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女神 III》黑桃心

9、九

　　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耳旁在那么一瞬间什么声音都没有，没有狂风的呼呼声，也没有雪花静静飘落的声音，只是一片空茫茫的死静……有那么一秒钟，她甚至认为自己已经死了……
　　然后她颤抖着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模糊的世界。
　　雪花一片片地落在她额前的头发上，晚月就像一个雪人一样，身上覆满了雪花，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身躯僵冷如同冰块。
　　她微微挪动了一下身躯，可身上却一丝力气都没有，然后……
　　有一只手将她扶了起来。

　　晚月的睫毛上落满了如羽毛般的雪花，又仿佛那真的是羽毛，她缓缓地、只是缓缓地睁开眼睛，即使是那样，她也觉得这个小小的动作已让她筋疲力尽……
　　“你还好吧？”
　　轻柔而又担心的嗓音从她耳旁传来，晚月有些失神地看着漫天飞雪，眼前的景象依旧是模模糊糊的，然后，她抬眼看去，有一只白皙的手将她扶了起来，而那只手的主人正用着一双淡紫色的眸子忧心地看着她。
　　“……”
　　她的嘴唇轻微地蠕动着，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这……应该是你的吧？”
　　那名紫眸少女正说着，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金色物体放入晚月的手中，她轻轻地篡住，好久好久才猛然发现，她放在她手里的，竟然是那支金色的长笛。
　　“你……是谁？”
　　她惊异地看着她，风雪中，那名少女拥有一头如月般皎洁的银发和如紫罗兰花似的双眸，就连她的皮肤看上去都如同紫罗兰花瓣般细腻，晚月出神地凝望着她，仿佛她身上散发着一种她久违的熟悉感与亲切感……
　　那名少女许久许久没有回答，有些胆怯地不敢和她说话。

　　雪依旧下着。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头上已落满了雪花，冰冰的，凉凉的，然后，突然间有人将一件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她茫然地转头看去。
　　如夜般幽黑的眼睛，略发苍白的嘴唇，瑟恩空的脸上隐约有几道划痕，好像是刚刚和谁打斗过了，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他正将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晚月的身上。
　　“你没事吧？是不是很冷？”
　　她静静地摇了摇头，有些眩晕地问道：
　　“刚才……刚才发上了什么事情？”她的记忆虽然很模糊，但是她还依稀记得——那个时候，她正在乐器店里等他，然后警鸣声隐隐约约地传来，她心里很害怕，所以就从店里的后门逃了出去。可是，她正走着，黑衣女子却突然在她背后袭击了她一下，然后她趴倒在地上，后面的，她就再不记得了……
　　“……就在黑衣女子要攻击你的时候，有一道强烈的白光把她震开了。”他解释着，轻轻地拍掉她头顶上的雪花。
　　“那么黑衣女子呢？”
　　“被夺走了金长笛后，她刚刚负伤逃跑了。”他说着，然后抬头去看不远处的那名银发少女——
　　好像是被针猛地刺了一下，瑟恩空的胸口突然传来一股刺痛，肩膀不禁轻轻地摇晃了一下，眼前的景象也有些眩晕。
　　他怎么了……？
　　看着那名银发少女，他的眼前突然间有不停旋转的幻影，那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努力地想要将幻影看清楚一些，可是那些幻影却突然间化作空白炸开了！

