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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堂是个大型社交性场所,但是功能绝对不止社交一种。在这个地方金玉满堂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旁人如果听说有人在金玉满堂里吃饭的话都会觉得羡慕而鄙夷,羡慕的是高端大气,鄙夷的是暗中交易。它算得上是罪恶和腐败的原生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光鲜亮丽底下群魔乱舞,就是那种平时你在里面看见什么都不奇怪的地方。
齐邈很少去那种地方,人活一世的原动力不过是金钱与性,权利于欲望,金玉满堂能提供一站式服务,从头到底让你舒舒服服的来舒舒服服的走。好则好矣,这年头谁不想图个便利,但东西多而不精,谈感情的事情里偏偏没有感情,都是金钱买来的笑,这里的就格外虚伪,齐邈自认对枕边人要求颇高,从不屑于来流水线的声色场自降身价。
而宋梓冉却偏是大工厂生产的忠实拥趸,据说还是金玉满堂的股东之一。
齐邈本来就看不上他的手段,现在越发看不上他的眼界。要是有齐邈和邵晚冬两个人能共同认同而不掐起来的唯一一件事情的话,那就是宋梓冉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圈里有点什么脏事大家都清楚,而宋梓冉的脏事大家更是津津乐道。在所有人都做衣冠禽兽的圈子里出了一个真的禽兽总是要被围观的。就齐邈听过的来说,宋梓冉外面养了四五个偏房,平日里打得闹出几百个笑话来过,除了这几个之外还有不固定的没名没份的其他人,有些人说过整大半个圈子都被他睡过,而他现在还往别人的兜里伸手,虽然说出来的时候嘻嘻哈哈似乎在开玩笑,其实里面谁嫌弃谁羡慕只有自己知道。
齐邈就是嫌弃的那个。
邵晚冬是更嫌弃的那个。
齐邈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晚上,天色昏暗,金玉满堂建筑上的霓虹灯在眼前闪耀着代表奢靡的金色,闪瞎一切靠近的人的眼睛。前几天名字还叫“秘书”的周言文战战兢兢地跟在他后头往里走,一脸想问问齐邈怎么操作又不敢问害怕被骂的样子,和小媳妇刚过门一样。齐邈在镜面反光里看着他的样子极其想笑,但是为了维持形象只能挑挑眉毛。
两个人都憋得辛苦,随便来个人看见他们两个的角色都会认为是齐邈要把周言文卖进金玉满堂受苦受累,出卖尊严,齐邈自己的资本主义大老总形象跃然纸上,别人看他眼神都带了几分不同。齐邈看明不挑明,没有哪个上级会把所有事都给你解释清楚的,逗下属也是乐趣之一。
齐邈在门前报上宋梓冉的名字,接引小姐立刻恭恭敬敬地将他往电梯上引。金玉满堂还有地下两层,上面纸醉金迷,下面红袖添香,比较见不得人的包厢都在下头,齐邈看电梯是往上走的就松了口气。
前几天的那些垃圾梦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重复又重复,那个可怜兮兮的谢新寒慢慢淡化消失殆尽,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谢新寒却后来居上,一会说认识他一会说不认识他,一会亲近一会疏远,折磨得他失去自我,现在要是真让他找个小朋友坐大腿,他估计也身在心不在,没搞清楚他也不想贸然行动,至少他还自诩比宋梓冉高级一些,这种事是他万万不屑于做的。
齐邈站着胡思乱想,后面的小秘书估计想得比他更多,两个人之间气氛诡异,接引小姐脸上的微笑都要被这气氛挤没,等到电梯门清脆一响就赶紧把他们往外引。
齐邈不动声色,等小姐敲门,得到回应后推开门的时候他已经做好准备看到一些不应该看到的事情,但是令他以及他后面的周言文十分震惊的是,里面气氛非常美好。
除了室内装饰的小泉叮咚一声之外,里面有七八个人,看着脸齐邈是都有些熟的,大多数是一对对,带的大多数都不是原配,说话声音也都不高。房间里播放着轻缓的音乐,坐在主位和主位旁的人椅背靠在一起,看到人进来也没什么反应,继续贴着不知道在切切私语些什么。
“宋老板好久不见,”齐邈先行打招呼,“今天好雅兴。”
其他人看见他们纷纷站起来寒暄,齐邈一一点头,宋梓冉慢他们一步也不急不缓地站起来伸出手,“齐老板赏光,怎么能不安排个好点的地方?”
