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咒》倾光

5、错变

　　淡淡的月光下，他搂着轻轻的她，小心翼翼的落下，长发飞舞着，青带小心翼翼的飘着，他紧紧的抱住她，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落地，他将她平稳的放在地上。
　　“仙儿。”
　　他很轻很轻的唤着她的名字。
　　可仙儿没有醒来，呼吸也渐渐的减弱，他一慌，便拉着她的手给她渡了好些灵力。
　　“仙儿，快醒醒。”
　　他再一次的轻声说着，目光如炬，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他十分镇静，眼神里没有一丝的慌乱，就好像坚定的知道这个人真的会醒过来一样。
　　他暗暗发力，又渡了好些灵力过去，渐渐的，他的双唇微微发白，眼神越来越空洞，这时，李宴便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你这是作甚！”李宴打断了沈渊举动，一把抢过仙儿的手，替她诊断。手刚一放上去，他震惊的睁大眼睛，怒视着沈渊。“你疯了！你这样做，你会废掉的！”
　　“她，怎么还不醒来？会醒来的吧，对嘛？”
　　李宴不理他，抱起仙儿就走开，沈渊愣愣的跟着，到的地方，是他的房间。
　　李宴将她放好，便坐在一边静静给她运功。
　　“师兄。”
　　“你都这样了，就算死了也被你拉回来了。”李宴想想就来气，也没给沈渊好脸色看。“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对你对她有多么的不好！她是善良无辜，但这是她的命！你懂不懂！”
　　“我救她，也是她的命。”
　　“什么命！！”
　　“天命。而我，修不成仙身，也是我的命。天命。”
　　“好你个天命！真是气死我了！”
　　李宴暴走，沈渊将门给他打开又关上。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将被子盖好，将她的刘海撩到一边。
　　“你日日来，夜夜来。真的以为我会不知道？早知道会让你受伤害的话，我就要把你揪出来，赶你回去。”
　　他们在小茅屋的时候，仙儿看他一个人站着寂寞，她便会站在一边默默的，也不说话，不交流，直到她自己累了，就会静悄悄的走开。
　　来到了蓬莱后，虽然日日繁忙，但那时的仙儿很爱找他，几乎是堂堂正正的跟他站在一块，说会话，便回去睡觉。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仙儿突然之间不怎么来找他了，但经常会悄悄的在一边，自己觉得累了，才会走开。
　　起初，他就习惯了，他更怕的是她不来。
　　“今日凶你，对不住。仙儿可不要怪我。”
　　那张好看的脸上，渐渐的勾勒出淡淡的微笑。他起身将蜡烛掐掉，便退出了房间，门外，林方看着他，他将门关好。说道。“无事了，回去休息吧。”
　　林方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酝酿了一下，问道。“师傅也喜欢仙儿？”
　　“也？”他站在上面，严厉的俯视着他。“没有也。只有我！”
　　沈渊说完，便返回了屋子，在黑漆漆的屋内，面对着床坐在长板凳上，他静静的看着她，陷入沉思。
　　沈渊去闭关，再次见到他时，已是一月有余了。
　　他清瘦了好多，看起来还很疲惫，那张好看的脸上还微微泛白，言行举止依然优雅高贵，一批一笑都那么端正从容。
　　林方也顺着她目光看去，有些无奈。“师傅回来了，我就不能时常过来找你了。”
　　仙儿眨巴着眼睛，看着沈渊与李宴谈笑风生的走过长廊。一边又无心的应道。“有空再一起玩就行了。”
　　话说，李宴自从那天起也没怎么跟她讲过话，也没怎么见到他人。
　　萧苑也变得极为郁闷，最近都严肃了好多。
　　而她也变了，好像很多事情都很顺一样。之前很难的法术，她稍稍发力，就操作的易如反掌。她把自己吓着了，以为自己只是运气好而已，也没太敢表现自己，能推掉的比赛她尽量的推掉，以免造成笑话，让沈渊丢脸。
　　等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仙儿才扭头看向林方，可林方早已不在，低头看下去，才看见林方远走的背影。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最起码对她是极好的。那天醒来，她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他，当时她真的以为是他救得自己，可当看见房间，她才明白过来，救她的是沈渊。
