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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   细细研究过宫廷胭脂香粉的配方后,她才决定以谢家在扬州制作的胭脂水粉开张,至于宫廷的香料,远比市面流通的要好,还是留着重大节日以备赏赐臣属的好,若放到市面售卖出去,有钱就能买到,天家的威严何在。

      郭氏一愣,旋即心服口服:“你考虑的细致,我多有不及。”

      “婢惶恐,这不过是商贾的市侩手段,贵妃身居高位,怎能虑及。”谢若耶道。

      凤目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郭氏屏退左右侍女,朝她招手:“你来我跟前说话。”

      “是。”谢若耶跪着移到她跟前,“贵妃请吩咐。”

      轻叹口气,郭氏道:“你不知,身居高位有高位的苦楚。陛下敬重我阿翁汾阳王,又因我阿娘是昇平公主,待我也格外恩厚,可也格外疏离。”

      “在广陵郡王府那些年,陛下人前与我举案齐眉,礼来礼去,私下里却常常和姬妾热闹在一起。唉......”

      谢若耶听着愕然不语,这......完全不是她一个婢女可以置喙的。

      ***

      一连在蓬莱殿当了七日差,除了炽苁见到她格外眼红外,其他人都算和善的,她的日子并不算难过。

      直到黄昏浴堂殿的云氏来唤她,“陛下近来烦躁,夜不安寝,四更睡五更起,面生疱疮,宫里的方子涂了,都不管用,命你列出市售的面脂来,好叫吐突中尉去买。”

      “......”谢若耶想了想,“从前我阿翁有个方子,我记得□□,配料宫中都有,我......”

      “你来,亲自对吐突中尉讲。”云氏拉着她就走。

      “云氏贱婢,你跑到蓬莱殿拉人,胆子不小。”炽苁听见,跳过来叉着腰骂道。

      “我来为圣人办事,哪只狗敢挡道。”云氏星眸圆睁,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憋的通红。

      “贱婢,你回过贵妃吗?”炽苁不和云氏计较,知她惹不起,却把矛头指向谢若耶。

      谢若耶不知如何是好,从云氏手中抽出衣袖:“姊姊还是先去贵妃跟前回一声,我才好跟你走。”

      “陛下交待的事情,何时须回过贵妃才能成行。”云氏气恨不过,瞟向炽苁:“贱婢,等我回了陛下,有你好瞧的。”

      “你们在吵嘈什么?”郭贵妃不悦地从殿里出来,手上的一枝芍药被她一片一片撕下丢了一地。

      云氏:“回贵妃,陛下命我来带郑氏去一趟,有事询问。”

      郭氏大度地摆摆手:“既是陛下来唤,快去吧。”

      云氏得意地瞟一眼炽苁,复又拉起谢若耶,“待会儿圣人埋怨起来,你可要如实说啊。”

      谢若耶朝郭氏施一礼:“婢去去就来。”

      出了蓬莱殿,云氏不满地唠叨:“不就靠郭家的祖荫得的贵妃封号吗?也不管管殿里的人,你看炽苁那个贱婢,一诗不通,还腆着脸在宫里头混。”

      “姊姊慎言。”谢若耶心中烦闷,不免加快步子,生生把云氏落在后头。

      进殿的时候,云氏追上来拉住她,低声交待,“我吟的诗你还记得吗?一定记住为我在陛下面前诵几遍,日后我飞上枝头,与你同享富贵。”

      “我尽力。”谢若耶犹豫地点点头。

      ***

      李纯正姿端坐在御案前,眉头深锁,觉察到有人影在门口一闪,声如洪钟:“进来。”

      “妾郑氏,见过陛下。”瞥到他的一瞬,她没来由地气息不稳,声线艰涩。

      他闻声抬头,锐眸微眯——

      “那年在扬州,谢家的面脂叫什么名字?我用着舒服,你写出名字,叫内侍去买回来。”李纯用手点额,今日早朝,宣政殿内新进一批侍御史,当年的新科进士,个个白面光泽,看的他眼红。

      “陛下,妾知晓配方,愿意写出来让人送到太医署去制。”谢若耶顿了一下,“不知宫中可有白獭髓?”

      “民间有的,宫中岂会没有。”李纯凝着她。

      惊觉两人四目对上时她仓皇撇开脸,“妾下去写方子。”

      帝的俊雅面容掠过一丝不悦,“朕是暴君?”

      “......”谢若耶一时不解:“当然不是。陛下英明,从谏如流,当的起一代明君。”

      “那你为何处处躲避着朕?”

