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邪道（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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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国师打开葫芦嘴，对准乌云正中心的漩涡，赫赫雷威、惨惨云气等肉眼看不见的气流顿时悄无声息地往葫芦里涌去。
酉时时分，夕阳将隐，又是阴阳交汇之时。李国师心头一跳，丹田尚未完全吸收的灵气突然变得冷硬如刀，刮得他腹中生痛。他暗自惊惧，张励则按照仪式跪在祭台正前方，将传国玉玺恭恭敬敬地摆到九鼎的凹槽中。
礼成！
刹那间，一道道白电撕裂天幕，如急鞭，如巨蟒，浩浩汤汤爬满天幕。落日西坠，天上亮如白昼，地上人心惶惶。
忽有龙吟声声，低沉，空远，却力压雷音电光，传到每个人的心头。
张励抬起头，目光幽幽。一股浩瀚莫测的气息从天而降，朝他的头顶灌去。李国师忍着丹田的痛楚，强行运转法力祭起紫藤葫芦。龙气已降，若沾了凡人之身便收不回来了。
浩瀚之气刚刚来到新帝头顶的百会穴，却突然拐了个弯，滚滚涌向李国师手中的紫藤葫芦。雷电似有神智，惊怒不已，愈发狂暴，疯了一般地冲向李国师，恨不得将其劈成焦灰。
该死的！李国师心中暗恨。紫藤葫芦本为吞噬灵器，多年来不曾进食，早已按捺不住。现在即使李国师想要将其召回也已经晚了。
罢了罢了，大不了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他已经受够了这样原地踏步的修为！
他当年在金丹修士中也有赫赫凶名，抢夺过来的大小法宝多的是，现在都已经积了一层灰了。与其留着他们占地方，还不如用来挡挡雷劫。
他默念咒语，头上随之升起一座漆黑小塔来。小塔上有道道裂纹，但并不妨碍其金光大放，牢牢罩住李国师全身。只是李国师疼痛难忍，还要分一部分心神维持紫藤葫芦，使得小塔摇摇晃晃，金光阻滞了雷电，却也在雷电冲击下七零八散。不过四五息功夫后便撑不住，泯为灰烬。
李国师咬了咬牙，不得不再次祭起一卷丈长的画卷。画卷上绘有四头披坚执锐的猛兽，从画中跃出，于半空中和雷电纠缠，堪堪撑了六息时间便血肉模糊，不到十息便身死卷毁。
“啊！”李道士愤恨不已，看到源源不断的龙气后，脸色才好看几分，心中一横，先后牺牲了一个碗口大的灯笼状法器，一面黑色小旗，一只绘着白骨的金斗……
那些法宝，每个都是他处心积虑，用尽手段才拿到手的。为了它们，他手中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残魂。可是现在，这些法宝成了他的拖累！他每使用一个，真气就消耗一分，丹田中传来的痛感就越强烈。事已至此，他必须拿到龙气，才有可能突破瓶颈更上一层楼，离开这灵气贫瘠之地，回到海阔凭鱼跃的大世界中！
他有些恍惚，忆起自己当年不过是一野孩子，稀里糊涂开始修行，却上无师承，下无法财，在见识到所谓的“友人”对自己谋杀未遂后，彻底转了性子，学会了精明算计，习惯了杀人夺宝，在无数资源的累积下，总算走到了金丹境这一步。
可是，可是……他伪装的身份吸引了一个单纯的女子。她偷偷告诉他一个宝藏秘境的消息，叮嘱他悄悄跟在她的父母兄弟后面，说不定能捡到什么遗漏的宝物。
他跟了过去，在秘境大门打开的时候，亲手灭掉了所有挡在他身前的人。那个天真烂漫的姑娘，也成了紫藤葫芦下的亡魂。
他牺牲多大啊！他闯过重重险关，才终于来到了这里，来到了这个美丽的谎言中。结果呢，这里没有宝藏，没有修士，没有灵气，没有出路……
李国师控制情绪，恨意滔天，泄愤似的将所有法宝一个个扔过去抵挡雷电攻势。他本人则痛苦地捂住腹部，半蜷缩在高台上。他的丹田，已经连这点儿法力消耗都承受不住了吗？
终于，在他扔出除了紫藤葫芦之外的最后一件法宝后，雷电止，龙气也尽入葫芦彀中。紫藤葫芦似乎吃撑了，摇摇摆摆地落回其手中。李国师紧紧捧着葫芦，狂喜不已。
然后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他的丹田中出现一个黑水漩涡，瞬间吞没他残存的真气；云开风止，但一道百年树木般粗大的雷电无声无息地朝他劈下，狂意尽收，威力内敛，却是必杀之击；他慌乱地抱住葫芦不肯放手，然后眼睁睁地看见所谓“龙气”爆炸为一条条火蛇，携雷裹电，啃他的肉，烧他的骨……
他睁大了眼睛，艰难地抬眸。新君独立祭台，看着他，一脸冷漠。
在生命的最后一息时间里，他想起了自己故乡的世界，想起了背叛他的友人，想切了他背叛的姑娘……他想起来，“秘典”是老皇帝亲自交给他的；所谓“琅琊幽兰”，“牡丹王朝露”等是张励提供的；他想起来，张励在这百日里数次亲自前来祭台……
机关算尽，却是此命休矣？
不，不对。他怎么会伪造出有灵气的“琅琊幽兰”？又从哪里找来的毒药能腐蚀修士的丹田？他……又如何能操纵这样恐怖的雷劫？
他一定忽略了什么。比如说，比如说……
他逆着光，忽然瞥到祭台上稳稳当当的传国玉玺，似乎有所明悟。在最后关头，他亲手掏出千辛万苦才练就的金丹，咬破舌头，在金丹涂上血路花纹，将其紧握在手中。即使他死了，也要拉上这对仇人一起陪葬！
天雷轰下，像阴影一般笼罩张氏皇朝三十年的李国师，化为了一快肉饼。
这一系列变故此起彼伏，兔起鹘落，祭台上的香烛还未洒成烛泪。众臣有的呆站在原地，有的瘫成一团。
张励没有看他们一眼，面若寒霜，从贴身侍卫手中接过强□□，又在弩箭上贴了数道符纸，嗖嗖嗖地对着已经面目全非的李国师射去。箭箭正中，符纸无风自燃，尸体的焦糊味散在风里，钻进众人的鼻腔中。
全场静寂。
张励又等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动静后，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喉咙动了动，在众人注目下，不慌不忙地取回玉玺放入笼袖中。
他们自然不会知道，玉玺在回到新帝手中后便化实为虚，没入其丹田之中。他们所看见的，仍然只是一场假象。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邪道（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