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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   回去的路上,沈约还给她买了盏莲花模样的提灯,小贩看着舜如直道:“舜如姑娘可真跟仙女下凡似的,难怪沈先生欢喜得紧哟!”

      这话听得舜如很是得意,跟着就朝沈约扬起下巴,“听见没,我可是仙女下凡,能看上你那是你的造化!”

      沈约微微一笑,连声应道:“是是。”

      又走了一会儿,舜如提着花灯在前头蹦蹦跳跳的,倏地她好似想到了什么,回头停下来等沈约,道:“适才我站在那儿,听人说到,以你的才学品性不去考取功名,很是可惜。沈约,你是为了什么才甘愿就这样平平淡淡一辈子?”

      她记得上辈子的小纨绔是拼了命都要登上权利的顶端的。

      夜风里,沈约望向远方想了很久,又轻轻抚了抚她的长发,笑得温柔,“百年世事尽空忙,平平淡淡未必不是福气。”说完,又补了一句,“我这辈子大抵也就是这样俗人一个了,你如今才想后悔那可来不及了。”

      舜如仰头大笑,“看你表现了。”

      回到家后,沈约把攥在手里一整晚的东西拿出来,在书案上细心铺平,舜如吃完最后一块橘子糖,狐疑地挨过去一瞧,立时笑弯了眼。

      这是今日供在月老庙的红纸,这会儿子上头写着——

      山水同心,不念长安。

      .

      这个七夕过后,他们成亲了。

      婚礼当日请了不少认识的乡邻来观礼,天地为媒山水为证,沈约同舜如这便算是正式拜了堂成了亲。

      五年了,情到浓时一切自是顺理成章。

      成亲之后的日子好似也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变化,这俩人仍旧是相濡以沫地过着。

      一年初冬,沈约跟舜如得了空正在家裹树,他们种的那橘子树今年长势颇好,树上已经结了好些个果子。

      于是沈约就挑了个最大的摘了下来,一转身,就瞧见舜如正盯着他挑眉伸手,他微微一笑,跟着就把那橘子放在了她的掌心。

      舜如捧着橘子,眼里的笑意掩不住地溢出。

      可就在他们裹好树后没多久,沈约毫无预兆地就倒了下去,舜如手中的橘子顺势而落。

      谁也没料到,相别竟是这样得早。

      这个冬天他们终究没能跟从前一样在一块儿好好吃橘子,眼见着沈约的身体愈来愈差,舜如用尽一切法子都无济于事,一个念头慢慢在小姑娘心中生出。

      临春的时候,舜如守在沈约床边绣了两只香囊,给沈约的那只里头用来装她晒干的橘子皮,贴近着闻,还有些淡淡的果香,自个儿留的那只装的则是七夕那日的姻缘红纸。

      香囊绣好的当晚,她把给沈约的那只在他枕边放好,又坐在一旁看了他很久很久,才起身施法回了九重天。

      捻诀的那一瞬间,她垂眸失笑,这么些年了,她几乎都快忘了自己是个神仙了。

      但神仙也好,凡人也罢,救不了自个儿的心上人修为再高也是白搭。

      小姑娘如此便坚定下决心,她要的可不单这一世,是生生世世。

      所以为了那凡人,纵然触犯天规、私拿金丹,又算得了什么?她本该不是这样糊涂的人,只是风月难参,想要的得不到,这才难以释怀。

      至此,第二世的故事多多少少能让人猜得出结局了。

      又是一场免不了的镜花水月。

      事迹败露的很快,沈约眼睁睁看着小姑娘同来追捕她的天兵天将打斗,再被捆仙索捆起,身上早已是伤痕累累。

      瞬息他就明白了。

      彼时玩笑所说仙女下凡,当真不假。

      且是他占尽了便宜,才得来与她的半生恩爱,但他却从未掂量过,自己是否承得起这福分。

      沈约挣扎着跪伏在地,继而抬头遥遥同舜如一望,只这一眼,舜如已然泪流满面。

      他跪着笑笑,有水渍在地面上慢慢晕开。

      他对着云端高高在上的神官重重一拜,问他将如何处置舜如。

      “今舜如上仙触犯天规,私盗太上老君金丹,现奉天帝之命将其打入天牢,抽去仙筋,处雷霆之刑。”

      沈约撑在两侧的手狠狠屈起,在地上留下深深的印子,紧接着又是几拜,再抬首的时候,他的额上便开始有血淌下。

      舜如阖上眼,心如刀割。

      沈约却还是笑着的,他道:“如若那颗金丹还在呢?”

      舜如闻言立时睁眼,面容绝望,“不——”

      为时已晚。

      就在沈约那句话还未说完的时候,他已经用刀剖开了自己的肚子,生生拿出了那颗金丹。

      舜如不知他是如何忍着痛楚拿出那金丹的,一切好似都变得虚无飘渺起来,她只瞧见那人一身染血的白衣,还在滴着血的修长指尖上,一颗金丹熠熠生辉。

      她才是他的劫啊。

      “神官大人,”沈约脸上血色尽失,虚耗着最后一口气,一手高高举起那金丹,同样的话又再问了一遍,“如若那颗金丹还在呢?那么舜如上仙的罪责是不是可以减轻些?”

