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非无声》妖华小妖

2、第二章（补完）

　　九月十五，桧阳城，阴，偶有风。
　　九月十五，桧阳城的白日，街道繁华，商贾林立，如同往常日复一日的一样。

　　那日傍晚，肖妤清还同她的星远一道，在一个小酒楼中谈天说地。最后说起星若又因贪玩不肯练武而惹了他那个江湖中人人敬仰的爹爹生气，都不禁莞尔。
　　那日傍晚，同一时刻的百里之外，一场杀戮正在进行。武林中赫赫有名的桧阳江家，一夜之间被戮满门，无一人生还。据说江家反抗甚微，完全是一面倒的局势；据说造成江家顷刻覆灭的，正是另老一辈江湖人谈虎色变的夺魂七掠阵。而这一说法立刻被指为危人耸听的谣言。
　　其一，此阵法早在二十多年前随着魔教辰炎的覆灭而销声匿迹，精妙的施阵图谱也在当年的那场大火中化为灰烬；其二，夺魂七掠阵威力极大，破坏力更是惊人，而江家之人的死状与七掠阵造成的创伤相比，实在是过于“温柔”，而且，江府庭院存留依旧完好，无遭受任何重创的痕迹；其三，真正见识过七掠阵的，焉有几个有命在？就算是高手中的佼佼者，也从未有过全身而退之人，而当世，能够认得出此阵法的，又有寥寥几人呢？

　　肖妤清自不会关心这只在传说中才会被提起的夺魂七掠阵，甚至对于江家被灭门本身，都是极其淡漠的态度。江清扬，这个她的娘亲曾经深爱，甚至直到死都念念不忘的男人，她只见过三次。第一次，听说还是她在襁褓中，娘每次提到那个男人曾摸过婴儿的她的小脸时，神情便无比温柔。第二次，是三年前的武林大会，她陪同星远出席，却因当时只有十二岁，吵着要跟来结果却闹失踪的星若，她所有精力都来伺候这位“小祖宗”了，那个男人，她只是远远看到个身影。而最后见到的，便是他的灵位了。
　　何其讽刺。

　　女子有些出神的盯着手中药方，思绪却早已飞远。“咚咚”的叩门声唤回了她的神智。片刻诧异后，她起身走去开了房门。
　　“林公子。”似乎早已料到了到访者身份，肖妤清只淡淡的点了点头，心中却并非如表现的那般平静。尽管已向星若确认了他此番出来并未透出身份家底，但对于这个忽然出现在少年身边的男子，她不得不多存一份心思。望向男子的身后，她问道，
　　“星若呢？”
　　“还在睡。”林非温和的笑道，“昨夜破解暗号兴奋过了头，又吵着我说了半宿话，是累的不行了。”
　　昨夜三人回到林星二人所投住的客栈，对着那药方研究半晌也无丝毫头绪后，便分头睡了。林非和星若住了原先林非独住的那间，肖妤清便住了另一间。

　　噗嗤一笑，肖妤清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欠身让面前的男子进了屋。

　　“肖姑娘还在看这个么？”

　　秀美一挑，肖妤清掂起放在桌上的药方：“林公子不是这么快便沉不住气了吧。啊是怕星若醒来怀疑是不是？”语气中颇有些挑衅的味道。
　　林非淡淡的道：“怕他醒来我大可以让他再睡个一天一夜。”
　　呃，肖妤清不禁语塞，真是个开不起玩笑的家伙。掩饰的咳了一声，道：“有什么需要避开星若的话，林公子不妨直言。”
　　“好。”林非略带笑意的眼睛盯向肖妤清，
　　“信物，是假的。”
　　“什么！？”肖妤清露出吃惊的表情，内心一震，果然没瞒过他么，昨夜见他对药方一幅兴致缺缺的样子她就隐隐的有了这个预感。

　　“信物是假的。锦盒有被动过的痕迹，真正的秘密被调包了。”

　　肖妤清摸不清这个男子为何可以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这番话，她沉吟道：“林公子确定么，真是这样岂不没了线索？”
　　林非微微一笑：“怎么没有，线索不就在肖姑娘这里？”
　　肖妤清皱眉：“这是何意？”
　　林非道：“蒙面人自始至终只有姑娘一个吧。”
　　肖妤清冷哼：“你怀疑是我动的手脚？”
　　“不是怀疑。”林非唇角勾起一抹轻笑，“是肯定。”

　　肖妤清瞪大眼睛，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会向这个男子动手，或者这个男子会凭他昨日那般身手亲自来招呼她。可是没有，面前这个人只是悠然的立在那里，温润儒雅，嘴角含笑，脸上却是始终一副云淡风清的神情。
　　“你……”肖妤清考虑着措辞，“既然公子这么肯定，那么现在是来向我谈条件？星若想必并非只是睡着哪么简单吧。”长袖下的手不由握紧了拳，她努力使自己平静，这个人觉非如他表面那般无害。

