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病才喜欢你》一兀

37、037

　　岑醉睡醒的时候是凌晨三点，窗帘没有拉上，外面有几束草坪地灯的光，幽蓝色的在夜空中有种妖异的感觉。
　　放眼望去，远处重山跟暗淡的天际只要一抹弯曲的并不分明的界限。
　　她醒了醒神，听见外头客厅里有动静，以为是叶锋还在，心中一慌。
　　接着听见小声娇嗔，才听出是关盈在跟男朋友打电话。
　　“你别过来，我跟我表妹在一起，不好。”
　　也不知道那边说了些什么，她声音更嗲，“讨厌啦……好烦啦你……”
　　岑醉一时间说不清自己是失落还是庆幸更多些。

　　翻来覆去再也不能入睡，一时头昏脑胀，一时又恶心想吐，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又暗自偷笑。挨了快半个小时，等到外头电话终于打完，她才翻身起来。
　　身上还是那件浴袍，捂着头，打开还立在屋中央的行李箱翻找衣服。
　　关盈听见动静敲了敲门，露出头，“终于醒啦？我回来见你睡了就没叫你，要不要吃东西？”
　　岑醉肚子适时的响了两声，她点头，“想吃芝士蛋糕。”
　　“龙肉你吃不吃？”
　　“行啊。”
　　关盈白她一眼，“你也不看看几点，餐厅早就下班，凑合着我亲自动手煮个泡面吧。”
　　岑醉巴拉出睡衣，颇有些勉为其难的说：“那也只能将就了。”
　　关盈折了门边养着的一朵水仙就朝她掷来，“连我亲爸都没这口福，你还嫌弃上了！”
　　岑醉一扭身，躲进浴室里。

　　洗了澡出来关盈已经吃上了，岑醉拿了一瓶水，拧开一口气喝了半瓶，这才坐到桌边。
　　一瞧碗里还挺丰盛，有荷包蛋有青菜，便问她哪儿来的。
　　关盈妩媚的一眨眼，“问前台小哥哥要的。”又从旁边拿了个东西推到她面前。
　　“顺便人家还把你手机给送上来了，连声道歉说早前怕打扰了这才耽搁了你的电话。”她促狭的眨了眨眼，“我看他那语气可不像是说打扰你休息，说说吧，谁送你回来的？”
　　岑醉看了一眼手机，有两个未接电话，一个是下午时候老岑打来的，一个是平常睡觉时间陈闵打来的。老岑大概是问她是否安全到达，陈闵是怕她独自在外，睡前习惯唠两句。
　　这时候也不方便回电话了，索性等天亮再回过去。

　　关盈又催促，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她搅动的碗中面条，心跳骤然加快，“刚好碰见叶锋，他见我有些醉了，怕出事就送我回来了。”
　　“怕出事送你回来？这儿除了新来的谁不认识你？我看他送你回来才会出事吧。”愣了下问：“谁是叶锋。”
　　岑醉咬了一口蛋，占住嘴不说话。
　　“说呀。”
　　关盈一撞她，她整个人往旁边一歪，碗里面汤险些荡出来。
　　她吞吞吐吐，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睡着前她回答叶锋的那句话骤然出现在脑子里，更加扭捏起来。
　　关盈火眼金睛，看她耳朵都红了，眼睛也水润润的，立刻看出不对劲。
　　大吼一声，指着她，“我靠岑小醉，不厚道啊，什么时候居然瞒着姐姐找男人了？”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岑醉一口险些呛住。荷包蛋被她戳成了几块，“也不是瞒着你，是……是今天才答应。
　　关盈吃了一惊，“你喝醉以后答应他的？”
　　岑醉埋着脑袋，点了点头。

　　她虽然记不住拉着叶锋说的所有话，但大概还是记得几句的。
　　她失望下质问他问什么不喜欢她了，厚着脸皮耍赖让他再多喜欢几天……她哀嚎一声，趴在桌上。
　　看这样子，关盈同情的拍了拍她的背。
　　“你要是反悔了，就耍赖喝醉了什么记不得了。”
　　吃完一碗面，才看她额头抵着桌面，脑袋左右摇晃了一下。
　　反正也睡不着，两人索性一起窝在沙发上看了一部超长的纪录片，看完时恰好天亮，梳洗过后下楼吃早餐。
　　刚坐下不久，门口呼啦啦进来了一群。关盈撞了撞她胳膊，流着口水，“好多小鲜肉。”
　　岑醉一回头，“你克制一点，别吓到人家小孩儿。”
　　关盈突然眼前一亮，扯着她袖子，“你看最高那个，孟东来的儿子。”
　　岑醉顺着看过去，叶锋又是坠在人群的尾巴上，睡眼惺忪，头发松散，一副懒散的模样。高达侧头跟他说了句什么，他淡淡的撇了撇嘴，脚一抬虚虚的踢在他小腿上。
　　大约有所察觉，他突然看过来，岑醉慌忙转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芝士蛋糕里。

