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你走吧 ...
-
三门主课考完,剩下的考试对宁夏来说可没那么轻松了。
历史政治要背的知识点,记不住;物理化学要用的公式,看都看不懂。
考得不好不可怕,当务之急,是要把考得不好的理由合理化,宁夏不得不采用了那个不怎么聪明却绝对管用的办法。
当晚睡觉,她把空调开到最低,然后拉开被子。
一晚上过去,果然开始鼻塞流涕,头晕晕沉沉地爬起来拉开门,哑着嗓子说:“妈,我好像感冒了。”
宁妈妈一听,顿时着慌起来:“哎,怎么回事啊,今天还有考试啊,怎么就感冒了……”
她一边碎碎念一边走过来摸宁夏的脑门,“糟了,还有点发烧,这下可怎么办啊……你爸爸也不在,也不好打扰,这可怎么办好……”
宁夏等了半天,见妈妈只顾着慌了,怎么没下文了?
她只好说:“妈,你给我找点药。”
家里是有药箱的,感冒药也有许多种。宁妈妈拿出来翻找了一阵子,最后也没有下定决心给女儿吃哪种。
宁夏虽然没料到妈妈是这个画风,但现在的情形不是正合她意吗?她抱着一丝惭愧的心情,挑了一个药劲最大的,同时也有副作用是嗜睡的,对妈妈说:“这个就可以,电视里做过广告的。”
“哦,对。”宁妈妈赶紧看说明,拿了一片出来,配着水杯递给她,并且担忧地说,“中午还有一片你带着记得吃,别耽误了考试。”
宁夏吞下药片,简单吃了几口饭,晃晃悠悠地骑车出了门。
上午的考试是政治和物理,宁夏在昏昏欲睡中一边做一边猜终于勉强答完题,中午仍去高三语文组找她爸爸。
进了办公室的门,宁夏看到依旧没几个人,而宁老师竟然不在。
旁边一个年轻的小老师说:“宁夏是吧,你爸有事中午不过来了,饭给你打好了,就放在他桌面上。”
“……谢谢。”绷紧的神经顿时放松下来,宁夏原本还以为一顿训斥是怎么也逃不过呢。看来,连老天都帮她,接下来的人生是不是能开挂呢?不知是否是因为刚刚吞下去的药片起了反应,她有些飘飘然地想。
那个小老师转达完组长的交代就走了,留宁夏在办公室吃饱喝足又窝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直到预备铃声响起才爬起来走去礼堂。
下午考化学,比起物理来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作为一个中文系的学生,记不住分子式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宁夏照旧边睡边答题,偶尔被老师提醒爬起来,也只能勉强写几道看得懂的题目,直到撑过了整场考试的时间才交卷出门。
结果不用说,自然是一塌糊涂。
但是有理由的一塌糊涂,总比好端端考砸了强。宁夏安慰着自己,随大家一起涌出门去。
这时候她也不想回班级上节自习课再回家了,因为状态不好,车也没有骑,而是用手推着慢慢走出校门。
刚出门没走多远,后面有个人影追上来,横在她面前单脚着急停住自行车,一脸疑惑地问她:“车坏了?你不是刚修好吗?”
宁夏这时候反应都迟钝了,定睛看了他一会儿才看清来人是姚勍。她坚持到现在感觉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实在没有精力跟姚勍斗智斗勇,于是没搭理他,继续往前走。
然而姚勍可不是没人理就会偃旗息鼓的人,他从昨天就想找宁夏交流增进感情了,现在好不容易堵到人,又难得见她像小猫收起爪子一样乖巧的样子,心思又活络起来。
他下车走过来,按住了她的车把。
宁夏下意识退开,愣愣地看着他。只见姚勍来到车后蹲下来,飞快地伸手拧下气门芯。
宁夏:“……”
姚勍冲她邪魅一笑,转身骑回自己那辆车,扬长而去。
……
宁夏直想骂人,这孩子是不是有病?
可是有病的孩子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她十分后悔刚才没有趁他犯病把他的车抢过来骑走,虽然按照她目前的状态似乎也抢不过来。
所以现在这破车怎么办?总不能扔路边吧……宁夏顿时感到一种屋漏偏逢连夜雨的萧瑟,她抬手扶额,感觉额头更烫了。
妈的又烧起来了。
浑身黏糊糊的,大夏天的感冒可真难受。
就在她站在那里思考人生的时候,后面忽然响起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气门芯又没了?”
