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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恋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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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事情从姚望早晨起床右眼皮一直跳开始。
[1]
故事开始前，按照惯例应该有一个出场人物介绍。
姚望，性别男，身高对外宣称一米八，体重大概可以捏死三个以内的蚂蚁。成绩中上，数学单科成绩永远在前十名之内。长相算是半个学校女生的暗恋对象，剩下的女生管他叫小弟弟，被男生戏称小白脸。一个夏天穿的T恤可以永远不重样，升旗仪式上演讲的高清照片需要在学校论坛上每天发帖回帖一百条坚持两个星期的积分才可以换取，据说黑市上卖到了五十块钱一张。
对此姚望想法是：啊？我空间有很多自拍啊。
下面激烈的回帖言简意赅的回复：不够。
[2]
简而言之，姚望就是每本青春小说里都会出现的爱上灰姑娘的男主角，衣服永远不会脏，不用吃喝拉撒，靠吃空气和喝天山雪莲上露水活着，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清纯而不做作的花美男。
姚望认真听完同桌女生一字一句念完论坛上对他的评价，大力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然而他忘了桌子是焊死在地面上的，于是他一边龇牙咧嘴地吹着拍得通红的手一边瞪着面前纹丝不动的桌子，“你说谁出淤泥呢？”
桌子委屈。
姚望更委屈，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放学之后跑去家门口吃酸辣粉遇到同校女生，对方为什么会惊讶的说姚望你也吃饭啊。大概自己早就从玛丽苏王子变成了酸辣粉王子，多加辣和花生不要香菜的那种。
他记得自己曾经看过一本青春小说，男主角因为高冷被人叫做“冷面贵公子”，然后被毫不留情的吐槽“是喜欢吃很贵的冷面吗？”
然后就听见英语老师一声断喝从不远处传来，“姚望，来，你来讲讲这道题。”
姚望一愣赶紧起身，低头却发现自己发呆了太久连卷子都没拿出来，同桌见状赶紧把卷子拉到姚望的桌子上，在下面小声的提醒，“选C。”
姚望对同桌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自以为英俊帅气的微笑，胸有成竹的说老师这道题选C。没想到英语老师露出了一个更加温柔且值得玩味的笑容，“你答的非常好，那你讲一讲，这道单词填空题为什么能选C？”
哄堂大笑。
姚望最差的科目就是英语，他不懂明明只有26个字母怎么能拼出如此多乱码一样的词语然后还要熟练背诵和应用。被英语老师教育了一个课间的姚望赶在上课之前匆匆跑回教室，一进门便看到笑的花枝烂颤就差跑到讲台上笑的同桌，刚想发作突然想起来下节课是数学课，作为数学课代表的姚望居然忘记去接看起来孔武有力但几张卷子都要姚望拿的数学老师，只好瞪了一眼就匆匆跑出去。
数学老师照例在路上嘀咕着你们班这次数学成绩退步啦，姚望心不在焉地听着，右眼皮跳个不停，总感觉今天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走到班级后门意外地一片肃静，瞄了一眼才发现是班主任站在讲台上。
姚望进去和班主任点了点头，把期中考的卷子放在讲桌上，刚准备走回座位时看到班主任旁边站着一个明显不是班里的男生。新转来的？姚望抬头瞟了一眼，正巧男生也转过头。
“这是这个学期新转来我们班的同学，他叫……”
“杨业明？”
姚望和班主任的声音同时在教室里响起。不过姚望无心顾及台下人的眼神，满脑子都是一句话，完球了。
[3]
姚望杨业明的孽缘，其实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
我爱的人他已经有了爱人，他心里每一寸都属于另一个人。
姚望的初中是一所国际学校，倒不是因为姚望的妈想让姚望和国际接轨报效祖国，而是因为姚妈妈的闺蜜老公在这所学校当校董。再加上小学毕业的时候班主任一脸凝重的拉着姚妈妈的手，沉痛地说这个英语水平大概要重念一遍小学这件事深深刺激到了她，于是毅然决然地把姚望送进了国际学校。
姚望在的班级只有不到二十个人，传说中的小班教学的优势一大体现就是姚望只花了一天时间就记住了全班同学的名字。杨业明是姚望的前桌，但身高比姚望高了一大截。在忍受了两节课只能看见黑板的缝隙的惨状之后，姚望怯怯地举起了手。
班主任是个笑起来有酒窝的年轻女老师，她温柔地摸了摸姚望的头，“怎么了Lucas？”
哦忘了说，班级里大家都是以英文名互相称呼的。不过姚望还是喜欢叫中文名，毕竟自我介绍的那天，两个女生先后上台说自己叫Linda以题型区分了大Linda和小Linda之后，第三个女生用快哭了的腔调说，我也叫Linda。
回家的适合姚望和姚妈妈分享了这一趣事，姚妈妈追问，那第三个女生叫什么？中Linda？
姚望以费解的眼神看着姚妈妈，说，第三个……就叫Linda啊。
