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珠》青城碧雨

54、第 54 章

　　琉璃慌乱地换着衣物，边道，“你等等，你等等，马上好。”
　　开了门，禹墨瞧着她，扯出一个笑来，“怎么，这么怕看见我？”
　　“我，我哪有。”琉璃，磕磕巴巴地解释，一颗心砰砰地还是停不下来。
　　“莫不是，”禹墨眯着一双细眼，戏谑道，“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啊～！”琉璃被猜中心事，心里一惊，跳的更快，两颊红透，指着门外，“你，你，有什么话说，就在那里说。”
　　“哎！小琉璃，我这才来，你就要赶我走，不会真的有什么秘密？。”禹墨大笑起来。
　　琉璃又推着他往外走，“你，你没事就快出去，我困了！”
　　禹墨见琉璃似真生气了，就敛了方才那副不正经的模样，抬手敲了敲琉璃的额头，“你啊，这么久了，也不去看看夷陵的伤势怎么样了，那小子可挂念着你呢！”
　　“夷陵？”
　　“上次在鬼市救你的那个小子。”
　　“上次那个小孩子吗？他是夷陵！！！”
　　“怎么你认识他？这么大惊小怪的。”禹墨学着他惊讶的表情挤兑她。
　　“我当然认识他……，”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忙换了话题，“你好像和他很熟呀。”
　　“那是自然，夷陵公子是经营海上贸易的，他父亲曾经多次带他来过我们蓬赢岛，与我父王是老相识。”禹墨神色忧虑，“你大概不知道吧，他自出生就身子极度虚弱，当年懋公初次带他来岛医治时他也不过三岁婴孩，父王断他活不过双十，现如今已经十三年了。”
　　琉璃恍然，原来这就是为什么黄伯不想让我走，他的脸总是那么惨白，当日就算给了他灵丹贵妙药，也毫无效果。
　　禹墨见她神色，觉着颇奇，“你们不过一面之缘，何以这般为他感伤。”
　　琉璃想起苏澈的话，才幽幽地开口，“上次他的舍命相救，是我的恩人，他的病真的药石无医吗？”
　　“也不一定，当年我父王说过，既是天生之疾，那么需有天生灵物可救。”
　　“混沌青莲！”琉璃心领神会，“混沌青莲可以帮他？”
　　禹墨缓缓叹了口气，“混沌青莲乃上古神物，天生地养，集万千灵力而成，自然是可以。不过……，这混沌青莲万载难得，四海八荒也只前些日子见到那颗。”
　　琉璃不经心想，这一趟来若是能多找到一粒青莲子那该多好。
　　不过她也知这不切实际，禹墨说的不错，青莲子一粒已如此难得，她们又自哪再寻一枚呢？心中便有些丧气，禹墨瞧见她平日里总是一副开开心心的模样，此刻锁着眉头，定是为着他方才那番话，于是，宽慰道，“自古人生谁无死，早晚的事，夷陵他能偷的几年也是赚了不是。这世上，战乱、灾荒、瘟疫，天灾人祸下，多少人还不如他这般，多活了些光景。小琉璃，看开点，人生恍若浮游一世，但求过无愧于一生则已。”
　　琉璃听他说的深沉，愈是沉默，她何尝没体会过人生的诸苦。她生性较常人迟缓，在大悲大痛之时只是茫然，最是容易表现的没心没肺，所有人都说，小琉璃总是天真无邪，快乐浪漫真好。又有谁知道，当年娘亲的离去，她也是后来才慢慢回味出这种生离剜心之痛。
　　她一直是灿烂的，快乐的，不管是父亲、托塔、苏澈还是夷陵，他们只当她是小女孩，什么都不懂，需要保护，她是这样么？她只是迟钝了一些，那些伤心、难过都总是在事后才齐齐涌入心间。她懵懵懂懂间便尝尽伤痛。所以她想保护他人，她是希望自己有力量的。可是她的痛的记忆，心境总会莫名其妙又消失了，在她心中又变成了茫茫一片，混混沌沌。很多明明很深的感觉，开心、痛苦、快乐都在她心底，她却很难感受得到，尤其是这半年愈发严重。
　　当禹墨提起生死，提起夷陵，她心中、心底那份强烈的痛苦也随之而来。
　　苏澈此刻不在身边，禹墨毛遂自荐，要带她去拜见拜见这位救命恩人。
　　琉璃画出一张金色的符文，“去。”那符文受驱动，在空中消失。
　　“前几日听说，苏澈教您术法，没想到，你掌握的如此快！”禹墨忍不住惊叹，“真想不到，小琉璃你是个术数天才！”
　　琉璃有点得意，“这还只是传音符，我还有更厉害的呢。什么遁地咒、隐身咒、什么障眼法我都会。”
　　二人一路同行到了荣王府，众侍卫似乎认识禹墨，见了他纷纷让出道来，“殿下，请，”
　　他边四处张望着边道，“ 你要找的那位小公子就在偏殿莲池旁，光是听这琴声，就是个妙人。”
　　一位侍女过来福礼，“殿下安好。”
　　禹墨戏谑地回她一礼，口里却不正经，“小娘子长的花容月貌，我见尤怜，要不给爷香一个。”
　　侍女后退一步，冷声道，“殿下请自重。”
　　禹墨这才收了一脸邪恶的笑，面容稍微正经了一点，“这位便是琉璃姑娘，你们公子应该也交代过了。”
　　“诺。”侍女向他拜了拜，又朝琉璃拜道，“贵客请！”
　　琉璃抓住苏澈的衣袖，“那，那你要去哪？”
　　禹墨青玉扇敲了敲她的手，“哎哎，既是谢恩，我就不便掺合喽，再说那小子，笑都不笑的，很是无趣。反正我是怕了他了，还是萧兄有意思，我找他去！”
　　风清气朗，又是五月，莲花尚未开的繁盛，空中浸染着丝丝薄凉荷叶清香，让人心旷神怡，又有卓卓琴音，沁人心脾。
　　琉璃朝庭中望去，只见一望无际的碧绿荷塘中，一位瘦弱的八九岁孩童正在抚琴，不是夷陵又是谁？！
　　“小孩，真的是你？”琉璃小跑过去，立在他面前高兴地道。

