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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杀青 ...


  •   隔天只有半天戏。主要拍其他演员,和补些镜头。张炀戏份很少。
      顾老特意把他叫到一边说:“你需要休息。”
      昨天地里一场戏,需要的不仅仅只是演技。张炀听从安排,为最后一场戏养精蓄锐。
      上午拍完后,张炀回到房间等李东耀。他说在附近发现一大片竹海,很美,要带他去走走。
      他正坐在房间里发呆,李东耀进来,见他倚窗而坐,半边脸搁在窗沿上。外边竹群随风攒动,细碎竹影落于他脸庞。额前遮眼的发,被掀起又落下。
      他上前,将他长发拨到耳后。
      “来了,我都快睡着。”张炀仰起身子,往他身上懒懒一靠:“我们什么时候走?”
      李东耀看到他眼中流转媚态。明后两场戏,刘长峰要做自己了。张炀已经做好准备。
      李东耀低头,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外边风凉,嘴唇是冰的。
      张炀把手插进他腰间,不过一件薄外套。
      “加件衣服,我们走吧。”他起身,从床上拿了件羽绒大衣递给他。
      李东耀穿好,把人拉到怀里狠狠地抱。
      “走吧。”
      “好。”

      两人出门,在门口遇到一穿着戏服的演员,匆匆忙忙撞到张炀。
      演员抬头跟他说对不起。他看到并排的两人,眼中流转过惊诧。
      李东耀认出他,是大眼睛,叫曾夏。
      张炀也记得他,两人有过对手戏。年轻演员头次拍电影,紧张兮兮,一场戏十多遍未过,顾老现场第一次生气。他三言两语,点醒对方。最后几遍,方才顺利。
      “是你啊,怎么穿着戏服乱跑?”张炀难得多管闲事。
      李东耀却在此时突然牵起他的手。
      张炀微怔,没有甩开之意。
      年轻演员看到两人紧握的手,好似看到什么惊天秘密一般,紧张到胡言乱语:“回家,不。回去拿,拿点东西。”
      “你下午还有戏?”张炀又问。
      “有,有有有的。”年轻人都不抬头看他。
      “演你想演的便好,加油。”张炀鼓励。
      年轻人说了一串谢谢,跑走时趔趔趄趄。
      等年轻人跑远,张炀举起两人交握的手:“你故意的?”
      李东耀笑:“被你看穿了。”
      两人牵着往村外走。
      张炀思绪良久,问他:“那个大眼睛演员勾引过你?”
      李东耀露出惊奇:“为何做如此联想?”
      张炀手上用力:“不然你为何要演这一出戏?”
      “他嫉妒你。”李东耀告知曾经看到和听到的,但省略了那些恶意诽谤。
      张炀理解了年轻演员刚刚不加掩饰的无措和惊慌。
      “你这样岂不是火烧浇油?背后忌恨只怕更多!”张炀笑。
      “你怕吗?”李东耀问。
      张炀挑起眼角,眼底均是傲气。风吹落他搁在耳后的发,滑过脸颊。他何时畏惧过蜚语流言?
      李东耀一时看入神,竟忘记脚下,被不平石板绊住脚,幸好张炀及时发力,将他拉住,才避免跪倒地上。
      “傻!”张炀骂他。
      李东耀紧挨着他,两人肩并肩,迈步一致往前。
      “我让杨牧签了他。”李东耀告知。
      张炀不懂他为何多此一举。
      “他像你。”李东耀说。
      张炀微微变了脸色:“哪里像?”他回忆曾夏外貌,眼睛大到不像话,和他无丝毫相似之处。
      “感觉。”李东耀回答,手中牵着的手有挣开迹象,他握紧了。
      “他有开发和包装的潜质,和你一样,他可以为公司赚到钱。”李东耀耐心解释。
      两人已经走到村外,四周是田地池塘。张炀四处张望。
      “也不只是如此。把他签下更是想让他认清现实,不管他如何努力,他都比不上你。不管是演技,还是其他。”李东耀拉着张炀的手,放入羽绒服口袋。
      “好冷!”他说。
      张炀扔来白眼:“真幼稚。”
      不过幼稚的事情通常使人快乐。

