又重复了一遍：“这五彩碎石，可能赠我？”

　　它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五彩碎石，揪着眉头：“你怎么是个人样。”

　　“人样？”我明明是把琴。我看向自己的身体，咦——

　　“这是女娲娘娘造的人！”我抓着它的手腕，惊奇道：“我跟你长得一样！”

　　徐樱突然变得有些不自在：“大约时机使然。你先放开我。”

　　“怎么放？”我看向自己正抓着它手腕的手：“五彩石！”

　　我抬头看着它的眼睛，尚未开口，先差点失了魂，虽然我也不知道到底失魂是什么感觉。愣了愣，我才缓缓道：“自佛陀出世，我再未离过无方，这块五彩碎石你可能赠予我？”

　　徐樱目光闪烁。我心道：为何之前我未曾发觉它有眼疾？

　　便听它道：“罢了。反正我来无方界是与你共渡情劫的，这个就当定情之物吧！”

　　大言不惭！我指尖掐诀，引弦一震！

　　“无知小儿，也敢语出冒犯！”

　　它挥袖挡之，堪堪后退两步，一脸的桀骜，毫发无伤。我暗道：居然法力如此高深。

　　摆什么架子，徐樱心想。接着又道：“你不信找司命星君看天命册，上面清楚写着，我与你有三十六道情劫。”

　　“天命册？”我自上古存世至今，无所不知，还需要看这个，呵。我施法穿上衣衫，道：“你可知我是谁？又可知这是何处？”

　　看着这把胡琴穿上衣裳，眉眼染了冷傲，不似刚才懵懂，死瞬间换了个模样，徐樱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嘴上顺话答道：“你是女娲用过的一把十三弦胡琴，这里是无方界。我一直当你是把琴，不然你还是以真身与我相处罢。”说着说着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我怒极——

　　哪里来的凤凰也敢挑衅我！

　　后来不知打了多久，虽然他一直落于下风，我却也一直收服不了它。最后当我反应过来时，它已经不是我能制服的了。

　　竟然拿我当陪练！

　　后来它对我说：“你收了我的定情信物，咱俩回凤族拜天地吧！”

　　我便信了它的话，随它出无方界，至凤族。

　　再后来，他亲手毁我灵识，弃我而去。

　　果真是情劫，早知是劫。

　　那时我想，大约天命书上真是这样写的。

　　接着便传来徐樱自剔仙骨向三界赎罪的消息，他死了。

　　最后所有的罪孽都是我一人的。

　　三界终于来人，众目睽睽下，我甘心堕魔。

　　再次醒来，我便成了捕神者如汝，身负捕神者之责：若是“犼”出世，我必得倾力而为。可时机未到，“犼”于十八层狱下待得稳稳当当。

　　而我为捕神者时，受尽百般冷眼，上使适时诱我与“犼”结合。若不是胡琴之乱，我当真便做了。

　　棋差一步，全盘皆输。

　　可惜三界倾力为我造的这梦，终落空。

　　周遭满眼陌生，身陷困顿之中，我掐指而算，居然一无所知。

　　忆及昏迷前的那缕佛音，我试着开口：“道佛两分。丰鲮，尔不当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