时间再转回课堂。姚望有些害怕地看了看前面杨业明的背影，杨业明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也回头看了一眼。杨业明彼时虽然是个身高差一厘米到一米七的小豆丁，但不笑的时候还是凶巴巴的。姚望咽了下口水，指着杨业明，用不洪亮但足以让全班人听到的声音说——
“老师，前面这个非洲同学太高了……我想和他换下位置。”
杨业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从此再也没人记得杨业明的名字叫Leo，那一刻他有了一个新的名字，African。
杨业明怀疑自己和姚望八字犯冲。杨业明也想不通，那个看起来白白净净说话软糯糯的男生，是怎么一次又一次挑战自己的极限的。
比如自己数学考砸了，把试卷团成一团塞在篮球场旁边座位的夹缝里，装作成绩还没出的一走了之。然后放学的时候就被小短腿奋力蹬着自行车的姚望气喘吁吁地追上，说杨业明你打球吧卷子落在篮球场啦，我帮你捡回来了，脸上的笑容晃得杨业明快要瞎了。
更巧的自行车前面坐着的是杨业明的妈。
杨业明那天的哭喊声，离杨业明家隔了三条街的姚望好像都听到了。
再比如，杨业明逃课打算翻墙出去陪当时的小女朋友去约会，正要翻过墙的时候听到姚望在下面嗓音洪亮地喊杨业明你去哪啊，吓得他从手一滑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上。姚望跑过去像是偶像剧女主一样晃着杨业明的肩膀说杨业明你怎么了不要死啊，杨业明咬牙切齿地，姚望，你躲远点，我怕溅你身上血。
结局是杨业明骨折了住了一个月的院，小女朋友也耐不住寂寞和隔壁学校的小流氓在一起了。在医院只能维持着一个姿势的杨业明恨恨地想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然后就听到姚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杨业明我来看你啦！”
杨业明浑身一激灵，打翻了他妈精心熬煮了四五个小时的鸡汤，全都泼到了他妈一次都没穿过的新裙子上。于是身残志坚的杨业明，又在医院挨了一顿揍。
还是当着姚望的面。
如果这些还都能说得上是小事的话，真正让杨业明彻底讨厌姚望的事情，是自己暗恋了几个月的女生，还没来得及表白就跟姚望跑了。
杨业明彼时正处于人无定性的年纪，能因为女生的指甲形状很好看就一见钟情。好友曾经和他赌了半年的零花钱，如果杨业明能喜欢谁三个月就算他认输。然而这个赌注即将成功的时刻，就被姚望毁了。
那时正是情人节，杨业明前一天特地翘了补课去市中心的购物中心买了一盒巧克力，还特地让店家精美包装起来，打算第二天早点到学校塞在女生书桌里。
然而第二天意料之外的是杨业明家闹钟坏了，一家三口全员迟到。
当杨业明匆匆忙忙赶到学校的时候，正巧撞到他喜欢的女生一脸心花怒放地站在姚望桌子前面，桌面上是一盒和杨业明同款的巧克力，然后他听到女孩子特有的娇嗔，“姚望这是送给我的吗？”
姚望脸涨红了一片，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不过最终，杨业明还是清楚地看到姚望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随着杨业明那颗少男心破碎一起而来的，是他长达半年的赤贫状态。
杨业明从那天开始，再也没和姚望说过一句话。任凭自己几次话都到了嘴边，但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不过那时毕业将近，作为升学的二人课业逐渐加重起来，于是那些所谓的犹豫和后悔，都随着毕业那天从天空中撒下来的试卷而告别了。
[4]
以上，原告杨业明发言完毕。
但作为被告的姚望却有着另一个故事。
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故事。
[5]
如果问姚望这十七年里有什么遗憾的话，姚望的第一个念头一定是“没谈过恋爱”。
上了高中之后姚望一跃长到了一米七八，加上到哪都白到发光怎么晒都晒不黑的皮肤，成了全校女生心里的标准学生会主席配置。从高一开始下课站在后门偷瞄姚望的女生就只多不少；微信好友验证没过几天就会多出一个完全没听过的名字，头像是可爱女孩子的自拍；在整理卷子的时候总会掉出来一封带有淡淡香水气味的情书，而信封上则是用清秀字迹写的“姚望亲启”——
就是这样的姚望，感情经历却是一张白纸，干净无暇。
这句话无论和谁说谁第一反应都是“卧槽骗人的吧”，然而事实就真的是如此。
姚望生日那天浩浩荡荡请了半个班的人来家里做客，吃吃喝喝之后便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虽然姚望是寿星，但第一局就输得一败涂地。当损友提出给那个中年发福还地中海的班主任发短信说“小甜甜我想你”之后，姚望咬牙切齿的选择了大冒险。
然后就听到一个曾经给自己递过情书的女生有点害羞的问，姚望你有喜欢的人吗？
大概是有的。
姚望喜欢这样的一个人。
这个人个子高高的，皮肤很黑，和姚望站在一起就是欧洲人和非酋的区别。然而这个人是个名副其实的欧神，在姚望连SR都没几张的时候就被他一排金光闪闪的SSR闪瞎了狗眼。那个人数学和物理成绩加在一起都没有英语一科的分数高，每次考试到一半就能看到这个人伸了伸懒腰，有条不紊地收拾好桌子上的笔，然后提前交卷走了。
这个人平时不怎么笑，大多数时间脸上都带着觉得自己很帅的笑容。但姚望觉得其实看起来蛮傻的，不过这种话一定不会亲口说出来就是了。但这个人是个很温柔的人。
