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乱》许茵my

12、风起云涌

　　蔚蓝清晓，薄薄晨曦才刚蒙上静谧人间，“艾香阁”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
　　“那边几个！早上没吃饭是吧！今儿宋家香膏在我们艾香阁展示，稍稍出个岔子要你们好看！”打扮艳丽的老鸨叉着腰使唤着几个正在摆彩牌的下人，不知盖了几层香粉的脸都出了薄薄细汗。
　　安置好装饰摆放，老鸨向顶楼最偏僻的小香阁走去，行至门前，老鸨恭恭敬敬地敲了几下门，态度与方才大不相同，
　　“茵羽姑娘啊，今晚这剪彩仪式对咱艾香阁来说是笔大买卖，献舞就有劳姑娘了，离剪彩还有几个时辰，姑娘好生准备着，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嗯。”门内传来淡淡的应答声，老鸨也不生气，心里想着一切都已经安排得差不多，大摇大摆走下去歇着了。
　　门内，末玉素描峨眉，神色淡漠——今天这舞，跳，不免要冒被宋墨絮打量的风险；不跳，无法对香膏起到最大化的宣传效果……权衡利弊，舞还是要跳，但自己一定要小心谨慎些了。
　　“尸影。”末玉轻唤。
　　“属下在，公子尽管吩咐。”
　　“今天是月初，按惯例母亲定是要给我送补汤的，这里不会有什么事，你回府里帮我应付好母亲，别像上次落月崖一事一样，被她闹着出府寻我了。”
　　“是。”

　　两个时辰后，各路来宾纷纷来到艾香阁，一时间人声鼎沸、好不热闹。艾香阁二层雅座，身着粉色罗裙的俏丽佳人亲密地搀着一位墨色华服的公子，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皇兄，你说今天有好玩的事，渚画还当是什么呢，原来就是来看这宋家香膏的剪彩？”
　　墨衣公子墨瞳微弯，浅浅的酒窝让刀削般的面颊仍有一丝稚气难脱，若不是深邃瞳仁里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深沉，谁也不会想到，他就是落荆郡主乔渚画的皇兄、曾经才华横溢的王室二皇子，也是如今天下人人敬仰的圣上——吴偃。
　　“艾香阁的许茵羽一舞倾城，父皇在世时如是说，朕还未曾欣赏过呢，如今有机会一饱眼福，岂不是人生一大趣事？”吴偃也不理会渚画的抱怨，抿一口绿茶，笑道。
　　“是是是，皇兄有理。”渚画撅撅嘴，摆弄盘里的糕点去了。
　　“呀！这不是我们宋公子吗，您可算是来了！来来来，这边雅座请！”老鸨笑眯眯地随着紫衣公子进了艾香阁，谄媚道。墨絮依旧是挂着那丝坏笑，并没应答老鸨，自顾自地朝顶楼的小香阁走去。
　　二楼雅座的吴偃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朕去透透气，画儿，你就在这里等朕回来吧。”
　　“是——皇兄——”

　　艾香阁顶层，小香阁门前。
　　“宋公子，茵羽姑娘的香阁可不能随意进出！您有事的话不妨找我们当家老鸨商量呀！”香阁门外的小丫鬟拦住想要进屋的墨絮。
　　心中有要紧的事，墨絮轻叹，也不想再解释什么，就准备闯进香阁——
　　阁内，末玉神色慌张，覆面的紫纱不知所踪，若宋墨絮此刻硬闯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公子且慢。茵羽姑娘毕竟是姑娘家，公子如此硬闯女子厢房，怕是有损姑娘家的清誉吧？据在下所知，茵羽姑娘是出众艺妓，可不是低俗妓女。”门侧，墨衣公子优雅道，儒雅的微笑让一旁的小丫鬟面色潮红，今天不知是走了什么运，来茵羽姑娘这儿守个门，看见的都尽是些英俊公子。
　　片刻的安静，墨絮转而挂起邪魅的笑容，对小丫鬟道：
　　“的确是在下失礼了。不过事出有因，劳烦你转告茵羽姑娘，在下前些日子送给姑娘的香膏，姑娘若是用着觉得顺心，今天的剪彩仪式上，就有劳姑娘为宋家香膏美言几句了。如此，在下告辞——”说罢，墨絮转身下了楼，往雅座去了。
　　“茵羽姑娘，不知可否准许在下进阁一叙？”
　　“公子请进。”此时的末玉已经找到了覆面紫纱，倒是想看看这位无故“施予援手”的公子，究竟是谁。

