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个世界 成寇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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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两人定了后天下午的车票。
齐明志为七伞安排好了一切，包括住处和生活费，所以七伞并不需要考虑太多，装了一个和佰杨一样的背包就出发了。
他临走之前给仇若打了一个电话，向她告别同时请她转告齐明志他已经离开了。
仇若在电话里没有说什么，在几乎让七伞以为手机坏掉的沉默里，她说：
“以后照顾好自己。”
然后短暂的通话就结束了，仇若好像十分忙碌。
列车平静地启动，穿过L市仿佛终年不散的雾霭空气，灰冷的城市在车窗里面飞快倒退，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窗外是郊野的绿色，遍布通透的阳光。
七伞虽然看着窗外，脑海中却忍不住回忆仇若的那一通电话。她的语气有些让他在意，但是他却不知道究竟哪里出现了细微的差异。
“外面的天气真好。说来奇怪，在L市待了那么久，倒是从来没看见过这种好天气。”佰杨坐在他旁边，忍不住抻了抻腰，“这阳光看着真透亮，想出去爬山。”
“那可能你要被晒成黑炭。”七伞偏过头对着他。“一笑起来只能看见白牙。”
“黑点健康呀，你看黑人兄弟们不就油光发亮显得非常强壮吗。”佰杨说着伸出了自己的胳膊，在七伞面前绷了绷。
他的小臂肌肉匀称紧实，带着年轻的棱角，稍一用力就会绷起一个漂亮的折度。
七伞不客气地伸出手指弹了一下：
“你离黑人兄弟们的指标还差得远呢。”
佰杨不同意他的说法，拽过他的胳膊和自己的并排放着。
“我的肤色比你健康。”他说着捏了捏七伞的小臂。
“可是我的胳膊比你长。”七伞任他拉着自己，只是笑眯眯的。
“......我的肌肉比你硬实。”佰杨瞪着他。
“可是我的胳膊比你长。”
“我、我的骨架比你大。”
“可是，”七伞笑得歪向了一边，“我的胳膊比你长啊。”
“七~伞~”佰杨抱着他的手臂撞到他身上，把他挤到了车窗上。“你怎么这么喜欢逗我？”
近距离地看着七伞令人炫目的笑脸，佰杨感觉嘴里痒痒的，非常想扑上去咬一口。
七伞不说话，伸出手指捏了捏他的脸颊，把他脸颊上的肉捏起了一个小包子。
“……小孩。”
他微微垂着眼睛，瞳孔清澈，含着如溪水一样清冽的笑意。
佰杨最喜欢他这个角度，这让他的眼神完全投注在自己的身上，无限深情、无限专注。
然后七伞发现佰杨的脸在短短三秒内红得像是要中暑。
“我不是小孩。”他慌乱地一摆头，把脸颊肉从七伞的手指下拽出来，一边揉着脸一边正回身子。
“别生气，给你糖吃。”七伞看着他偏向另一头的脸，有些担心真的把他惹生气了，于是摸索着座位下的背包，看看有没有小礼物。
“我不是小孩！”佰杨没回头，依然用力地揉着脸。
他红色的耳朵听到七伞那边有剥开糖纸的声音，忍不住悄悄地回头瞥了一眼，这一眼却正好发现七伞把一块糖塞进了他自己的嘴里。
“糖呢！不是要给我么？”佰杨一下子转了过来。“七伞小哥哥，你这样是哄人的态度吗？”
“你不是不要吗？”七伞腮帮子鼓起一小块，嘴角弯弯。
“我、你......诶。”佰杨想吐槽的太多反而说不出来了，只是一脸的郁闷。
然后唇边被一颗球碰了碰。
“张嘴。”他声音带笑。
佰杨的心脏像是突然停跳了一秒。他愣愣地张开嘴，感到一个糖球被推到自己的嘴里。
甜的。
这不是废话吗。
“你想听音乐吗？”七伞投食完毕，就重新弯下腰摸索着包里的耳机，丝毫察觉不到佰杨心里的惊涛骇浪。
佰杨用舌头推着糖球，感觉自己的心跳很快。直到七伞给他的耳朵里塞了一个耳机，他也依然不敢再看七伞一眼。
韵律而慵懒的音乐从左耳弥漫，犹如某人的低声耳语，让他汗毛立起。
他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要睡觉。