　　那名银发少女站在离晚月不远的地方。
　　脸上有羞涩的神情，她似乎有转身要离开的意思，可是晚月却急急地唤住了她：
　　“等等——！”
　　晚月渐渐走近她，狂风停息了一些，可雪却依旧是越下越大，隐约有一股淡淡的紫罗兰香气在空气中散开。
　　“你……是你救了我？”
　　她静静地瞅着她，可是银发少女却什么也没说，又仿佛是什么都不敢说，可是，即使她只是像雕塑一样站在那里，却也依旧散发着一股素净的美丽。
　　“你到底是谁？”晚月屏息看着她，似乎有一股曾经见过她、认识她的感觉。
　　“我……只是看你有危险，所以才来帮你一下的。”银发少女在她的逼问下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脸上有股羞涩的神情，“你的东西……我帮你夺回来了，我要走了……”
　　结结巴巴地说完这么一段，银发少女转过身去想要离开，可却被晚月一把抓住：
　　“你是从哪里来的？我知道你不是地球人。”
　　银发少女的身躯明显地一僵。
　　晚月仔细地打量着她的反应，怔了片刻，问道：
　　“我原来……认识你吗？”
　　“不、不，你不认识我的……”银发女子转身摇摇头，咬了咬嘴唇，“其实你不认识我，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但是，我已经崇拜你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和你说话……”
　　“你……”晚月看着她，胸口突然一窒，“你是精灵岛的人？”

　　“不、不是。”她摇头，有些腼腆地继续说，“我……我说了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只不过是天使云的一个天使，那年天空大陆灵运会的时候，我曾经看到过你——精灵公主，晚月比赛时的样子……你真的好厉害！”
　　晚月凝望着她。
　　思绪恍惚地回到了原来在精灵岛的那段时间、那段曾经洒满阳光的日子，但在她的脑海里，那仿佛那已经是很久以前陈年旧事。
　　她笑着瞅着她，脸颊绯红地继续说道：
　　“……那年的灵运会比赛比往年的都要激烈，当那年灵运会结束的时候，天啊，真的好蓝好蓝，阳光也好灿烂。后来，我很想找机会和你说话，可是你却在灵运会结束不久消失了，然后我就再也没见到你，直到今天……”
　　银发少女回忆着，眼眸闪亮着如星星般的光芒。望着她激动喜悦的神情，晚月不由得也笑了，尽管眼前是茫茫的雪景，可是她恍恍惚惚地又看见了当年的那个场景和那张被镶好镜框的彩色照片，那么灿烂明亮的夏天……
　　“……有的时候我会到地球上来巡逻，探查人类的状况，你也知道，守护天使是不能在地球上现出身形的，可是今天我却见到了你受伤的样子，所以冒险现出身形救了你……”银发少女说着，一点都没有邀功的意思，反倒有股孩子气的不知所措，“回去了以后，天使女王一定会责罚我的……”
　　“不会的。”
　　晚月微笑着安慰她，“我是知道关于守护天使和精灵事情的人，天使女王她不会因你在我面前显现身形而责罚你的。”
　　银发女子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她身后的瑟恩空。
　　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道：“他也不是常人，所以你尽管放心吧。”
　　“嗯……”银发少女终于舒心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今天救了我。”
　　对她轻轻地笑着，晚月的心里突然有种许久以来都没有过的平静。原本她以为温暖的过去只有她一个人还依旧记得，原本她以为属于她的过去早在艾娜离开时销声匿迹，可是……今天救了她的这名天使，却还依旧记得她、记得过去时的美丽。

　　雪花寂静飘落。
　　“晚月，我们走吧。”
　　瑟恩空已经不知道自己怔然站在那里多久，可是自从他第一眼看到那名银发少女的时候，有一股莫名的悸动与怀念，好像自己曾经认识过这个人——不，很熟悉这个人……可是，任由他怎么去想，他都无法记起她到底是谁。
　　“宝物已经找到了，你也要去太阳系宫殿找瑟兰和晶镜不是吗？咱们一起回去吧。”
　　他密实地将外套裹在晚月的身上，拉着她的手向人行道的方向走去。
　　可是晚月却依依不舍地转头去看那名银发少女，仿佛她啊，是很久很久没见过的老朋友，有许多的事情都想和她说，可是最后，她却终于转过头去了。
　　“晚月……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银发少女站在一片白皑皑的雪地中，像个孩子似地笑盈盈地向她挥手。
　　同时，听到了她的声音的瑟恩空，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可却又很快地、仿若没事似的转过头去。

