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阳》以温

44、2018.07.10

　　炽阳和衣玖又聊了一盏茶的功夫，沅倾那边却派人来催，说是又要事商量。

　　衣玖挤眉弄眼，言语间满是打笑：“哎哟，这才隔了多久没见啊，就甚是想念呢。”

　　炽阳道：“姐姐就会笑我。今日师父找我有事，改日再来找姐姐聊天吧。”

　　衣玖听此非常高兴，她常年待在龙宫里，身边着实没什么交心朋友，如今来个炽阳倒还有几句聊头。

　　炽阳去流仙亭之前沅倾就已离开了，如今回了之前的那个院子，炽阳才知道他们三人被安排在了一个院子里，只是各自占据这不同厢房。但若要说什么做什么，也不过几步路的事，甚是方便。

　　“来啦。”

　　沅倾小宴上喝了些酒，虽然没醉但还是有些头晕，如今正捧着盏冷茶站在风口醒酒。

　　炽阳倒是纳闷了。和衣玖聊天时她也得知了龙宫的一部分环境。这龙宫确实是建在海底的，只是龙宫外围设立了一层屏障，将龙宫与海水隔离开来。炽阳听到此处本就觉得很厉害了，可此刻站在沅倾站着的风口，竟还真的感受到一阵凉风，而且还不是在陌偈岛上的那种海风，而是人间那种裹挟着泥土草木芳香的风。

　　这风一过，炽阳仔细闻了闻，心情又舒畅了些，只是风中似乎有一股不太让人舒服的酸味。

　　“师父，这风是怎么弄出来的。”

　　“应该是设了法阵，只是具体的我也不懂。你若好奇，可以去问问沅修，他是这方面的高手。”

　　炽阳同意地点点头，心想自己要学的东西好像挺多的。先前她想学仙术，现下又想学法阵。

　　“你这样子……衣玖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不过还没等炽阳开口回答，沅倾又自顾自换了个问题：“我之前光顾着和沅修叙旧，倒疏忽了你。今天趁我想起来，倒不妨说说无为剑认主的事吧。”

　　提到这个，炽阳心里咯噔了一下，嘴上也迟疑了片刻。

　　“可是有什么顾虑？”

　　炽阳想了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我不记得了。我就只记得我晕了过去，然后好像做了个梦。可梦里发生了什么，我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这几天沅倾就像忘了这件事一样，可炽阳丝毫不敢忘，所以她一有空就会回忆梦里的事，可是那梦就像和她作对一样，越是去想就越是想不起来。更糟糕的是，她知道自己刚清醒时还记得一点梦里的内容，但现在却是完全忘记了。那个梦，对她而言，就像从来都没发生过一样。

　　沅倾听完炽阳的解释，心里反倒是松了口气。他之前担心来者不善，但此刻看来他们反倒只是为了让无为剑认主，只是不知这无为剑到底什么来头，那群人的目的又是什么，甚至炽阳，在这件事中到底起着什么作用。

　　只是松了口气顿悟同时，他又不自觉的警惕起来。院子里静悄悄的，但莫名给他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行了，此事便算过去，你日后如果想起来再同我说。无事了，你先退下吧。”

　　退下？

　　炽阳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这样一个词，竟会由向来随性的师父说出来。她再抬眼看，只见沅倾也正盯着她，眼睛里有疑问，有冷静，甚至还有一点恼怒。

　　不对劲。师父不对劲。

　　炽阳心里有个声音坚决的对她说。

　　那种目光让炽阳有点发冷，可她还是大着胆子扯了扯沅倾得衣袖，行为有些亲密，沅倾稍稍退了一步。

　　炽阳的手一顿，但还是掩饰着自己的情绪，问道：“师父，你是不是喝醉了？”

　　“为师没醉。倒是你，如今已经长大了，男女授受不亲这种事不用我教你也应该懂，日后这种事不要再出现了。我困了，先回去了。”

　　沅倾离开的背影依然挺直，可炽阳知道有什么东西变了。可是，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炽阳的心里酸涩的，明明在和衣玖聊天时还以为自己和沅倾得关系很亲近，可刚刚沅倾的一句“男女授受不亲”却让这种心理成了个笑话。哪怕在心里想了无数个沅倾反常的理由，炽阳真正相信的却还是沅倾真的开始厌恶自己了。

　　然后一层一层抽丝剥茧，炽阳甚至都要觉得，是不是自己的心思被发现了。但又反应过来，如果真的被发现了，此刻她可能也不能还好端端地站在龙宫里了。一时之间也不只是该开心还是伤心。

　　炽阳脑子里想法千千万，浑浑噩噩地回了厢房，一头栽倒在床上，只想再睡一觉，兴许醒来后就会发现刚刚的事也是一场梦。

　　可偏有人不让她做个好梦。

　　人仙道里的那个声音又来了。

　　“你对你师父，是什么感情？”

　　炽阳知道这是梦。她刚在现实里受了打击，现在梦里却不想再压抑自己。

　　“我喜欢他，怎么了，有错吗？”

　　人仙道沉默了片刻，问他：“喜欢，是什么？”

　　从来没有人问过炽阳喜欢是什么，人仙道是第一个。

　　同样，也从来没有人告诉炽阳喜欢是什么。

　　炽阳答不上来，人仙道哼笑了两声，又问：“你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又为何自称你喜欢他？”

　　“我就是喜欢。”炽阳坚持道。

　　“可是，你真的确定你对他的喜欢，不是对亲人的喜欢吗？不是因为他拯救了你吗？”

　　人仙道咄咄逼人，炽阳的坚持摇摇欲坠。可是，想到沅倾对她说“回家”“生辰”，想到那束光，她又坚持下来。

　　“我知道，我就是喜欢他，不是对亲人的喜欢，也不是对朋友的喜欢，而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

　　人仙道换了副口气，道：“枉顾人伦，不知廉耻。”

　　“该罚!”

　　这两字犹如咒语，尚未来得及消散于空中，雷声就轰隆着随之到来。

　　整整二十道雷，都劈在了炽阳的背上。雷电刚击上的瞬间，炽阳的腿就软了，她整个人瘫倒在地，背部说不上是灼烧还是碎裂的痛感让她泪流满面，泪水模糊了视线，可她却仍然很清醒，清醒到还有余力来数到底劈了多少道雷，也还有余力念念有词“我喜欢他，我没错。”

　　一直重复，一直重复。

　　直到二十道雷劈完。

　　直到南海上空的雷云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