　　“所以说，是姑娘误会了。若想对姑娘不利，我何必等到现在来向姑娘确认呢。况且，用星若做要挟实在是多此一举涂添麻烦而已。”林非道，“我若说同星若一见如故在现在状况下姑娘也未必相信，毕竟在下一介外人肖姑娘对我也谈不上有何难言之隐，是在下越矩了。”
　　“林公子何必说的哪么无辜，就算东西是我拿，可若是不在我身上，林公子不照样得用些麻烦的法子？不过……”肖妤清苦笑道，“现在说这些的确没什么用，告诉公子也无妨，那药方的确是我放的，可里面的东西，我却从未见过。”
　　林非眉毛一挑，轻哼了声，却未答话。

　　“调包我是想过，可惜我打开时，里面已经是空的了……”
　　“难道不会本身就是空的？”林非忽然打断她的话。
　　“啊？”肖妤清一楞，随即道，“应该不会。我打开察看时，发现那盒子有发射过机关的痕迹，所以在我之前定有人打开过。”
　　“所以你就放进去张药方来混淆后来人的视线？难得这时候姑娘还能顾虑的如此周全。”
　　肖妤清苦笑道：“林公子不相信也没有办法。星若当时就在我身后不远处，他若是发现这线索不见了定不甘心。这浑水他趟不起，为了让他死心只好出此下策，而我当时身边也只有这么张药方来充数了。”
　　“可是林公子，你的出现是个意外。瞒过星若那房间有人闯过并不难，可打你一进门我便知瞒不过你，若再被公子你发现那动过手脚的盒子那药方的真假便更容易暴露了。所以我只好用另一个蒙面人来转移你们的视线，我料想凭星若的性格定会追出去，不想却被你一句话便说服了。”

　　“呵，肖姑娘太抬举在下了。”林非轻轻一笑，“星若若是知道你这个姐姐这样算计他会伤心的。”
　　“那也是将来要担心的事。”肖妤清也笑道，“公子肯相信我？”
　　林非耸耸肩：“不信又怎样，姑娘那番话若只是搪塞在下的措辞，那真真是做好万全的应对法子了。江家之事看来牵涉众多，再插手下去实是不明之举。”
　　肖妤清不置可否，心里却不禁松了口气，连着接下来的话语也轻松许多：“那林公子是好意了？星若这孩子修的哪辈子福分，这么多人都宠着他向着他。”
　　林非点头笑道：“是。那肖姑娘，我们就此别过吧。”
　　肖妤清微微一怔：“这样啊……星若那边呢？不告诉他一声？”
　　“小孩儿睡的正香呢。”

　　看着眼前这个男子温和的扬起嘴角，她忽然就没了言语。待她已转了身，才猛然想起似乎要对这个男子说些什么。“林公子。”她向前一步，“听星若说在他来的路上，是你帮他解决了麻烦。那个，还没向你道谢。”
　　林非回过头，像是回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眼中浮现出淡淡笑意：“肖姑娘不用谢我。星若本事的很，怎用的上别人帮他解决麻烦？说起来，我帮的只是几个被吃了霸王餐不算，还被砸了桌子挨了顿臭揍的可怜人。”
　　“呃……这个，真是不好意思了。”肖妤清讪讪的笑了笑，她想这个聪明的男子所发现的也许远比自己想到的多的多，很多想询问证实的话语却一时不知如何启口。欲言又止，气氛有些尴尬。

　　“肖姑娘。”男子清朗的声音响起，肖妤清对上他依然带着笑意的眸子，“也许我知道肖姑娘想知晓些什么。”
　　“星若，并不像他所说的姓李，他的姓氏是习，对么？”
　　默默松口气，肖妤清再次看向林非的目光友好了许多：“当真什么事都瞒不过林公子。星若这次瞒着他父亲大哥私自跑这么远，我就担心他应付不来会出什么岔子。林公子……”她顿了顿，忽然间冒出一个念头来。
　　“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请林公子继续陪着星若，送他回家？”
　　未等对方回答，她便将手中的药方递到林非面前：“这个，还请公子顺便交给星若。”

　　“姑娘呢？”林非并未接手，只是含笑望着女子。
　　“我还有其他事要做，公子……”肖妤清半举着药方，不免有些尴尬。
　　“我明白姑娘的意思。”林非轻笑道，“可姑娘因追查凶案的事而来，忽然不告而别自然也是因此而去，现在却留下如此重要的‘证据’又算什么呢。想必连星若也会起疑。”
　　“这么说林公子是答应了？”肖妤清呵呵一笑，“其实公子的想法委实多虑。不过我拿着便拿着吧，接下来的事也用不着我来操心不是？星若那小子就交给你了。”
　　“姑娘这会儿倒不怕我害星若了？”
　　“如果公子愿意的话，”肖妤清眨眨眼，“那个小惹祸精，偶尔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随手掂起一旁简单的行囊，女子道：“不说这么多了，我就先走一步。”
　　待到门口，她突然回过头：“林公子提到‘证据’，我想问公子，你方才这么笃定是我的证据又是什么呢？”
　　林非一怔，失笑道：“我若说只是猜测是直觉姑娘可信？”
　　肖妤清撇撇嘴：“怎么有种上当的感觉，” 随后微微一笑，“嗯……看来公子是不愿告诉我了？无妨，林非公子，咱们后会有期。”
　　林非点点头，同样微笑着目送这个女子离开。

　　“希望，如你所愿。”
　　随着一开一合的门声，男子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很快便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