　　绒绒的飞雪中。
　　银发少女独自站在那里，雪花悄寂无声地落在肩头，她没有伸手拨开，脸上孩子气般温暖的神情渐渐消失，眼神黯然了下来，嘴角弯起一抹苦涩的微笑。
　　果然……他还是没记起来啊……
　　他又怎么会记得她呢？
　　可是……
　　你知道吗？
　　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雪也是这样，一直地下啊下……
　　*** ***
　　太阳系宫殿内。
　　“公主殿下圣安、王子殿下圣安！”
　　宫殿外的清晨异常安静，几缕晨曦透过巨大的窗子射进走廊内，点亮了金碧辉煌的墙壁，环环金光朦朦胧胧地为墙壁上彩色的油画蒙上了一层层炫目的光晕，如梦如幻。
　　晚月和瑟恩空两人刚刚走进走廊，一排又一排的侍卫与侍女们急忙纷纷恭敬地向他们两人行礼。手指紧捏住金长笛，晚月同瑟恩空并肩缓缓向大殿的方向走去，她的头上依然有未融的雪花，从侍女那里得知了太阳系女王和王两人都在大殿的时候，她来不及换衣服便向大厅走去。

　　听到长廊里细细的脚步声，躲在大殿入口的晶镜惊诧地扭过头来，晚月也同时一惊，急急地向她的方向走了过去——
　　“晶镜，怎么回事儿？你怎么躲在外面？”
　　“嘘……晚月，小声点儿！”对着晚月一连串的问题，她急忙捂住她的嘴，压低了声音，“瑟兰就在里面，太阳系的女王和王殿下都在，而且他们似乎很生气的样子……具体情况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但是你们得想办法帮帮瑟兰！”
　　听晶镜这么一说，瑟恩空的身躯陡然一颤，有一股莫名的恐惧从他的心底渐渐蔓延到身体里的每一条神经，吞噬着每一个细胞……
　　“那你怎么没进去？”
　　晚月也有些惊慌，但却还是想搞清楚状况。他们最近又没有做出什么过分出格的事情，所以瑟兰应该有什么大事，不过……她的心猛然一颤，不敢再向下想了。
　　“我怎么可以进去？”晶镜嘴唇苍白地反问，“光是混进太阳系皇宫就够难的了。起先瑟兰把我带来的时候，虽然骗其他人说是侍候瑟兰的新侍女，可是还是引起一些怀疑。不过还好太阳系女王并没有怎么在乎，要不然的话，我和你的面容这么相像，可是我又没有额头上的金星作为记号，那该怎么解释？况且，瑟兰进去之前还千万叮嘱我一定要待在这里的！”
　　“那该怎么办……”
　　晚月徘徊在进与不进之间，失措地抬眼去看瑟恩空，可只见他也是一脸难色，就在这个时候——
　　大殿里猛地传出一道浑厚的嗓音！
　　“瑟恩空、芊兰，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在殿外躲躲藏藏的。快进来。”
　　晚月和瑟恩空两人双双一颤！
　　那声音不怒而威，瑟恩空心知肚明那道声音是太阳系王的嗓音，而他的嗓音里也同时带着一种不容许拒绝命令感。
　　他们两人对视了一眼，晶镜也抿紧了双唇，然后，晚月和瑟恩空两人再不犹豫，大步迈进大殿内。

　　一排排布满雕刻的玉石柱子。
　　光洁的白色大理石地板。
　　清晨的曙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照射进来，窗外是一片蔚蓝如洗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金色的光环在寂静的大殿里无声的流转着，射出层层让人晕眩的光圈，晚月与瑟恩空的脚步静静地回荡在大殿内，殿内的侍女急忙向他们两人行礼。
　　阳光从透明的窗子斜射进来。
　　缕缕阳光撒着在大理石地面上。
　　然后，晚月惊怔地瞪大了眼睛——

　　一片强烈发白的阳光中，太阳系女王与王并肩坐在大殿中央的金椅上，造型华贵的王座上，镶嵌着五颜六色的宝石，雕满了造型繁杂的古典花纹。
　　而他们面前的地面上——
　　瑟兰正面色苍白地跪在逆光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