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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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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的我匆匆忙忙地与家人告别,提着两个大行李箱搭公车赶往机场。第一班公车上挤满了人,我自然而然的往后退了几步,接下来那一班却迟迟不来。我心急如焚,简直要爆粗口,因为汉莎航空于我而言并不便宜。于是慌不择路的上了一列有轨电车,它沿着街道不紧不慢的开着,开向夕阳下的山谷,我似乎又坐反了方向。然后天空忽然灰暗,夜幕迅速落下,一场大雨砸在地上,我在黑漆漆的马路上疯狂奔跑,一边跑一边喊着“Taxi!”然后我觉察到不对,明明告别的是中国的家人,而一路上的场景语言却都是在德国,于是我醒了。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就像少年一样灿烂。没有窗帘的遮掩,整个房间都明亮坦然。我看了看时间,将近九点,似乎梦中一日,世上千年。摇摇晃晃的喝完水,我站到窗边往外望。一个男孩在草地上独自踢足球,一位妇女在遛狗。在这里生活了将近一年,一度觉得这个国家的生活像是套在模板里的理想国,空气清新,秩序井然,然而这样的美好有些千篇一律。那个时候我会开始想念我的故乡,嘈杂而富有,像是五彩的油桶,我们被黏在其中,晃晃悠悠,晕头转向。我听见生命滚动纠缠的声音,看见秋日大地上随风翻滚的野草,那些复杂纠葛的故事,年复一年的被播种。
因为有不少中国学生参加,语言课的老师便兴致勃勃的为我们介绍中西文化差异。我曾以为,了解这个词随着网络时代的到来早已成为了日常必备,直到不经意间听到一些德国学生小心翼翼的谈论神秘的东方古国文化,不禁哑然失笑。西方人对于中国的人情十分好奇,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我们做一件事情需要绕那么多圈子。同样的我们也很怀疑,毕竟他们所谓的规则成果也并没有好多少。我开玩笑似的和陈深聊起这些时,他显得很兴奋,自然又聊到了文学的话题上。可惜的是,我虽然接触过一些各国的文学作品,但身边的异国同学们却对中国文学知之甚少。陈深无比遗憾的对我说,“要是我当初多学一门外语就好了,如果能将这些好的东西翻得更好一些,让他们也来接受欣赏,不同的文化视角下,也会更有趣味吧。”
我当时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常用于无话可说的状态。他一直都是一个天真的孩子,在我们开始思考可行性,付出与收入的性价比,如何成全家人与自己的面子的时候,他依旧是当初那个中二少年。
在我的微信通讯录中,第一个名字是爸爸,而第二个就是陈深。他的头像是星辰与大海,这么多年从来没换过。他曾经告诉我,虽然出生在一个沿海城市,但是从来没有去过海边,那是由于儿时一次溺水造成的阴影。我像个见惯世面的姑婆一样劝诫他,“没什么好看的,现在海都是黄的”,现在回头想想会觉得可怕,毕竟那时我才十岁,却已经学会大人那套说辞。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过头去,喃喃自语,“我以后是一定要去看星辰大海的”。
我的手指在哆嗦,“陈深,你在吗?”
信息已发送,我依旧在期盼,昨天的消息不过是梦中的片段或是无趣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