　　夷陵见她迎着阳光而来，浑身上下透着生命力，若那街畔绽盛石榴花般娇艳，不由有些微微发怔。
　　很快他意识到失礼，目光变得清冷，自顾自抚琴， “我已舞象之年……。”
　　夷陵因病比同龄人发育迟缓几年，便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却只生的八九岁孩童般。想当年初见夷陵时间，琉璃还以为他们年龄相仿呢！
　　琉璃咯咯笑了起来，“好啦，好啦，姐姐我叫你夷陵，该妥当了吧？”
　　夷陵脸颊憋的通红，一直红到耳脖子后。
　　“你，你……你放肆！”半天才憋出话来。
　　琉璃笑嘻嘻地凑到他通红的脸前，“禹墨还说你是冰山，我看到不像，反而像个炸了毛的白尾巴狐狸，又骄傲又气恼！”
　　夷陵看着她靠的更近的脸，脸颊愈发通红，裹在雪白的狐裘里格外显眼。
　　琉璃她记忆中的夷陵，永永远远是一副温柔宠溺的模样，此刻见到孩童般的他却是一副坐立不安的表情。
　　“你方才弹的什么曲子？很好听。”先时，夷陵常常给他弹曲，却未曾听过今日这首。
　　“是萧先生的御道曲。”
　　“御道曲？”
　　“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累，上德若谷，大白若辱，广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至真若渝，大方无隅，大器免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影无名，此为御道。”夷陵淡淡地道，“萧先生为我制此曲，原意便是让我静心凝神，才可善始善成，修养心性，治愈固疾。”
　　“难怪听着让人心旷神怡了。你平日应该不常弹这首曲子吧？”
　　夷陵淡淡笑了笑，“这是以五音治固疾，最忌心不静时弹奏，容易走火入魔，于身心有害无益。”
　　“你可以继续吗？”琉璃坐在一旁，手拨弄着池边的荷花。
　　夷陵微微一怔，才道，“好。”
　　琴声悠扬清越，仿佛浩空朗月，清风游荡。琴音落下，弹琴之人反而大声喘气，面色惨白。
　　“咦，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琉璃奇道。
　　“无妨。”话毕，夷陵端坐在原地，闭目结印，好一会面色才稍稍好些，但仍旧苍白，他缓缓睁开眼睛，“刚才吓到你了？”
　　琉璃坐在一旁，心中的担忧才稍微好些，忙摆手，“没有，没有，就是担心你的身体，我不知琴音治病是这么治的。”
　　夷陵眼中带笑，“你担心我什么？”
　　他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心性，虽说行事老成，偶尔也露出有些少年人该有的生气。
　　“唔，担心你的身体啊，不过我知道……”琉璃粉扑扑面上露出孩子般笑容，弯腰凑近他在他耳边小声道，“你一定会没事的，你的病在将来会治好的，你以后还要长命百岁儿女成群呢！”温热的气流从他耳边呼过，让他心中有股异样的暖意。
　　夷陵轻轻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伸开双手，“你看，我永远也长不大了。”
　　“没事，你未来可是位迷倒万千少女的公子！完全用不着担心长不大的。”琉璃比划着，“你将来啊，长得可好看了，面如冰雪，唇若桃花，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不知有多少女子为你日思夜想，辗转难眠呢！”琉璃可是费尽心思，把禹墨调戏姑娘那花哨话胡嘴拈来，就想逗夷陵开心开心。
　　“当真？”夷陵浅笑着，他矮她半截，仰着头呆呆地看着她眉飞色舞，不自禁地红了脸。
　　“呐！这个给你！”琉璃从百宝囊中拿出一枚碧绿色的玉坠，那色泽同她发色的别无二致。
　　夷陵接过，“这是什么？”
　　“这是我一位故人送的，只是我一直想还给他来着，估计也没有机会了，他一定不会原谅我之前的不辞而别的！”琉璃解释道，“既然还不回去了，给你也是一样。”
　　“这是何道理？”
　　“哎呀，你就收下吧，这可是一块灵玉，带在身上能生筋骨续血肉，我带着也无甚用处，给了你不就正好物尽所用。”
　　夷陵聪明绝顶，也博览群书，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有了它，他或许真的可以长成大人的模样了，和常人一般的生活，他感激地看着琉璃，“多谢你。”
　　这块玉原本是夷陵送给琉璃，如此一来也算物归原主了。
　　彼时，琉璃不熟中原文化，夷陵送她贴身玉佩时，以为就是和好友之间的礼尚往来，也就收下了。她在他府上逗留了好几月，却仍旧是懵懵懂懂，黄伯也掂量着小姑娘年纪尚小，大概是不通男女之情，私底下告诉琉璃，说这玉佩是公子随身携带，未来要给心上人的。这么多年来，也未见公子对哪家姑娘有对你这般上心，姑娘既收了玉佩，就是答允了一辈子要陪着公子了。
　　琉璃这才明白自己收错了礼物，想要还回去，却激得夷陵吐血昏倒，再后来她被夷陵的手下章邯骗出了府，路上又遇到了强盗，她被利刃刺进了心脏，昏迷了好久。醒来的时候就遇到了苏澈。
　　等她明白的时候，已经是现在这般光景，也不知道那之后夷陵哥哥好些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