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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2019.03.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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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族圣物既然已经集齐,那小九也就没有待在这里的必要了。
两人商量后还是决定兵分两路,小九负责复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沅倾,炽阳则留下负责后续的仙魔大战事宜。
不过这次小九同炽阳约法三章,说好了炽阳不准亲自下场收拾那些不值一提的魔兵,但小九也退了一步,允许炽阳在后面当军师出谋划策。
好吧,这退一步也同没退差不多。炽阳行医问诊还行,出谋划策可实在不是强项。
“要不你试试弄一种药出来,能快速提升仙力的那种。”
“得了吧,做那种药丸不就和你的那什么魔种一样。”固然有效用,但也是违背天道的做法,未必没有什么后遗症。
小九撇撇嘴,拿起桌上的物什走人。随便他们怎么折腾,反正他要做的事情就剩最后一点了。前几日看隐枫都虚弱成那副模样了,仙界的天也确实快变了。
小九没有告知炽阳自己施法的地方,后续也没有传消息过来。炽阳心里焦急,却也无从下手探知消息,只能做些其他事消磨时间,感觉比在人仙道里的日子还要难熬。
仙魔大战的第二年,双方各自占据第三重天和第二重天。
隐枫依然坐镇于第十重天,可不是坐着,而是卧病在床。
鱼浅、沅修、岐安等人轮流床前侍疾,就连禁足于十一重天的襄鹤也被放出来了。
都知道,隐枫上仙时日无多,可只要他还在一日,仙界就仿佛还有最后一层屏障。但若是他羽化了,仙界就只会如同飞行的鸟,兴亡如何,只能看这只鸟选择怎样的轨迹了,无人能预测。
这都是双方既知的事实。仙界想赢,否则上仙一羽化,前路难料;魔界也想赢,想给这位本就病入膏肓的上仙最后一击。
炽阳也知,却没有像与前他们那样凑到跟前去。她不想见到隐枫,隐枫也未必想见到她。不过想想,还是觉得遗憾啊,还没有喊一声“爹爹”呢。
魔界最近没有派大军出战,但小动作不断,时不时地骚扰一下第三重天的仙界驻军。炽阳就找了这个理由顺顺当当地留在了第三重天,只是偶尔鱼浅来探望时托她带回去几副药方子。
那年秋天,丹桂都没开,仙界的天阴沉沉的,雨要下不下,只是偶尔几条闪电在层云间翻涌腾跃。玄武族善卜的长老拿出自己的龟壳,右眼皮跳个不停,卜了一卦,大凶。
天道命数,回天乏力。
能做的也不过是吩咐下去,早些做准备,然后又往十重天去了信。
炽阳也被叫了去。
炽阳很少来十重天,鱼浅领着她,两人不发一言,心里想的却是同一件事。
来十重天,谁要见她不言而喻。如今到了不得不见的时候,可见他也已经知道大限已至。
终于,到了门口。炽阳停留片刻,却先叫住了转身要走的鱼浅,问她:“鱼浅姐姐,你后悔吗?”
鱼浅先是愕然,却很快又变得坚毅:“我不后悔。”
炽阳点头,道:“嗯,不后悔就好。鱼浅姐姐,我们都别后悔。”
鱼浅身上的仙力香气是因为仙力暴涨引起的,仙力暴涨是因为襄鹤上仙万念俱灰之下把自己的仙力一股脑给了鱼浅。此消彼长,下一任仙首逐渐成长,这一任仙首就只能日益衰弱。
不过,不后悔就好,不后悔,才不会有那什么天谴心魔。
鱼浅走后,炽阳又在屋外待了一会儿,风吹落了几片绿叶子,打在小池子里。叶子有些弯弯翘翘,反着浮在水面,像一艘翻覆了的船。
炽阳又等了等,等到雨终于下了,才推开门进去。
屋子里的夜明珠已经发出幽幽荧光,混着窗外的天色,有些像朦胧的梦境。
隐枫就躺在床上。炽阳以前见过一个词,“形容枯槁”,用来形容此时的隐枫再恰当不过了。
听到了声音,隐枫用微哑的声音道:“你来了。”
炽阳站在床前四尺远左右,固执地不肯上前。
隐枫仿若回光返照,说起话来没了前几日的断断续续、毫无逻辑。
“我知道,你肯定还是恨我的。”
“一世为人,我没有做好一个丈夫和父亲该做的事,一事为仙,我为了自己的徒弟不惜放弃了你。”
“我当时只是想,你有大造化,可沅倾没有,所以我保他,兴许两个孩子就都不会有事了。”
炽阳终于有了反应,却是往后退了两步。“你,你都想起来了?”
“是,我都想起来了。很遥远很遥远的事,感觉。你娘那时候真的很美,少年慕艾,我当时第一眼见到她就想娶她。我还记得她以前最爱穿鹅黄色的衣裳,像只初春的柳絮一样。”
炽阳抹了一把眼泪,问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隐枫道:“你的死讯传回来后,司命去了华西境。”
那个时候就知道了吗?那现在该说什么,“真巧,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的吗?
“你后来回来,我见到你,就知道,我当时的选择错了。”
“当然错了,你看,如今沅倾死了,可我这个被放弃的人却活得好好的。隐枫,你该后悔的。”
隐枫似是附和着自嘲一笑。“你,能不能叫我一声‘爹’?”
炽阳没有上前,也没有开口,两人僵持了许久,炽阳才恍若初醒,狠着心道:“炽阳为人四万载,父母早逝,不敢攀附仙首为父。”
“父母早逝”四字砸下来,隐枫那还不知她的意思。叹了口气,接下来确实高高低低的咳嗽声,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炽阳压下自己那些私人情绪,欺骗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和病人素不相识的大夫,迅速从虚室里找出之前备好的药,服侍隐枫服下。
见隐枫逐渐缓下来,炽阳就要退回之前站的地方,却被隐枫一把抓住。隐枫毕竟病重,没什么力气,炽阳却到底狠不下心来撇开他的手。
她记得自己刚到华西境的时候,眼前这个人还是高高在上意气风发的仙首,是他给自己取了“炽阳”这个名字。后来她开始习字,也是这个人亲手写了“炽阳”两个字送给他她,告诉她一个人最先要学的就是端端正正地写好自己的名字。
可后来,也是这个人丝毫不留情面,将她驱逐去了北溟之滨,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狠下心害了独玉和桃之。
可现在,也是这个人,用他那双没有气力的手,虚虚地拉住她的衣袖,只为让她唤一声“父亲。”
可炽阳……
“您刚刚同我说您有多后悔,可你知道我吗?我生来无父无母,隔壁村的孩子欺负我,都是王大娘他们帮我揍回去,可后来他们因为殷梓璋死了。”
“后来我遇到沅倾,我以为我终于有了家,我当时多开心啊。后来遇到你,是你给了我名字,你说你是我师祖,我就想,那不就是爷爷吗,可你看起来还那么年轻。我当时就想,没事,以后我就好好孝顺你们。”
“是,喜欢沅倾是我大逆不道,所以我自愿去了北溟之滨,我想赎罪,可你让洛玔杀我。后来我终于死了,可又活了,然后枋九就告诉我,你是殷梓璋,你就是我父亲。”
“你说可笑不可笑,我幼年时被父亲抛弃,长大后居然又阴差阳错差点被所谓父亲害死。”
一大串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砸下,砸在隐枫的手背上,冰冰凉凉的,好像很多年前他上京赶考时,也有一人依依不舍,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