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萤飞火》胡耳叶

2、与君初识（一）

　　年纪大了，不行了。
　　洛戏时捣鼓着自己的大药锅，嘴里一直碎碎念道着。
　　作为魔兰谷最有名的炼药师，洛戏时向来秉持着两天打渔，三天晒网的优良传统。惹得魔兰谷五大家族甚为不满。只可惜许多药的炼制之法，只有他知道。所以人们也只能依着他的性子来。向他塞银子的，更不在少数。洛戏时也并非高风亮节之辈，别人塞银两，他也只管收下，正好用在了研究新药上。

　　哟，稀客啊。站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喝茶。洛戏时继续炼药，头也不抬地对门外说道。
　　少年冷笑，推门而入。用掌心血变幻出一把剑，就向洛戏时刺去。
　　洛戏时仿佛并未察觉，只是埋头做事，毫无回避之意。
　　成域，我们有五十年未见了吧。这五十年，你过得可好？

　　剑到达身体的最后一刻，停住了，只是划破衣角。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吗？
　　你若是想杀我，那我必死无疑，又何必躲？
　　呵。方才我是真想杀你，只不过……成域屏息，收回剑。杀了你就太便宜你了，倒不如活着，留我好好折磨。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你我同龄，不必这样轻视自己。
　　洛戏时挑眉，这才抬起头看成域。这一瞧，他却差点跌坐在地上。
　　成，成域。你为何要这般作践自己——成为女儿身？
　　成域黑线。
　　我确实没有断袖之癖。可即便你变成女儿身，我也不会同你在一起的。我视你为兄弟，可你，可你……
　　成域觉得自己的神经在跳动，他将掌心血又重新汇聚成剑。
　　看来我还是杀了你好了。成域微笑。
　　啊，原来是穿了女儿家的衣服，是我看错了。你没有断袖之癖，而是异服癖。我理解的，理解的。洛戏时一脸调戏地看着成域。
　　……
　　看剑！
　　洛戏时双指夹剑，眼睛微眯，突然敛起了笑容。
　　你怎会变成了这般模样。从长相上来说，五十年前你就过了弱冠之年。洛戏时低声道。你……
　　成域垂下眼眸。我没得选。我得活下去。
　　你为了保护她，宁可成魔也不愿成仙。可是，呵，你的一片深情，她知道吗？
　　与她无关。
　　这鬼话连我家灌灌都不信。
　　别说了。
　　成域……
　　此次前来，我有事求你。成魔之后，此前……种种，我怕是都会忘记。我将部分力量注入了一个草环中，里面有我希望留存的画面，你替我保管。说着，成域掏出了一个幽蓝色的草环，看上去是由枯枝败叶缠绕而成的。
　　方才还说与她无关，现在又留下与她的回忆，啧啧。
　　里面也存有同你的画面。
　　我定会好好保存，你放心。洛戏时立马转变态度，接过草环，藏于袖中。
　　洛戏时静默了一瞬，又郑重道：
　　化魔期间，你的形态会越来越小，力量也会越来越弱。这是邪祟入侵的好时机，你千万当心。
　　我知道东海上有座无人问津的小岛，我画给你看。若你无处可去，可到那里修养。
　　你，好生保重。

　　你我的缘分，止于此吧。我成魔，我们自是不能共存。
　　是神是魔都不过是个称号罢了。神可以杀人，魔也可以救人。若你有一天真的危害天下苍生，到时候，我会杀了你。洛戏时看似无所谓地说着，顺手拿起身边的半壶酒，一饮而尽。
　　就这会儿功夫，成域已经消失不见了。洛戏时微微叹气，将门关好。
　　连句道别的话都不说，都成人形那么久了，世人的那一份客套还是没学会。不对，不是没学会，是压根不想学。这小子的傲气，也不知像了谁。洛戏时无奈地想着。

　　阮草萤轻声慢步地回到药房中，终于松了口气儿。她走到药柜后面，要死！衣服呢？
　　她记得明明放在这儿的，居然不见了。
　　屋外传来了孙婆的声音，阮草萤，药材整理好没有，要是被我发现你偷懒，我扒了你的皮！
　　孙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草萤已经是满手的汗了。现在从房里出去，那就是跟她撞个正着，身上这件深色衣服一定会让她起疑。她环顾了药房四周，一咬牙。罢了，只能这样了。