但是七伞的手臂有时会轻轻地碰到他，那种微妙的触感就像是猫的尾巴尖儿，让他不能装做不在意。他微抬眼睛看去，原来是七伞在看书。
骨节修长的手，和米黄色的书页，非常搭配，也非常让人移不开眼。
幸好七伞沉浸在书里，完全没有看到他的眼睛已经不会转了。
他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好像是很久，因为当七伞不再翻动书页转而去拿手机的时候，这本书已经进行到了一半的厚度。
佰杨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竟然看着别人翻书看了这么久。
“……我已经在高铁上了，还有十分钟差不多就到了......喂，有人吗？喂？”不知道这是谁的电话，但是后来似乎是出现了一点问题。七伞皱着眉等了一会儿，还是挂断了电话。
“是谁啊？”佰杨清了清嗓子。
“是宋仁，问我是否已经离开L市，但是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是信号不好吗？”
“宋仁？他怎么会找你？”
“不是很清楚。”七伞一直牢记宋仁是一个S智力的角色，再加上他同宋仁没有过多接触，当他接到宋仁貌似关心的电话以后，反而有一些警惕。
两人俱猜不出宋仁这一个电话有何含义，于是暂时不去想了。
而宋仁没有再打来电话。
窗外的景色中慢慢出现高楼，车子已经驶入市区，目的地缓缓到达。
两人下车的第一个感觉就是：
好热！
与L市常年阳光稀薄相比，B市可以说是阳光娇艳，火力四射。
佰杨与七伞从车站走出来打车的这一阵子，就感觉后背湿透了，露在外面的皮肤也有些热辣辣的。
他这时候才相信七伞之前说的，这天气会晒得人“笑起来只能看见白牙”，不是随口一说。
路边的蝉嘈杂地大喊着，出租车内的空调好歹缓解了这种躁意。
两人瘫坐在后座，都不由得有些怀念L市寡淡的紫外线。
他们直接去了齐明志为七伞准备的房子，像是躲避火灾一样从出租车里一路快走着进了屋。
房子不大，但是应该不久前才被家政整理过，所以非常干净。
“我想在这里借宿。”佰杨去打开窗，本以为会有点风，可是吹来的风都是热的，他急忙把窗合上。
“开空调吧。”七伞也是一头汗，找到控制器之后立刻摁了下去。
墙壁上的挂式空调扇叶开启，一阵凉风送了出来。
“这就是幸福。”佰杨站在空调底下，拥抱凉风。“我宿舍里没有空调，如果回去住我估计是要热死在宿舍了。”
“把汗擦一擦。”七伞拉开他的背包抛给他一条毛巾。“那就住在这吧，我觉得不需要等到开学，剧情就会结束了，这期间你住在哪里应该都可以的。”
“啊，你是个好人。”佰杨拿着毛巾胡乱在脸上擦了几下，讯速地和巴迪修改了出生点位置。
两人很快分配好房间，放置完自己的物品，然后就无所事事了。
其实在没有剧情、没有支线的时候，这种无所事事经常发生。
两人之前已经把这个世界能玩的玩的差不多了，此时愈发感觉不知道能干点啥。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子，七伞提议下线做点正经事。
佰杨虽然有点不舍，但是确实不想这么虚耗时间，于是两人约好了下次上线的时间以后，就各自下线了。
却不曾想到，等到他们再一次上线的时候，整个世界铺天盖地都被一个大新闻淹没了：
“最无药可救的地区”之首的□□“恐狼”落网了。
新闻里面说，初步估计这个□□百分之七十的势力都已经被警方控制，包括其首领齐某。
七伞在看到“齐某”的时候，心里五味陈杂。
虽然他没有将齐明志真正当做自己的父亲，但是七伞却能看出他对于自己儿子无言的疼爱。他想象不出一向和自己的父亲不合的齐向明，看到这条新闻心里会怎么想，但就他自己来说，他感觉有点难过。
虽然那个人是真正的恶人。
现在回忆起来他离开L市过程中的种种，包括齐明志沉默的凝视、仇若压抑的叮嘱还有宋仁的那个电话，其实在那个时候，“恐狼”就已经陷入麻烦了，而且是巨大的麻烦。
所以所有人都希望他离开L市，他的手是干净的，也是被人爱着的，所有人都在保护他。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拨通了齐明志的私人的号码。