      神官一扬手,金丹便自动飞到了他的手心,“此事本君自会同天帝禀报。”

      得到这句话,沈约便再也熬不下去,直直栽在地上。

      “沈约——”

      最后的意识里,沈约隐约听见小姑娘又喊了他一声,他脑子里忽地闪过他第一次见她的画面,眉眼娇俏,小姑娘勾唇笑得明艳夺目。

      他似是从前就见过她,却又不知从前是何时。

      .

      几日后,惊蛰,我在自己宫内见到了萧霁止的那位七妹。

      穿着鹅黄色宫装的少女,脸上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烂漫娇俏,那般动人,叫我如何忍心再去想天牢里那个淌着泪却一字一顿无比坚定同我说着“我心知他”的舜如。

      怎奈不会有错,这就是舜如。

      我抬眸望向一旁随她而来的司命,他朝我微微一颔首,算是默认了。

      那晚司命听完我说的故事,缄默良久,终是同我道了这么一出,我们如今身处的凡间,便是舜如所入轮回,自我俩借运占了凡人躯体之初,他便知晓了,毕竟那命格册子是经过他手的。

      至于其他我并未再多问。

      自这两具身体的主人莘窈和萧霁止出事之后,身为晚辈和妹妹的萧舜如便主动提出去九华山替两人祈福,这一去,直至昨日才得以回来。

      “姑姑。”她几步上前,猛地扑进我的怀里,仰起的眼亮晶晶的,水波盈盈,“瞧见你同三哥已然全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她温热的手触到我的,我心头一暖,随即拍拍她的肩膀,宽慰笑笑,“是姑姑不好,让我们舜如担心了。”

      她便将我搂得更紧了些。

      瞧我们如此模样,司命又蹙起了眉,极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舜如这才松开我,我侧首看看司命再又看看她,只见她笑弯了眼,秋月似的眸子生动而多情,看着看着我也不禁笑出声来。

      这样得无忧无虑,多好。

      晌午,用膳过后舜如就走了,我折了我宫里几枝含苞待放的桃花给她,她很是高兴,而那厢司命却是留了下来。

      我遂又捡着开得好的桃花摘了些花瓣来,吩咐如碧洗净了泡壶花茶来,再又取了棋盘来同司命下棋。

      待到如碧端着茶盏和一些点心来的时候,我与司命的一局棋已尽尾声,她放下东西便退了下去。

      我这头局势颓败得太快了,司命下手是一点儿不留情,没几招便让我溃不成军,想来平日里释离君都是同我小打小闹纵着我来的。

      一想到释离君我就颇有些心不在焉的。

      “青刹。”司命忽地叫我一声,一双眸神色淡淡。

      我回过神来看他,他示意该我落子了,我瞅了眼毫无悬念的棋局,小声嘀咕一句:“倒还真有点想那老妖精了。”

      “青刹。”司命莫名其妙又喊我一遍。

      我支着下巴望过去,初春的日光就着小窗的薄纱透下,只见他微挑着眉,那双艳丽的眸子清寒寂寥,空濛的眼神也不知落在哪处,淡漠的声音很轻,依稀似有些感伤。

      “罢了罢了,不玩了。”

      这样的司命一时竟让我有些手足无措,于是我扔了手里的棋子,拿过茶盏倒了杯茶,又俯身把茶推至他跟前,扣扣桌子,“喝茶。”

      他不做声,端起茶盏呡了一口。

      我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捧着茶盏思索了片刻,沉吟出口:“司命,你近来总好似有些奇怪。”

      “是么?”闻言司命放下茶盏,掀眼对视着我,眼神幽深薄凉,“可青刹,我从来如此。”

      我哑然,一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了,这模样合该才是他,这般的清高做派,入目无他,心中无我。

      我暗暗松了口气。

      朝他挨了过去下意识做出捻诀摇扇的动作,才反应过来自个儿此时还是个凡人,眼珠转了转,面儿上略略有些尴尬。

      司命放下茶碗直叹气,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顺势拿了块点心放在我的手心。

      我笑倒在桌上,于是边吃着他给我的点心边认真道:“司命,你如此这般看我看得紧倒也不必。”

      在我这儿耗了这大半的时间,我还能瞧不出来他的心思?

      可不就是怕我这甫一见着了舜如,会做出些出格的事儿来。

      他哼笑一声,“你属实有自知之明。”

      我反驳,“你放心,我还未到那种昏头的地步。”

      见他仍旧是一副不悦的样子,我拍拍手上的碎屑正襟危坐道:“司命,眼下我见她是这样好的出身,我替度厄谢谢你。可我真切在天牢听过她一字一泪的求而不得,句句泣血。不错,仙凡之爱爱难长久,只是她原本就参不透,这注定是个死局。”

      渡劫,原要的是她苦海回身及除爱渴,然情之一字,谈何解脱?

      司命淡淡,“你不要任性。”

      我摇头,“佛法无情,但以慈悲为爱。”

      我是以己度人。

      司命清冷的眼里没有一丝涟漪,我有些看不透他,半晌,他抬眸看我一眼,递给我一方绢帕,“擦擦。”

      我不知所以,但还是自然而然地接过帕子擦了擦嘴。

      “所以青刹,你想如何?”

      我猛然抬起脸,捏紧手中的绢帕,心下已有七分明了。

      我道:“世人皆说诸烦恼中爱缘最重,然如是烦恼,倘若未曾得到过,又谈何放不下?”

      身本不有,何生爱憎?

      司命敛目轻笑,“我佛慈悲。”

      我大笑着扑到他身侧,抓住他的手臂使劲儿摇了摇,“我就晓得司命你做不来那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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