      她头垂得很低,身躯微颤,默然不敢出声。

      “就在这儿写。”李纯的语气微冷。

      谢若耶走了之后,他一时不适,总觉得心上像少了什么似的,懊悔不该叫郭氏把人带走。

      刚才看到她的一瞬,他忽然觉得自己许久没有女人了,她来的真是时候,全然忘了是他刻意把她找来的。

      “是。”

      提笔写下谢家秘而不宣的方子,给他过目,而后交到小内侍手里,“拿去太医署,要他们两天之内配出来。”

      “鹅脂、水银、白獭髓......”小内侍嘴里碎碎念着,疾步退下。

      “啪——”

      一本奏折被掷在地上。

      以为有人直言犯谏,她咽了咽唾沫,大胆地捡起被扔掉的奏本:“陛下息怒。”

      李纯揉了揉额角,星眸怀怒:“庸医,全是庸医,一个目翳就治不好,太医署该拆了。”

      “......妾扶陛下去寝榻休息片刻吧。”谢若耶的心猛然揪紧,上前去扶他,李纯还没有到走路不动的地步,一下推开她的手,快步走到寝殿。

      “陛下更衣吧。”得到他允许后,谢若耶抬手为他取下襥头,解开束发紫簪,红着脸略略偏过头,她不敢直视地褪下他身上长袍,最后伏下腰为他脱去靴子。

      “三娘,今晚服侍朕吧。”温热的大掌紧握住她的指尖,他拉着人往身边一拽。

      “......”她一时没稳住,险些跌坐下去。

      十道雷连轰动也不过如此。

      “不愿意?敢是嫌弃朕?”他的语气非但不怒,反而促狭一笑。

      谢若耶难堪地撇过脸:“妾何德何能,怎有天大的胆子嫌弃陛下。”心头又惊又羞,天威面前,她还是颤抖着双手卸下外衫,一脸苍白地跪在榻前。

      稍稍挑目看了她一会儿,他起身拿起她的外衫,披在她肩上,柔声道:“朕睡不着,去请琴姬来吧。”

      他从不勉强女人。

      “是。”

      待诏的琴师胡慕据传是天宝年间著名琴师董庭兰的弟子,善奏七旋琴,尤善西域乐器筚篥。

      “这是曲目。”她进殿施礼,双手捧着宫廷常弹的曲目单。

      李纯阖着凤目:“《颐真》吧。”

      胡慕抱琴坐定——

      长音起,眼前彷若曙光乍现青山涧,野云麋鹿,遇坎乘流,和光溷俗,触目所及是十里花海柳浪迎风摇曳生波,越过夹岸绿林,沿河溯上,舟中一闲人,看蟠桃花放,哪儿管时光促。

      琴音铮铮流泻一室,彷佛置身明山秀水中。

      ......

      曲终了,听的人如携两袖云烟,对月闲眠,旷达闲适之气油然而生。

      “颐者。颐养也。所谓寡欲以养心。静息以养真。守一处和。默契至道。以琴而愉自心,故有此曲。不错。”李纯坐起来,命内侍赏赐琴姬。

      直到琴姬领恩退下,谢若耶还兀自沉浸在美妙琴音中,如老僧入定一般,痴迷的津津有味。

      “三娘可知这位董庭兰?”

      她点点头:“听过董大之名。”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帝忽然兴致高昂地来了句。

      谢若耶心一喜,她正巧知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后面一句?”帝问。

      谢若耶双眸一黯:“妾......不曾记住。”

      李纯以手支额,看着她叹气。

      “妾蠢笨。”她压住心底的傲性,绕过长凳跪在他跟前,一副窘耷耷的样子。

      他含笑勾勾手指,“我来告诉你......”

      她倾身贴近他,屏息听得极为专注,下一刻,她还来不及惊呼,冷不防他双臂将她一把攫住,一提起便转过她半身,让她整个人稳稳坐落他对面。

      瞬间,她俏脸着火,燃成一片艳红。“陛下,这——”

      “上次同榻而眠,我睡的很好,今晚你守在这里。”他不满地看着试图挣扎的她。

      谢若耶有些恼羞成怒,却不知从何说起:“陛下龙目染恙,婢夙夜侍奉也是应该。待婢去和蓬莱殿那边打个招呼。”

      “不用。”他抓着她的皓腕不放。

      谢若耶只好硬着头皮又为他换了中衣,服侍他躺下,自己则不敢逾距地在御榻一侧跪着,“陛下睡吧。”

      跪着跪着,寝殿内偶有灯蕊啪滋的燃烧声,殿外夜莺一声娇啼,子夜来了。

      待李纯睡深了,她悄无声息地从御帐中钻出来,和当值的宫婢一起做起手上的活儿来。

      循至深更,李纯一觉醒来不见身边的娇人,裸着脚下来,在殿中一角扫见抱膝而睡的谢若耶,对内侍指了下,小内侍机灵地拿起一件薄锦被子覆在她身上。

      雄鸡一啼,天边白。

      她醒来的时候,帝已经上朝走了,想着留在浴堂殿无事,便匆匆往蓬莱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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