他知道主线剧情已经结束，他可以什么都不做等待结算世界的提醒，但是他承认旭东说过的那一句话：“遵循本心，你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不希望就这样草草结束。
而第一件事，他需要确认齐明志是否真的被捕。
那个号码是空号，已经被注销。
他第二个电话打给了宋仁，回拨了之前的那个来电。
没有人接。
佰杨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揉了揉。
“实在不行我们直接回L市。”
七伞点了点头，再一次尝试拨打宋仁的电话。
依旧提示“稍后再拨”。
如是尝试了三次，才终于接通。
“齐少爷，你回L市一趟吧，”宋仁的声音很疲惫，还带着一点未平复的喘息声。
“究竟发生了什么？”
“等你回来再说。不要害怕。”宋仁很温和地拒绝了他。“我会接你。”
“……好，我搭最近的一趟车回去。”
两边的人都有些匆忙，所以通话就这样结束了。
“好了......放开我。”宋仁偏过头，让被人持着的手机从自己耳边离开。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伤，这是下全之策。”在背后扭着他手臂的人在他的手腕上扣上了金属铐，然后退后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齐向明是个很干净的孩子，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帮里的事，你们没有权利抓他。”宋仁双手被锁，周身的锐意却不损分毫，“别动他，在安排好他之后，我会自首，你们不要去打扰他。”
“我不是为了他来找你，也不是为了恐狼的余党来找你，我是以私人身份来的，想和你......谈一谈。”
“真有说服力，李警官。”宋仁挣了挣胳膊。
“我知道你在‘猎人’行动里提供了帮助，所以我想问问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李克己不在意他的讽刺，神情专注地看着他，“为什么最终你背叛了对你有恩的组织？”
他沉默了。
“......我又怎么知道呢......”宋仁垂下头，发丝遮掩了他的表情，“从我放了那把火开始，就覆水难收了。那场火困死了八个兄弟，但是后来我的一句话，却害死了百十多个兄弟。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你做的，不算是错的。”
“但是以我的身份来说，却是不忠、不义。”宋仁抬起手，“把我解开，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如果你不是来抓我的，那就别浪费我的时间，有什么话等我自己去警察局里慢慢说。”
“……你不会被判太久的。”李克己替他打开了手铐，下一刻却被一个横肘直接打破了鼻子。
“真是多谢关心。”宋仁神色冰冷地整了整衣摆，不再分一分多余的眼神给李克己，转身离开。
他直接打车去了从B市方向来车的高铁站。在等候的期间，有很多人打电话给他，明敲暗访“果壳公司”与“恐狼”的关系。
他耐着性子一一应对，心底却愈发感觉有一摊苦水在上涌。
不论他究竟说了多少内情，是一个字还是一句话，让恐狼倒下的箭簇里，都有他的一支。
不忠、不义。
“宋仁！”少年人的声音在呼唤他。
“在这。”他起身接应，却发现在齐公子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本来已经提前离开L市的张行之。
“宋哥。”他微侧着头和他打了声招呼。
宋仁猜测他是看到了新闻担心自己出事才回来L市的，这一份真心着实让他感动不已。他有疑惑为什么这两个年轻人会凑到一起，但是现在事情太多，这种小事可以推迟再说。
“跟我来，我带你去……见见你的父亲。”宋仁这样说的时候，不敢直视七伞的眼睛。
三个人再一次坐上车，来到了L市的警察局。
在这个小警局的门口，停了足有十辆高配置的武装车，上面印着“联合警协”的字样。