　　她对他，喜欢不来，一是频水相逢，二是没有半点牵连，三是她已经有了喜欢之人。
　　她起身，他扶着她，她要下山，也是他背着她。
　　一步，二步，她咬着嘴唇不争气的哭了起来，直到山下，他才将他放下，给她擦了擦眼泪，温柔的对她说。
　　“我不要你喜欢我了，但是仙儿，永远是我喜欢的人。”
　　当时她真的是要泪崩了，他摸着她的头，笑得淡然。
　　大概是觉得，喜欢这种东西真的很折磨人吧，别人折磨她，而她却在折磨别人。
　　之从上次的夜袭，锁妖塔已经加强防备，而守塔之人换成了李宴和其他师兄，据说上次的夜袭是精心彻划所致，把重心放在一个人身上，让他放松警惕后，然后猛然出击，打个措手不及，趁乱劫走妖剑，还好当时师傅长老赶到，不然就被得逞。
　　沈渊因此也受了重伤，才会闭关了那么久的吧。
　　她正想着，有一个声音便喊住了她。“仙儿师妹。”
　　她猛地转身，想要逃跑，却被逮住。“想跑？跑的过我嘛？”
　　李宴拎着她，把她拽回来。“这么晚了，来这作甚？今夜是我值班。”或许他晓得她要找的人。
　　“宴，师兄！”
　　“你忘了上次你是怎么遇难的嘛！还不快些回去。”
　　怎么就不长点记性。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有点不耐烦。“今后再被我看见你来这，我可就按门规处置你了！”
　　仙儿突然问。“师兄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李宴愣了一下，看见仙儿满脸委屈，他咽了咽口水。“额，应该，不讨厌吧……”
　　仙儿一听，哇的一声捂着脸就跑走。
　　李宴站在原地，一脸懵逼。
　　他说了不讨厌啊……
　　“你说这个仙儿是怎么回事？”
　　李宴把事情的经过给沈渊讲了一通，看看能不能找个所以然出来，可沈渊听完后，便拉着一张脸就要赶他出去，不留情面的。
　　所以，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难道是前些时日，他故意冷落了仙儿？
　　可沈渊又何尝不冤，还差那么几日就可以修成仙身，但是那天，他几乎把体内仅有的灵力都输送给了仙儿，导致沈渊差点成了废人，因为疏离职守，还被师傅狠狠的罚了一道，又可怜兮兮的躲着疗伤。
　　含辛茹苦提拔的师弟就这样埋没了，他也是有气的好嘛。
　　他特别不痛快，便去跟萧苑抱怨了几句。
　　萧苑接二连三的翻白眼。“一天到晚，除了沈渊还是沈渊，你就不能说些别的？”
　　萧苑气走，李宴又懵又委屈。
　　他发现，他这个师兄当的越发是没尊严了。
　　……
　　“师哥，师哥！”
　　阳光正好的午后，长廊处一个欢悦的身影向他跑来，青青衣衫，有微风吹过，就如精灵一般，他停住，等她过来。
　　“如此喧哗，若有下次，我就罚你。”
　　他依然刻板严肃，仙儿却笑笑道。“师哥过几日可是要下山去大溪？”
　　“嗯，你听说了？”
　　“是啊，萧苑师姐跟我讲的。”她笑眯眯的，白皙的小脸上泛起红圈。“师哥那么厉害，一定会没事的吧。那这个东西，能不能帮我转交给宴师兄？”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平安结，精致的编绳，还吊着长长发流苏，她晃动着它，脸上的表情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师哥，帮个忙，可千万别说是我给的呀。”
　　他看了一眼，转身走开。“我拒绝。”
　　仙儿愣了一下，跟了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袖开始撒娇。“为什么啊？好哥哥，你就帮帮我吧。”
　　“你又不是不认识他，为何要让我帮你。”
　　“我……不敢啊！”
　　沈渊忍不住，转身质问道。“据我所知，现在是张师伯的课！你咒语课学懂了嘛？记得多少，会背多少？御剑术呢？飞稳了嘛？蓬莱剑法呢？第一式规范了嘛！”
　　仙儿一脸懵的摇着头，这时候的沈渊没有被气走，而是面对面周旋着，一个趾高气昂的，一个委屈巴巴。
　　半响，仙儿弱弱的说了一句。“先欠着好嘛？等你回来了，我也厉害了。”
　　她紧张的拨弄着红色流苏，抬着可怜兮兮的小眼神，满满的都是畏惧。