　　眼前的俊逸公子身着白丝勾边的墨色华服，腰身坠下的翡翠通体无瑕，显示着来者身份的尊贵。棱角分明的脸颊，漆黑深沉的眸子，和浅浅的酒窝与苍白的肤色一起，使成熟与稚气巧妙地融在了同一张脸上。不同于宋墨絮的邪魅精致和毓芜的出尘脱俗，眼前的这个男人，有着摸不透的神秘与诱惑。他……很危险。
　　打量片刻，末玉发话：
　　“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姓吴名偃。”公子优雅地笑着，说得云淡风轻。
　　末玉惊诧，立即双膝跪地行跪拜礼——
　　“民女有眼无珠，请圣上责罚！”
　　“林公子——不，应该是林小姐吧，快快请起。”还是优雅地笑着，吴偃伸手扶起跪着的末玉。
　　眉头紧皱，眼前这位受天下百姓敬仰的明君，为何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又为何来此私见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先乱了自己的阵脚。缓缓地摘下覆面紫纱，末玉直视着眼前这位摸不透的君王。
　　微细羽玉眉，直梁秀鼻，樱色珠唇，琥珀色含水秋波眸，还有那细腻白皙地不似凡人的鹅蛋脸，和及腰的墨绿色长发，眼前的女子，是美丽不可方物的精灵，男儿不及她气韵清雅，女儿不及她容颜惊鸿，林末玉……当真是这天底下最后一块美玉。
　　吴偃微微失神，末玉先开了口，
　　“不知陛下是如何知晓的。”
　　“十三年前，林家夫人程雪念一夜成痴，同日，身受重伤的林家小姐林末玉离家出走，被救后由丫鬟带回林府，没过几日就因身体孱弱无法医治而丧命。数年后，林家又找到了据说‘失散已久’的林家少爷，由于思念已故女儿，林当家将寻回的少爷也命名为林末玉……听似感人至深的故事，谁能想到，名字没变，人，也未曾改变。你有你的原因才甘愿以男儿身存在于这个世界，我便也有我的原因，去探寻你的身份。”
　　吴偃微笑，并没有想要告知具体缘由的想法。
　　“如此说来，陛下今日来与末玉一叙，该并不只是喝茶谈心这么简单吧，还请陛下直言……”
　　收起赞许的笑容，吴偃正色，
　　“在你的眼前有两条路。其一，盗取风兰王爷吴垠的一件宝物。”
　　“什么宝物。”
　　“皇祖在世时，将皇位传给了二皇子，也就是我的父皇。而身为大皇子的风兰王爷，本可以继承皇位，却因宋客自愿入赘宋家，放弃了皇位。皇祖无奈，只好作罢，临行前留给风兰王爷一件宝物——”
　　“第二条路，是什么。”
　　“怎么，就这么直接放弃了第一条路？”
　　“这宝物，可能并不是宝物这么简单，它也可能成为威胁陛下的一把利剑——末玉不才，连陛下都无法可知的传闻中的东西，末玉更是无法而知，更不用提以末玉的身手，如何媲美皇宫内的侍从，去近风兰王爷的身，盗取宝物？所以，末玉其实只有一条路可走而已。”
　　“呵呵，你很聪明……我喜欢聪明人，更喜欢明事理的聪明人……第二条路，毁掉宋家。”
　　毁掉宋家……风兰王爷的血脉如今已是唯一对皇位构成威胁的皇室血脉，但碍于现今商家的身份，皇帝的触角，无法直接渗入，进而摧毁宋家。的确……能堂而皇之地打击宋家的，便也只有林家了。但……抛弃了皇室身份的王爷，纵使血统无法改变，也不过是断翅之鹰，真的仅仅因此就要斩草除根吗……
　　“宋家香膏，你知道该怎么做。”吴偃道，将一只小巧的金属浮雕盒放入末玉的掌心，转而离开了香阁……
　　末玉站在原地，双眉紧皱，良久才垂首去打量精致的小盒，若有所思。

　　艾香阁二层雅座，墨衣公子微笑着对身侧的粉装佳人说：
　　“画儿，走吧。”说完便往出口走去，并不理会身后娇蛮的人儿的寻问与抱怨，笑得优雅自若。
　　身后，隐隐约约地传来老鸨慌张的声音：
　　“什么？！茵羽姑娘不见了？！跟老娘开玩笑呢！快去找！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