“‘恐狼’落网，并不是L市本地警察的手笔，联警组织才是主力，是吗？”七伞随着宋仁走上台阶，身后就是那些威严的武装车，遮挡住了所有退路，仿佛他们三人就这样走入了张开铁口的兽腹中。
“……是。”宋仁推开警局大门，一个身着警服的中年男人站在大厅恭候多时。
“你们只有三分钟。”这个中年人的警服并不是L市本地警服的样式，七伞猜测他是联警的领导。
“多谢。”宋仁低声道谢，领着七伞和佰杨向内厅走去。
有一个年轻一些的女警快步跟上他们为他们引路。
他们来到一扇紧闭的铁门前，宋仁轻轻推了一下七伞的肩膀。
“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七伞回头和佰杨对视了一眼，后者向他点了点头。
“三分钟，注意时间。”
女警为他输好密码，铁门打开了。
房间里有一面十分厚的玻璃，玻璃那边有一把椅子，椅子上的人就是齐明志。
头发被削得很短很短，囚服的右边空荡荡的。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B市好好念书吗？”齐明志只在他进门的时候看了他一眼，便一直偏着头不去看他。
但七伞分明看得到他的眼角有湿润的水光，只是他唯一的一只左手也被锁在椅子上，连把这些水光掩饰性地擦一擦都做不到。
“我来......”
“不用怕。”齐明志没有让他说下去，“在B市好好待下去，会没事的。”
七伞沉默了。
这是齐明志第一次如此柔软地说话，因为察觉到了儿子的不安。
可是他自己身陷囫囵，又哪里会“没事”？
“宋仁应该没出事，这次应该也是他带你来的。他知道怎么做，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去找他吧。我对于你的期待，一直都不在于你能继承我，我最大的希望是你能够作为一个普通人长大。也许我做得还远远不够，但是我真的尽力了，也能够说我不后悔，也不觉得亏欠你。”
他停顿了一下，把目光投向七伞。
“我从来不和你说这种话，但是我知道如果此时不说，未来就没有机会了：儿子，你应该长大了。你应该有自己的未来和追求。我走的这条路，你也亲眼看到了最后的下场，我答应过你不再管你，却希望你能够慎重考虑自己的未来。”
“时间要到了。”房间角落的通讯响起，提示着他们一分一秒流失的时间。
“明天我就会被转移到A国，你也尽快离开L市吧。”
“……你、你会怎么样？”七伞看着他仿佛天塌地陷依然能够撑住的肩膀，却感觉鼻子一个劲的发酸。
齐明志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着他。
“时间到了，出来吧。”那扇铁门打开，女警在门口催促道。
七伞没有动，齐明志却已经站了起来，后退了几步。
“走吧，儿子。”
七伞的呼吸渐渐无法控制，他觉得十分难过，即使知道这只是一个虚拟的故事，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抬手按了按眼睛。
齐明志一定会被判死刑，但是他在自己的儿子面前却完全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对于死亡的阴郁，他从始至终，都是充满力量的。
对于齐向明来说，齐明志一直都是充满力量的。
只要他在，就会把儿子保护得很好。
“儿子，我此生最大的骄傲，一个是娶了你的妈妈，一个就是，我没有让你活成我的样子。”
女警走了进来，拉着七伞离开。
七伞被拉出了房间，他看到直到大门合上，齐明志都在看着他，那神情就像是......要把他的样子永远记住。
七伞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已经模糊不清了。
站在铁沉的大门前，他狠狠地按着眼睛。
有人托住了他的脖颈，把他的头轻轻地按在了肩膀上。
水痕就在白色的衬衫上漫开。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二个世界 成寇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