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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今天风很大。
      周末一贯是我倒垃圾的日子,将积攒一周的垃圾分类装好,然后投到一楼的分类垃圾箱中。在我出电梯门的时候,一个大腹便便的德国老头正要进入,他好心的问需不需要等我。我们这幢居民楼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中规中矩,其实已经老旧不堪,比如这唯一的电梯就于1965年就投入使用,并没有自动开门的功能,这就意味着像房间一样需要手动将电梯门拉开。我没有麻烦别人的习惯,简单的回答道不用了,但是倒完垃圾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这位大爷用手撑着门在等待,起初我没有在意,只不过将此作为德国人惯有的礼貌而已。然而在这里遇到的许多故事却不像这个国家听上去的那样按部就班,你总能够期待反转剧情。
      这个故事的反转发生在德国老头到达了他的楼层的时候,在我礼貌性的再见之后,他却一手支撑着电梯门并不离开。我以为是自己的声音太小,就又说了一声再见,然而他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我,最后将嘴唇嘬在一起,给了我一个隔空的啧啧有声的吻。我反应比较迟钝,当时就愣在了那里,直到电梯重新启动后,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们都知道西方文化较为开放,但是到这里之后我发现有些只不过是传统与习惯,而这些习惯也是要恪守一定的礼仪的。我有些困惑,一方面对此自己确实感到不适,另一方面却又想到作为一个外乡人说不定对他们还不太了解。接下来一个小时我都呆在自己的房间,处于这种迷惑不安中,我觉得应该吃些东西,可是想起那个吻就反胃。
      在与陈深通过书信的方式稍微熟悉后,我发现之前对于他的印象淡薄并不完全是我个人的原因。事实是,在小学做同学的时候,陈深似乎很少和女生玩。这让我很意外,毕竟他个性活泼,好友不少,而且在小学的时候,大家还没有直接接触到性相关的教育,对于异性的看法大多是单纯的,早熟一些的也只会有一些只是想要亲近一些的好感而已。而他当时的表现已经不能用性格来解释了,因为那已经接近抗拒。很长时间后我才知道了他的秘密,但是我当时也同样不能理解。
      事情其实是简单而短暂的,或许因为年龄的关系,我们无法准确的判断出黑与白来。他当时三年级,在浴室洗澡的时候门却忽然被打开。
      “那个瞬间感觉自己是一具手术台上等待解剖的尸体,在赤裸裸的灯光下横陈”,说这段话的时候他的嘴角隐秘的抖动了一下,像是摆尾离去的鱼。对方是某个女性亲戚,全身上下只穿了内衣裤,成熟的身体在某些角度下侵略性十足。
      “她当时问了我些什么,我记不得了”他继续说道。我看到三年级的他,瘦小而单薄,竭力掩饰自己本能的不安,就这样低着头几乎是逃回了未开灯的卧室,而那位中年女子也随即跟了进来。
      “她对你做了什么吗?”我有些紧张。
      “没有,只有电视的光,我害怕,电视的光时不时打在我的身体上”他摇了摇头,鼻尖出汗。
      “这算什么呢?”末了,他问了我这么一句。
      “这算什么呢?”这也是我此刻问自己的问题,刚才在电梯之中,我,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在第一次面对这种状况时,僵在了那里。那时的陈深应该也是这样,未知的恶心,无法定义,也得不到别人的理解。还是小孩子的陈深将这件事埋在心里,因为他觉得大人们根本不会在意。已经是大人的我也没有对任何人讲起,因为他们只会说西方文化如此。但我们都面临着恐惧,电视的光与门口的人,模糊,灰色,不可说,不被理解,但是恶心。他说从那时起养成了上锁的习惯,但是听到家人无意间提到那个亲戚的一句话时,黑暗中电视荧光下自己赤裸的身体依旧清晰可见,他会忽然觉得自己又是赤身裸体的状态,然后是反复的羞耻甚至自我厌弃。
      “对家人说吧,或许会好一些”那时我这么安慰他道。
      他很冷漠的笑了,甚至带着一点点轻蔑的语气,“你难道不知道他们觉得小孩子是种永恒纯洁的物体吗?”
      是的,永恒纯洁的物体,它自体纯洁,唯一肮脏的原由不是来自于空隙中伸出的一双手,而是来自于超越孩童认知范围的多余的思考以及对于自身感受的过分在意。
      “想多了”,
      这真是一个绝妙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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