　　孙婆推门而入，顿时火冒三丈。
　　阮草萤！你做了什么！
　　药房里的大药锅碎了一地，黑色的药汁满房都是。阮草萤身上脸上，也都是黑色的汁液。草萤正用脱下的外衣擦地，自己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内衫，上面也沾染了汁液。
　　阮草萤颤抖地爬到孙婆身边，哭道，孙婆，我错了，我错了。昨天夜里我不小心睡着了，撞到了药锅。我，我不是有意的，您饶了我吧……
　　孙婆突然不气了，冷笑道，这锅里的药汁是给齐城中的达官贵人染发用的，很难洗去。你把药房弄成这样，杨老爷就该把你打死。且不说这个，这东西是人家前几天就订好的，今日要快马加鞭给他送去，如今再熬制，至少又要三五天，这苏子院的信誉可就毁在你手上了。
　　孙婆，我还有妹妹要照顾，我不能死啊……您救救我……草萤央求道。
　　孙婆的脸上一闪即逝微笑。
　　嗯……不过……这件事要是处理得当，你倒是还有一线生机。
　　草萤立马就懂了，她哆哆嗦嗦地说，只要孙婆能救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全听孙婆的。说完，就重重地给她磕了个响头。
　　孙婆拨着手指道，这样吧，我还认识几个熟人手上有现成的药剂，凭我与他们的交情，拿来救急还是可以的。只是这药房被你糟蹋成这样，你少不了要挨板子了。
　　谢孙婆救命之恩。
　　你不要高兴的太早……前几日清风斋向我们讨人去打杂，老爷想叫丁香去，可丁香在这院里干久了，习惯这边作息。做事也蛮得靠的，我觉得把她送到那里不合适……我要你自己去求老爷去清风斋打杂，听懂了吗？
　　草萤腹诽，清风斋的洛戏时是出了名的难伺候，去那里打杂干的一定是最累最苦的活儿，丁香又是孙婆的养女，她自然不乐意女儿离开自己去打杂。可偏偏这是杨钧下的决定，他又最烦院里这种扯不清的关系，碍于这一层，孙婆不好自己发话，所以让别人主动请缨最合适。再看母老虎这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估计自己平日偷拿了不少染发剂，这熟人是她自己也说不准。唉，现在是有事求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听，听懂了。谢谢孙婆，谢谢孙婆。
　　既然如此，跟我来吧。
　　孙婆带着草萤来到杨钧屋前，让草萤跪下，自己向屋内请示。
　　进来。屋里传来了低沉的声音。
　　孙婆低着头进去了，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孙婆半开房门，招招手，唤草萤进去。
　　草萤跪在房内，低头。她知道杨钧正坐在前面喝茶，但她不敢看他。这个时候，不能再出任何差池了。
　　你自己说吧。杨钧将茶杯放下，抖了抖身上的灰尘。
　　奴婢昨日在，在药房整理的时候，不慎打碎了药锅，糟蹋了老爷的药材……
　　说下去。
　　奴婢……老爷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孙婆你怎么看？杨钧悠悠说道。
　　老爷，这丫头是犯了错，但好在还能补救。您与其杀了她，倒不如给这贱婢点事做。找个离您远远的地方，替您办事也好啊。孙婆在一边旁敲侧击。
　　让我想想。杨钧把玩着折扇，不知在哼着什么南方小调。他每用扇子敲一下手，草萤心里就一抖。
　　你家中可还有什么人？杨钧低沉的声音传来。
　　奴婢还有个妹妹。
　　哦这样。杨钧笑道。清风斋最近向我们讨打杂的人，我已应允。去的人不需要干活勤快，但得聪明，每月要给我报告洛戏时的日常。他得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觉得……谁去合适？
　　杨钧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草萤，带着诡异的笑容。他的眼神如鬼魅般妖冶。
　　草萤低头看地，她听见自己说，奴婢愿意去，请老爷给奴婢这个机会。奴婢一定忠于老爷。
　　呵多乖巧的丫头，是不是孙婆？杨钧站起来，像醉了似的踱了几步。突然，他收回笑容，道，我会把你妹妹接到院里来，若是你办事得力，她自然也会好好的。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老狐狸丧心病狂。要是你敢把清歌怎么样，我不惜一切代价，定把你碎尸万段。草萤暗骂道。她收拾了一下情绪，以平稳的口吻回复：
　　奴婢一定尽心尽力。草萤抬起头，坚定地看着杨钧。不负老爷对我厚恩。
　　这次是草萤失算了。她本以为，孙婆让自己替丁香去，只是不想丁香受苦，未曾想还有杨钧这层联系在。这下把清歌卷进来，是生事端了。早知如此，就不该回苏子院，到时候最多判个玩忽职守的罪，打个几大板也就过了……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只是监视洛戏时这件事那么重要，老狐狸怎么会找我这个犯错的丫头去做，还是恰好清风斋来要人这个点上，他脑子坏掉了……除非，他让我去做这件事，本来就是为了被发现的。呵老狐狸在清风斋一定还有探子，用我来给那个人打掩护，算盘打得真好。草萤无奈地想。

　　胡耳叶的话：
　　5555没人看好心酸，像我那么乐观的人，哪怕只有一个人在看，我都会斗志满满啊。好吧好吧，希望明天会多一个人来分享阿胡的故事，祝自己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