　　她真的怕死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沈渊盯着那个平安结，一会，他伸手抢过。“说好了，要是你没有进步，我就告诉李宴，这个东西是你送的，还有那个荷包，还有你喜欢他……”
　　“干嘛呢干嘛呢？”
　　萧苑恰好路过，便插进来一脚。沈渊将平安结藏好，萧苑看见了，便打着趣。“哦呦呦，这是什么暧昧的信物嘛？”
　　沈渊便开始板着脸，不客气的白了她一眼。
　　“沈师兄，你眼睛最近是有毛病嘛？”
　　“萧苑，过几日几个大师兄都会不在。你做师姐的，要带领好其他弟子，不可贪玩，不可偷懒，不可带着他人胡乱胡闹。明白吗？”
　　萧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几乎每个师兄都要过来告诫她一遍，她不耐烦的应了几声，把刚刚要调侃的事情也忘得一干二净。又怕沈渊唠叨，她便胡乱找了个借口抽身走掉。
　　又是尴尬的二人，仙儿嘀咕着萧苑不义气，沈渊便在旁说道。“等我回来……我便好好考你。”
　　听到开头，她心头一悸，可接着后面，她便紧张起来，恨不得现在就冲回去，把那什么的，都好好用功的看一遍。
　　她微微抬头，沈渊便将脸转了过去，只看到那只微红的耳朵，还有扎的精致的束发，青青的丝带伴着秀发落在发间。
　　那是一张很好看的侧脸，俊俏而雅气，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仙仙的气息，有种让人遥不可及的感觉。
　　那日清晨，大殿上铺着金光，几排弟子规矩的站着，沈渊李宴位居前排，他们服装相同，一举一动都规范如一，掌门出面讲了几句寒颤的话，他们便背着行囊，驾着剑开始远行，就如流星雨般，好几道白光闪了好几下，便不见踪影。
　　她们起的很早，就是想着要目送他们。
　　他们走后，两个目光相视一笑，眼睛都是红红肿肿的。
　　萧苑先说。“我要回屋睡个回笼觉。”
　　仙儿点点头表示赞同。“好主意。”
　　沈渊走了，林方也跟着去了，萧苑也开始正经当了一次严肃的师姐，所以仙儿的时间足够充裕学习，一天的课程下来，空余时间便加紧练习。
　　自从重创之后，她无论学什么，都好像轻而易举一样，以前提气要大半天，现在信手拈来，稳得一塌糊涂，就连她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舞刀弄枪，是她的硬伤，她便加强训练，结果是小有成就，毕竟耍剑不会太烂太假。
　　再闲暇时，她会到处转悠一下，一会进进这屋，一会进进那屋，虽然房间都很整齐干净，可她还是忍不住要擦灰尘，几乎每天都会去，给房间开开门，通通风。
　　一天，她不小心在趴在书房睡着，直到深夜，冷风吹窗台吹了进来，檀门‘吱呀’的被推开，迷糊中她醒了过来，便看见门口站了一个伟岸的身影，月光打在他的后面，他一脸阴霾，青青衣衫染着红色，很浓烈的血腥味，还带着点点煞气 。
　　“师哥？”
　　沈渊向她走来，有种强大的压迫感，仙儿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是很怪。
　　“……对不起啊师哥，我，我只是想着，你不在的时候给你打理打理。”
　　沈渊一言不发，走到仙儿跟前，仙儿才注意到，不光是身上有血，脸上也有血滴子，那双眼睛空洞着，脸色苍白，他停住，过了一小会，才缓缓抬起眸子，无神又无力的问道。“仙儿可讨厌妖魔？妖精？妖孽？”
　　“当然讨厌！”毫不犹豫，仙儿回忆起往事，又恶狠狠的说道。“我何止是讨厌，我好恨！他们这些坏人，杀爹杀娘屠我村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
　　“那么我呢？”他突然问，眼神稍微有了点光彩。
　　“你又不是。”
　　“那万一是呢？”
　　仙儿眨着眼睛，觉得好笑。“师哥，你怎么啦？”她掏出个手帕，给他擦拭脸上的血珠。“以前我总觉得你有病，可现在到邋遢的很呢。别动，我给你擦擦。”
　　“仙儿……”他低声细语。“我杀人了。”
　　“啊？”
　　“是宴师兄……”
　　“……”
　　“孽障沈渊，还不速速投降！”
　　门外火光通明，严声厉语的声音是李师伯，仙儿只感觉肩膀一沉，低头看时一把锋利的剑便架在了脖子上，冰凉冰凉的，她还能清晰的看见反光上映出那双恐惧的目光。
　　“你……”
　　仙儿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而沈渊便驾着她，把她拽出门口，外面人群聚集，举着的火把都能将黑夜照明，好几位德高望重的师伯都难得的聚在一块，神情十分凝重，一丝不苟，地上还躺着零零落落重伤弟子。