两个人挂着面具握了个手,宋梓冉本身脸长得不差,只是五官有点偏柔性,微笑的时候也挺好看,就是气质是在阴毒了点,齐邈觉得要是叫老中医看的话可能还能从他脸上看出点肾亏的迹象,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么大的玩心,齐邈也算是佩服了。
他还没佩服完,旁边就伸出另一只手来,“谢新寒,很高兴认识你。”
他梦里的那个人对着他的脸,笑的眉目弯弯,鼻尖上还有一小块淤青,前几天摔的,擦了粉也没全盖住。
齐邈愣住了,他是万万没想到在这还能遇到谢新寒。
更没想到谢新寒才他妈的几天就到了宋梓冉身边。
看着宋梓冉半搂着谢新寒腰的手,齐邈真的觉得自己是棵被雷劈了的小草,有点绿又有点焦。
宋梓冉看着谢新寒伸出来的手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揽住了他的友谊之握,“小寒,”他说话轻轻的,听上去的确有些假的温柔,“你先坐下吧。”
谢新寒从小到大都不在乎这些人际交往,让他坐下他就高高兴兴地坐下了,眼睛盯着桌子上的四碟小菜,凉拌海带酸萝卜炒花生海蜇丝都看了一遍,就是没把半分注意力放在齐邈身上。
宋梓冉看齐邈这个样子,低声对他解释道,“新来的,还不太懂事,见谅。”
宋梓冉以为齐邈因为小情儿想要和他握手有些膈应,齐邈却因为他有些膈应,“小事,”他稍稍提高些音量,“大家不是说聚聚吗,那别让我败了气氛,请吧。”
他伸手请宋梓冉入座,眼睛却看着拨弄着筷子的谢新寒。
这顿饭吃的是痛苦,嚼的是悲伤。
说是小规模聚会,其实所有人里面有资格和齐邈聚一聚的也只有宋梓冉。两个人谈天论地好一通商业互吹,齐邈眼神一直往谢新寒那个地方飘着,谢新寒的眼睛来来回回从没移开过桌子的转盘,宋梓冉也没有注意他,他就像个优雅的小仓鼠一样什么都夹一点塞进嘴里,然后再把熟蒜姜片什么的偷偷吐在小碟子里。
说是吃饭,齐邈猜整一桌人只有谢新寒一个人真正填饱了肚子。
宋梓冉看到齐邈时不时望望谢新寒,心里也有了点不能言明的数,“你要是喜欢,”宋梓冉往他旁边嘀咕了一句,除了他们两个之外没人听见,正在吃刺身的谢新寒更加没有听到,“他可以…”
“不了不了,”齐邈头皮发麻,你可不知道他陪过我几个晚上,更不知道他是谁,邵晚冬知道你说这句话都得打断你的鼻梁,“最近我听说宋大哥回来了?他是不是已经到了?”
宋梓辛是宋梓冉他哥,平日里最看不起他这个样子,以前两兄弟还动过手,这也是一大八卦了。
“明天就到了,”宋梓冉的表情更冷了一点,“到时候他回来我们再一起聚聚。”
“当然好,”齐邈应和着,宋梓辛回来以后肯定的狠管他一下,本来宋梓冉就不受他们家主事的待见,还以为这么说能让他收敛点,赶紧把叼到嘴里的小狼羔谢新寒吐出来,“那…”
这时候宋梓冉突然侧了侧身,齐邈过一会才反应过来谢新寒在拉他的袖子,“我去一下洗手间。”谢新寒说完,宋梓冉点点头他就出去了。
饭局上的人和事都没有变化,齐邈却是实打实地坐不住了,“我也…”他站起来,左右环顾一下发现周围的人都没看他,他自己却觉得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太明显了有点不好意思,“我也先去洗个手,你们先吃。”
宋梓冉微微一笑表示理解,齐邈知道他心里肯定在嫌弃他这般急色,“齐老板记得回来就好。”
他笑了两声,酒桌上其他人也回声般地迎合了几声,齐邈干笑,然后迅速撤离,转头就往洗手间走去。
谢新寒进洗手间的时候还觉得自己真倒霉,好不容易想要甩开过去重新做人,跟新朋友出来吃顿便饭,结果哪里都是齐邈的阴魂不散。
他撩起一捧水泼泼脸颊,一不小心碰到鼻子疼得呲牙咧嘴。他闭着眼睛摸索墙壁想扯出张擦手纸来吸掉这些水珠,谁知道摸了半天却摸到一只手,那只手把他稳稳地扶着,另一边拿出纸巾来轻轻擦干他的睫毛上的水珠。
“…齐邈。”他闭着眼睛皱着鼻子,看都不看就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小寒,”齐邈叹了口气,用手里的纸吸走小猫下巴上的湿痕,真觉得自己现在马上去养个儿子都不如养谢新寒费心,“你怎么和宋梓冉认识的?”
“跟你有关系吗?”谢新寒忿忿地推开他的手,自己用袖子擦干,“不是没关系了吗?”
“我…就是关心你一下,”糟糕,梦境里的那个谢新寒对他说了不下百次这样的话,导致他说出关心的问候也觉得稍微有点怂。但是谢新寒刚钻出一个金笼又要莽莽撞撞地跌进另一个金笼,他怎么能就这么坐视不管?“你别跟他混在一起,他名声不怎么样。”
“跟你差不多?”谢新寒挑眉,眼神凌厉。
“…比我还差。”齐邈自暴自弃道。
谢新寒有点好奇地打量他,“你是不是被上身了,怎么这种话也敢承认了…”
“小寒,”齐邈现在早就不在乎形象了,反正谢新寒面前面后,只要对方动个小手指头,他就能瞬间丢盔卸甲,“你听我说,你刚刚回国,对这些事情不太清楚,你哥哥也没提醒过你…”
“我哥提醒我我还能遇上你?”谢新寒毫不客气。
齐邈深吸一口气,谢新寒好看可爱惹人疼,要不他早就打人了,“你哥要是知道你和他在一起,肯定会生气的。”
“生气了也是我和我哥的事,”谢新寒满不在乎,手指伸进一盆撒着花瓣装饰的柠檬水里划来划去,“关你什么事。”
齐邈萌生了一种管青春期叛逆少年的感觉,他突然醒悟要是以前把谢新寒当作青春期少年来谈恋爱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错就错在对方心智不成熟,没发展完就出来祸害人,偏偏还每次都能让他祸害个正着。
于是他放严厉语气,像春节的时候管他那不听话的小侄子一样管谢新寒,“小寒,听话,以后别和他混在一起。”
“你是我的谁啊???”谢新寒气不打一出来,好嘛,耍了我又想管我,哪有这么好的事,我还上赶着给你当儿子?“你管我??”
“我是你的谁???”齐邈也要被气得口不择言,“我当然有资格管你,毕竟你…”
两个人突然沉默了起来。
齐邈在厕所排气扇的低沉声音里觉得有些尴尬,他原来想要说出来的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谢新寒听了可能当场和他拼命,但是现在说什么好?总不能说你的医药费是我付的吧?
失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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