宁夏被这声音里的熟悉吓了一跳,她蓦然转身,看到站在旁边似笑非笑,不知道围观了多久的楚寒川。
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楚寒川这时候还是穿着件短袖外面披着校服外套,也不觉得热。他双手插兜,弓着身子,歪歪扭扭地站在那里。虽然站姿不端正,却因为个子高,还是让宁夏感觉到了压迫感。
“今天不修车。”她莫名说出这样一句。
楚寒川愣了一下,而后嗤笑出声,“你打算怎么回家?”
宁夏只觉得脑子变成了一团浆糊,好困,好想睡觉……怎么回家,她也不知道啊……
楚寒川看见不由又有些烦躁,这姑娘每天的画风都不一样,真的很难打交道。可是撞上了总不能置之不理,他靠着旁边的电线杆,斜眼看着旁边的空地说:“你把车锁在这里,钥匙给我,自己走回去好了。回头修好了我把钥匙给你,你再过来拿。”
宁夏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楚寒川不耐烦地伸出手,“就这么定了,修好了要给钱的!”
他的语气如此强硬,已经不像是建议而是命令了。宁夏愣愣地点了点头,便看着对方上前锁车,把钥匙揣进自己兜里,扬着下巴说:“走了。”
宁夏从早上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她这时候没办法自己判断,下意识听令行事,刚走了两步,却被一股大力扯回来,紧接着身边一辆破旧的小面包车疾驰而过。
“你是不是傻了?”
耳边响起楚寒川气急败坏的声音,“对不起啊。”宁夏张了张口,出声道歉时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几乎哑得说不出话来。
她穿的是短袖,方才楚寒川情急之下握住她的胳膊,顿时觉得不对,就算天再热,人的身体摸上去总该是微微凉的,宁夏身上怎么这么烫?
“生病了?”楚寒川低头问宁夏。
宁夏再没力气说话,点了点头。
只是她虽然有些神志不清,却也知道不好再麻烦这个人了,至少要等到自己办了离婚……才好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地与他交往。
楚寒川皱着眉低头问她:“你这样自己一个人走的回家吗?”
“嗯,没事。”宁夏勉强回答道,这次等看清了路,再走了两步,以示自己真的没问题。
楚寒川见她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暗自咒骂了一声,说:“嗯,你走吧。”
宁夏便接着往前走。
楚寒川就在她身后跟着她。
他的步子比她大得多,她走两步,他只需要走一步,速度慢得简直心烦。可他还就那样不急不慢地跟着,宁夏走得快些便跟得快些,宁夏走得慢些,他也耐着性子跟在后面。
宁夏的家离学校不算太远,至少在走路能到的距离。过了市中心拐进另一条路,直走便是厂区,与职工宿舍区隔着一条小渠,要转弯过桥才能进去。
小桥大概只有两三米长,于是也没有建栏杆,只有几块石板拼出的拱形横在那里。
宁夏脚步虚浮地走上去,看得楚寒川有些心慌。
应该不会掉下去吧,掉下去还得把她捞上来。看着水也不深,但是工厂排出来的污水也不会干净……真是麻烦死了。
他在心里嘀咕的时候,宁夏已经过了桥,摇摇晃晃地走进家属大院的铁门。
隔着一座桥,楚寒川目送宁夏的背影直到不见。
女人就是麻烦,他暗暗想着。然而总算没有让她撞车,也没让她掉到沟水里,楚寒川忽然感受到一种类似于小时候扶老奶奶过马路,因为做了好事而倍觉欣慰的心情。
他轻舒一口气,打算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工厂的大门。
那是家在当地极有名望的企业,政府全额注资,在本市GDP中占据了相当份额的比重。
当然对于一个初中生来说,这些形容未免太过遥远,楚寒川只知道,能在那里面上班是许多成年人都羡慕的事情。他远远望到另一侧职工生活区整齐划一的楼群,想到宁夏就住在其中某一间宽敞明亮的公寓里面。
他无意识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球鞋,不禁又嗤笑了一声。
隔着一条水渠一座小桥的距离,就已经是两个世界了。
然而无论如何,她能平安到家就好。
楚寒川转身,不带一丝留恋地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