　　“好你个孽畜，处心积虑的留在蓬莱，真是难为你了！十几年来，演的真是一出好戏！好计谋！是为师瞎了眼，才会收你为徒！！今晚，就算我倾尽所有，我也不会让你踏出蓬莱半步！”
　　“杀无赦！杀无赦！”
　　一声声高呼震惊着仙儿，她一动也不敢动，就连头都没敢抬一下，对面站了很多人，掌门，各位师伯，师兄姐弟们，还有充满着恨意的萧苑……
　　“想杀我？我便先杀了她！！”
　　那句绝情，在仙儿的耳旁回荡。
　　仙儿眨着的眼睛，很快就湿润起来，她直勾勾的望着对面，瞪着萧苑看，看着指尖抚过剑柄，似乎随时都要拔剑。
　　她一刻都不敢抬头，不敢相信，不敢看他，不敢。
　　“妖孽就是妖孽，丧心病狂！忘恩负义！就连从小一起长大的李宴都杀了，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原本微微发颤的双唇，被仙儿死死的咬住，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起手臂去抓住圈在脖子上的手，小声而又颤抖的问。“李宴师兄……你怎么可以……下得了手？”
　　身后的人顿了一下，没有回她。
　　“交出妖剑，不然我便杀了她，血洗蓬莱！”
　　“好大的口气！”
　　双方虽然对持着，可看在一条人命上，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站在对面干瞪眼，沈渊了解，仙门之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乱杀无辜。
　　而且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斗，蓬莱死伤也不记期数，可人群中，总有人愤愤不平。
　　“仙儿是沈渊带进来的，指不定也是个叛徒！如今日放走沈渊，蓬莱的兄弟姐妹们岂不是都白死了。”
　　“就算仙儿是无辜，为了众兄弟姐妹！牺牲一下也并无不妥！”
　　她才打了个盹，怎么就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沈渊师哥，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道身影飞扑过来，华丽的落下，手中的剑闪着寒光，她一步步走来，半哑着道。“你杀了他。”
　　萧苑来势汹汹，直逼沈渊。
　　“他待你那么好，你狼心狗肺嘛！”
　　扬言，她挥起手中的长剑，沈渊猛地推开身前的仙儿，扬起胳膊就如萧苑厮打起来，利器相互碰撞着，时不时的擦出一些火花，两股剑气不相上下，双双眼睛都在发狠，没个你死我活就不作罢一样。
　　“师哥！师姐！”
　　仙儿呼喊着，然而并没有人想理会她。
　　那晚的黑夜，仙儿看见无数流星掠过，又美又耀眼，她跑了过去，替沈渊挡了一下，无数像针穿过一样的痛楚很快的没有了感觉，沈渊反应了过来，他转过身去时，她已倒在他的脚边，半眯着眼睛，还对着他发笑。
　　身后袭来一剑，穿过他的右心房，刀剑还染着他的血，冰冷的剑面上，他看见自己面如死灰，那双眼睛狠狠的隐藏着什么，很快的剑被抽离出去，掉在了地面上。
　　他仓促的半跪在地，伸出一只手抱住了她的脑袋，极为平定的问道。“你在笑什么？”
　　“仙儿！”
　　萧苑跑到他们面前，手舞足蹈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仙儿小脸苍白着，听完他的话，轻轻的眨了眨眼睛。“刚刚的流星，很漂亮……”
　　他抬眸，一颗眼泪掉了下来，这黑暗的夜空，底下一群人虎视眈眈的，哪里漂亮了？还没等他说话，仙儿又小声道了一句。“我刚刚梦见师哥说喜欢我呢。”
　　他沉默着看着她，而她却笑湿了眼睛。“从始至终我最喜欢的人就是师哥了。师哥，他们都诬陷你杀人！我很生气，你能不能哄哄我，骗我开心？”
　　“仙…儿。”
　　“快把那个奸细孽畜拿下！”
　　“仙儿……仙儿！！！”
　　沈渊被拉扯开，眼睁睁得看着仙儿遗憾的闭上眼睛。
　　那句撕心裂肺的喊叫，为此画上了句号。
　　仙儿丧命，李宴丧命，众派去大溪的弟子也都无一生还，沈渊的错与罪，即可永世见不得天日，他被关在最最最昏暗的一层，筋骨被挑，法力被剔，曾经仙风道骨的仙长，一夜之间沦为妖孽，受尽百鬼欺凌，而伴随他的，是身上仅存下来的半身妖气和一根在仙儿头上拽下来的红绳。
　　他自以为是他渡了她，可没想到自己深陷魔障，难堪的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