比如下大雨自己又没带伞的放学后，看着同学三三两两的走了又不好意思开口。这个人明明打着伞先走了，但没过一会还是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差，说姚望你是不是没带伞啊，我送你吧。
一把遮阳伞能遮住多大的天空呢？大概是从自己左肩，到对方淋湿的右肩那么大吧。
再比如成绩下滑的很厉害，躲在走廊尽头的空教室里一个人泣不成声。换作现在肯定觉得自己傻得要命，然而那时候看到这个人从门口走进来，高高的身影遮挡住了下午略带刺眼的阳光，然后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把耳机塞到自己的耳朵里。
现在回想起那个场景是寂静的，是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的金色尘埃的。姚望红着眼睛抱着腿坐在地上，然后感觉到身边的人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如果现在问姚望，你喜欢这个人哪一点，他一定想破头都想不出来。但大概就是这样，无数的细枝末节在不足以称得上漫长的岁月里勾勒出模糊的轮廓，然后又一笔一划描摹出清晰的模样。
温柔的。
不敢开口只能藏在心里的。喜欢。
那然后呢？姚望听到女生问。
然后啊，姚望的声音有点干涩，然后是在情人节那天自己终于鼓起勇气，买了巧克力想送给那个人，却被同班的女生误以为是送给她的，却又被那人装个正着。姚望很多次想开口解释，但那个人却在他张嘴之前扭过头去。
毕业的那个夏天，姚望没有接受任何同学聚会的邀请。在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姚望和家人一起去了欧洲旅行，在能看见极光的边陲小镇里，他写了一张明信片。没有称谓没有落款，姚望甚至都怀疑对方会不会猜不到是谁写的。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写下了当年别在巧克力盒子的卡片上的那句话。
我喜欢你。
那个夏天之后姚望再也没见过那个人。可能是明信片漂洋过海辗转了几千公里弄丢了吧，一如那句过期了的表白。
时到今日，姚望终于可以坦然地笑着说，很多故事是没有结局的。
[6]
回忆结束。
姚望几乎是一脸麻木地听着老师说“既然姚望认识那杨业明你去坐他同桌，正好熟悉熟悉班级”，然后看见同桌女生一脸不舍地收拾东西离开，然后再看到杨业明背着书包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姚望有很多话想问，那一刻却什么都问不出口。
——明信片你收到了吗？
——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那你，喜欢我吗？
然而最终姚望只是对着杨业明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杨业明转过头望着他，他察觉到杨业明的目光，尽力收好自己的视线对准黑板，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那是姚望度过的最漫长的一节课。好像时间维度突然被拉长，连蝉鸣都能听到那声清脆的尾音。姚望听到杨业明把笔袋的拉链拉开，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听到老师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字咯吱咯吱的声音，还有表扬自己数学又拿了全班最高分，甚至闭上眼睛都能感受到身边人投来的目光。
姚望什么都听到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下课铃响起时姚望还有些没回过神，不过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恩赐了。他只想随便去一个地方躲起来，总之不要就这样光明正大地暴露在杨业明的视线之内。然而刚刚站起身就听见杨业明叫住了他。
“姚望。”
姚望目光求助讲台上的数学老师，然而数学老师乐呵呵的说你有事忙你的我自己走了，周围的人也都在各忙各的根本感受不到自己此时的窘迫。最终姚望不得不生硬的转过头去，回应的声音微不可闻。“嗯？”
杨业明的眨了眨眼，“其实我想和你说……你的明信片，我收到了。”
[7]
姚望那一瞬间脑海里闪过诸多场景，从课堂上自己管他叫非洲同学开始，他看到了受伤时对方伸出手说我拉你起来啊，看到某几个放学的夜晚繁星点点他坐在杨业明单车的后座。还有那个只属于自己的秘密，在日记本扉页上写下的字母Y。所有人都以为这个Y是姚望自己的名字。可是不是的。
不是的。
最终的画面定格在杨业明在讲台上回过头时候的脸，自己没来得及把试卷放下的双手。还有窗外的碧绿以及聒噪的蝉鸣。
然后他看见面前的杨业明，弯起嘴角。
[8]
“这句话好像有点迟到，但漂洋过海实在是太远了，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我也喜欢你。”
[9]
恋爱了。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