　　“咦？他过来了。”关盈一边小声说着，一边整理了一下头发。
　　关家跟孟家算不上多好的关系，但她也曾在公众场合见过这位久闻其名的孟东来唯一的儿子，见到了打个招呼也说的过去。
　　见对方在桌前停住，她适时的站起来，伸出手，“你好。”
　　叶锋愣了一下，然后伸出手，“你好。”
　　他手搭在椅背上，已经拉开椅子，“不介意我坐下吧？”
　　关盈收起不正经，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嘴里说着“当然不”，心里的疑惑已经快顶破天。她平常不务正业，正绞尽脑汁要说什么开场的时候，对方倒是先开口了。
　　“昨晚睡得好吗？”
　　岑醉终于放下叉子，不敢看他，视线落在他放在桌面上的手背上。
　　“挺……挺好的。”
　　关盈在一边默默的打量两人，在心里喊了一声“卧槽”，见岑醉虽然害羞也不像是排斥他的样子，清了清清嗓子，招呼一声就离开了。
　　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一看，瞧见那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岑醉丝毫没有目送她一下的意思，顿时生出一股“儿大不由娘”的失落感来。

　　“头痛吗？”叶锋一只手大剌剌的搭在旁边椅背上，目光在她身上打转。
　　岑醉摇了摇头，“很早就醒了，现在已经不痛了。”
　　他略微凑近了些，见她除了眼下有点黑眼圈，这才放心。
　　“还好。”
　　岑醉后知后觉的摸了摸眼下，还有下巴上的一颗痘，后悔偷懒没有化妆，原本以为只是下楼吃个早饭素颜也无妨，现在却开始担心是不是显得没精神。
　　见他起身暂时离开，连忙拿起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照了照。他回来时还端着一杯加热的椰汁，放在她面前。
　　岑醉看了一眼手边自己拿的冰蔬果汁，只能放弃，小口抿着，温润的椰汁清甜可口，喝下去暖暖的，冻成一坨的胃很舒服。

　　“醒来后睡不着，跟我表姐看了一部纪录片。”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他不知不觉的的拘束起来。
　　“什么片子？”他吃着三明治问。
　　“讲动物大迁徙的，有点无聊。”
　　“下次陪你看其他的。”他仿佛是随口道。
　　岑醉心脏猛的跳了一下，放下杯子，故作镇定的道：“好啊。”然后偏头看其他地方，正撞见他俱乐部的小孩儿看着他们这边笑，于是更加的放不开起来。
　　叶锋吃完，慢条斯理的擦着手指看向她，“昨晚的事还记得吗？”
　　正好有人从旁边路过，闻言揶揄的看了两人一眼。
　　岑醉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椅背上仿佛有刺。任何发生在一对男女之间的对话只有加上“昨晚”两个字，就变得旖旎暧昧起来，充斥着无形的粉红色泡泡。
　　“我不会赖账。”她说完，叉了一小块绵软浓香的蛋糕含在嘴里。
　　叶锋的脸一瞬间明亮起来，笑着说：“你赖账我也有办法让你想起来。”
　　隐含威胁又自信的话让她不禁好奇，“什么办法？”
　　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然后拿出手机，解锁，在屏幕上点了点，有些失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我是你的谁？”
　　“……我的男朋友……”

　　岑醉动作从未这么迅速过，起身趴到桌上伸长手，目标是放在桌上那一端的黑色手机。
　　叶锋眼明手快，先她一步。
　　“啪”的一声，她两只手按在他的手上，手心感受到骨结微微的突起，手背细腻温热的皮肤，她像是给针扎了一下。
　　正欲收回手，被他另一只手按住，四只手交叠着。两人距离很近，几乎额头抵着额头，连他的睫毛几根都能数清。
　　“手机给你也可以……”
　　岑醉垂眼看他。
　　“……我电脑还有备份。”
　　她用力抽回手，气闷的坐下来。
　　他又说：“骗你的，还没来得及备份。”
　　那句话，五个字，他已经循环听了几百遍，所有的语气、停顿，还有她说话时的情态，他都已经记在脑子里。
　　说完他递上手机，岑醉不接，垂着眼睛看他把录音删除了，轻轻的吁了一口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高达和那群小孩儿已经离开了，两人走出餐厅时竟然飘起了细小的雪花，不过地上却是湿漉漉的，积不起来。
　　岑醉手伸出去接，白白的冰凉的一片，落在手心里还没来得及细看，已经融化成了一滴水。
　　“蔺川有一年也下雪。”她擦了擦手，突然说。
　　“我记得。”叶锋抬头望向天空。
　　那个冬天她母亲在离婚后第一次让孟东来进门，当着他的面坦诚她已经发展到癌症晚期，时日无多，希望孟东来不要计较他年少无知说过的冒犯父亲的话，在她死后能接他回孟家。
　　父子二人如遭雷击，孟东来坐在沙发上面色发白，搓着头发久久说不出话。叶锋答应回去，条件是她接受治疗。
　　决定以后孟东来强打精神联系医院，当天下午司机送他两人先去林城。
　　叶锋称自己还有事，去了蔺川一中，等到晚自习下课也没等到人。走出校门时，蔺川下起了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