      两人慢腾腾地走了一个多小时,到达竹林。如电影《卧虎藏龙》里的竹林一样,碧绿苍翠,甚至更为密集。竹林顺山势而长,朝远处延展。哪怕已到严冬,颜色未减半分。
      竹林里有不明显小道,李东耀牵着张炀顺着小道一路往里。
      李东耀扯着一些闲话,他总有办法将一些平常无奇之事讲得好玩有趣。张炀想应便应,不想应便安静地听或者自然地笑。
      两人竟走到天黑。返回村里时,李东耀说:“明天的戏我不去现场看了。”
      “为什么?”张炀拉着他的手,用力地甩向前。
      “看得难过。”李东耀说。
      张炀得意地笑:“说明我演技好!”
      李东耀连声“嗯”,夸他演技确实不错。张炀将两人的手甩得更高。
      夜里村外山风呼啸。李东耀拉回张炀的手,重新塞回口袋。
      “我以前认为演员是个简单的职业。但是你让我明白了,演员很复杂。并且,演员实在是太辛苦。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你表演吃土。”李东耀说。
      “嗯,也不全是辛苦,偶尔也会有常人体会不到的好处。”张炀神秘地说。
      “什么好处?”李东耀好奇。
      张炀笑眯眯:“你看过《色戒》没,梁朝伟和汤唯?”
      李东耀抽一口冷气:“那我更加不要看你现场演戏。”
      张炀笑出声。
      “我怕我不开心了,封杀你的对手。让他们再也不能演戏!”李东耀恨恨不起。
      “为什么不是封杀我?”张炀明知故问。
      李东耀停下脚步,村口昏暗的灯光照到他脸上。张炀对上一双湿润黑亮的眼睛。
      “演员是你热爱的事业,我只会是你的踏脚石,绝对不会成为绊脚石。”
      羽绒服口袋里,两个人的手握到掌心发热。
      李东耀又说了张炀应付不了的话。他压下内心波澜,沉默地转身向前,李东耀走在他身边。背后的石板路上,是两人拉长的身影交缠。

      张炀一大早便到片场。
      拍摄现场道具灯光已经布置好,录音摄影准备就绪。顾老抱着电烤炉坐在监视器后面,所有人看着他,等着一声“action”。

      刘长峰只着内裤坐在镜子前,他将略长的头发绑到头顶。他对着镜子涂白了脸,画眉描唇。他穿上女式贴身高领毛衣,套上肉色连体丝袜。他站在床边,目光在蓝底白花连衣裙和红色吊带连衣裙之前逡巡。最后,他选了蓝底白花穿上。
      他扯掉头绳,柔顺的头发散开,遮住耳朵和眼睛。
      唯有一张红唇露在外边。
      他踩着不合脚的高跟鞋走出门。
      门口有人喊:“天呐,刘长峰你疯了吗?!”

      刘长峰疯了,在男知青死后的半个月里。他开始穿裙子和高跟鞋,开始化妆,他留长了头发,用女人的姿态走路,用女人的声音说话。
      大家都说他疯了。其实他没疯。他只是想按照死去爱人说的,好好活着。做真正的自己,才能好好活着。

      这一幕,张炀三条都没有过。因为顾老总觉得他要么太媚了,要么不够媚。一个心如死灰的男人,也是一个心如死灰的女人,很难抓到点。
      顾老说:“你的感觉不对。”至于哪里不对,他也无法准确表达出,这是好导演的直觉。
      张炀裹着毯子坐在床上,请求给他点时间。
      所有工作人员,停下来等他。
      李东耀最终还是没忍住,到了现场。刚好第三条拍完,顾老说不好。他站在角落里关切地望着闭目养神的他。
      一刻钟后,张炀睁眼,说来也巧,第一眼便看到李东耀,站在工作人员之间,冲他做着加油的握拳手势。

      心里一下有水波流淌。
      张炀想,刘长峰的好好活着,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死去的爱人。爱人虽然死了,但爱情活下来了。
      刘长峰不该是心如死灰的。他是满怀希望的。
      他跟顾老说:“可以了。”
      刚刚的化妆戏,张炀重演了一遍,多加了很多细节。绑起头发的随意,画眉画歪时的沮丧叹气,选口红颜色时的纠结犹豫。他把大红色连衣裙套在身上,站在镜子前摆出电影女演员的姿势,摆完了嫌弃的脱下裙子,换上另一套。他将头发小心的用发卡别到一边,遮住右边画歪的眉毛。他觉得口红颜色太深和衣服不搭,擦掉换上另一种浅色调。
      他出门时,动作羞怯,眼里却是带着笑的。
      顾老喊:“卡,很好。再来一条。”
      张炀又演了两条,顾老说:“还是刚刚那条好。”
      李东耀催李蓉:“快给他羽绒服!”

      最后一场戏。
      大家发现刘长峰并没有疯,他最终因为被人看不惯,找了理由拉上批斗台,五花大绑,身上的长裙被撕碎了,头发乱糟糟,口红被涂满脸都是。脖子上挂着厚纸板,上面写着:“流氓罪犯,人妖变态,臭不要脸”。
      台上宣读着他的罪行,下面的人群情激奋。有人冲上台,冲他拳脚相加。烂菜叶,石头被扔上台,他被打得头破血流。眼底却是坚定的坦然。

      当天晚上,刘长峰被人故意切断生殖器。被人发现时,他已经疼晕过去。没有人追问是谁干的。
      有人说,反正他想要做女人,这是成全他。
      残缺的张炀艰难地走在路上,有人冲他吐口水:“人妖,变态!”
      他回头送给那人一个笑。

      最后一幕戏在晚上,遍体鳞伤的刘长峰被捆在牛棚里,他发现透风的牛棚里有月光。他拼命的挪到缝隙处,透过缝隙朝外看,清冷的天边,挂着一轮明亮圆月。
      张炀望着月亮露出满足的笑。
      剧本里最后还有一句话,□□结束后,刘长峰出国做了变性手术,后嫁给一名美国医生。

      “卡。”
      顾老喊完,全场欢呼。
      张炀倒在地上,李蓉上前用羽绒服包住他。她抚开他脸上的乱发,看到他的双眼,沉静无波。四周的热闹,对他影响不大。
      他还在戏里,他还是刘长峰。
      李蓉喊他:“张炀。”
      他只定定的看着她,并不应答。
      “张炀,杀青啦!”李蓉拉他。
      他却偏过头去,李蓉看到黑色的羽绒服上,一团接着一团打湿的印记。他在哭。
      李蓉抱住他:“张炀,戏结束了。”
      张炀哭到失声。
      李东耀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从李蓉怀里抢过张炀,紧紧地搂住。他顾不了那么多了,管他新闻怎么写。
      他在他耳边喊:“张炀,张炀,张炀——”
      不知道喊了多少遍后,怀里哭到发抖的人渐渐停下。他抬头,李东耀看到一双发红的眼,以及被眼泪洗花的受伤妆。
      “张炀——”李东耀再喊。
      张炀眨着眼泪哗哗的眼:“嗯?”
      “你现在看起来,好恐怖!”李东耀边说边拿出手机,给他拍了一张。
      他把拍好的照片给他看。张炀闭眼,坚决不看。李东耀非得掰开他的眼睛让他看。
      张炀被闹急了,一把推开他,生气地破口大骂:“你他妈有病啊!”
      李东耀笑出一口白牙:“是啊,我是有病啊,你有药吗?”
      张炀气呼呼地走开卸妆去了。
      李蓉对李东耀竖起大拇指:“还是老板厉害!”

      半个小时后,张炀和李东耀相拥的照片就出现在某八卦爆料微博:“张炀同性恋人曝光,居然是以前闹过绯闻的李氏二公子。”
      下面的评论一溜儿的全是:“果然是真爱啊!”

      李蓉把微博发给张炀和李东耀。
      李东耀看完后说:“照片把我拍得太丑,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我二公子的气质。评论倒是不错,网友的眼睛果然还是明亮的多!”
      张炀看完后,气得当晚没有和李东耀说一句话,给李蓉的也都不是好脸色。

      一个晚上过去,两个人的新闻成了热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杀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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