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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预言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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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夏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一个富丽堂皇的酒店,一群三十来岁衣着光鲜的叔叔阿姨三三两两地走进包间,其中有一个,是长大后的她自己。
周围的人热情而激动地跟她打招呼,不住问候她过得怎么样,工作怎么样,叶先生怎么样。她听到自己一一回答,过得还凑合,工作还凑合,叶先生……是谁?
但梦里仿佛依稀又知道得很清楚,她并没有出去工作,生活全靠叶先生养活,这个叶先生,似乎是她的……法定配偶?
原来她在梦里是个已婚的中年妇女……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宁夏想挣扎着醒过来,可是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梦还是继续做了下去。
她在梦里的同学会上见到了自己的前男友,那家伙衣冠楚楚风光得意,看她的眼神满满的勾引,就好像在说,我知道你老公天天在外面干什么,别死心踏地跟着他了,投入我的怀抱吧。
可是他明明带着女朋友出席,那个二十刚出头的小姑娘还一脸娇羞地挽着他的胳膊。
宁夏被恶心的不行,可她还是醒不过来。
再接着下来,大家觥筹交错,开始互相灌酒。
宁夏听到自己说,我是开车来的,不方便喝酒。
这个不是理由,你可以找代驾啊,马上有人替她出谋划策。
还有人在一边酸她,嫁入豪门就是不一样,开的什么车啊?
宁夏一点都不想回答,语气给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提供谈资,不如提前先走,于是假装接了个电话说有急事。
其他人再三挽留无果,便也没有阻拦,只是在她身后窃窃私语,看吧,豪门媳妇不好当呀,一点人身自由都没有。
宁夏在梦里压抑地要死,她开着车,一路慢慢的往回走,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嘭的一声直接把车开进了道路旁边的绿化带里。
这梦做得太逼真,真是吓死宝宝了,宁夏想。
但是她还是没有醒过来。
梦里的宁夏下车一看,车前头灯撞碎了一个,也幸好她撞的是树,反冲力不算太大。她站在旁边发了一会儿呆,如果这事情被曝光,那些小报记者又有的写了,嫁入豪门被冷落,借酒浇愁出车祸?标题她都能想得出来,也想得到八卦新闻里的自己看起来多么的可怜又可笑。
这时候她才想起叶先生。说起来,宁夏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叶先生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就算她说的是离婚的事情也一样。
妈的这梦好悲催,知道自己在做梦的宁夏心有余悸地想。她看着梦里的自己吹了会儿冷风,等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后回到车上,试了试感觉还能凑合开,便发动引擎慢慢地退回大马路上。
恰好这条路上林林总总开着许多家汽车维修铺,她随便开进其中一家。
里面地方不大,地面看起来脏兮兮的,空气中充斥着油污的味道。借着天花板上吊着的灯泡发出的刺眼的亮光,宁夏看到那个蹲在一旁正给车换轮胎的男人的背影。
“打扰一下。”她略微抬高声音。
“来了。”男人应声站了起来,转过身。
宁夏看到他黝黑的皮肤,红色背心勾勒下肌肉隐约可见,再往上,头发乱糟糟的,刘海垂下来挡住眼睛,整个人就像他的店,不屑掩饰的脏乱差,看起来并不可靠。
宁夏并没有跟这样的人打过交道,本能地便有些畏惧。她深吸一口气,简要说:“我要修车。”
“哪儿坏了?”男人刚要问,抬头便看到门外那辆头灯一明一暗的车。
“刚撞的,麻烦换个灯,我就在这里等。”宁夏开口解释。
男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车,再次开口:“我先看一下。如果只需要换灯,你等我去隔壁拿一下配件。”
他并没有问自己为什么不叫保险不去4S店修也不问撞车的内情,看起来像是一个不爱多管闲事的男人,刚刚经受了同学会的八卦洗礼的宁夏突然觉得沉默是一个男人最大的优点了。她默然看着他来回走动,拿起工具走到车前时用力掀起前盖,背后的肌肉骤然收紧。狭小的空间光线昏暗,莫名带有侵略性的荷尔蒙气息弥漫开来。宁夏想,她真的是很久没有过男人了。
另一个宁夏也被梦里的自己惊呆了。这梦里她好像是个已婚妇女吧,竟然会被别的男人吸引,并且对方还是这种看起来脏兮兮的肌肉男大叔,这真是……太没有节操了。
好在男人很快直起身,转过来,看着宁夏的脸神情严肃,欲言又止。
“有点麻烦?”宁夏问。
“是很麻烦。”男人皱了皱眉,犹豫片刻又再次开口道:“你的车被人动过,只撞碎了车灯是你撞大运了。这并不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说严重点,这是谋杀。所以宁夏,我建议你报警。”
宁夏一时有些懵,“什么谋杀?我要报警吗?还有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大概不记得我了,”男人望向她的眼睛,“我是楚寒川,算是你的初中同学。”
汽修店的后面挑空架着一个隔层,靠墙的位置上简简单单放着张床,蓝白方格的床单已经洗到发黄了,宁夏安静地坐在上面,浑身仍有些发冷。
楚寒川倒了杯水拿过去,放在一旁。
宁夏勉强笑了笑,对他说:“谢谢你,老同学,我想起来了。”
楚寒川是她初中时的同班同学,初二第二学期期末分班考试,宁夏就考去了按成绩挑人的全年级唯一一个重点班,此后忙于学业跟原来的同学基本上没有联系,但是她却记得楚寒川这个名字。原因无他,在那个人人犯中二病的年纪,楚寒川可是学渣中的领袖,全年级混混的大哥。
“好久不见。”梦里的宁夏说。
“怎么回事,你是得罪什么人了吗?”楚寒川蹙眉问道。
听到这句话,宁夏不由沉默下来。
在知道是谋杀的一瞬间,她想到了许多事情。想让她死的人并不少,叶家的那些人,以及想嫁入叶家的许多人,或许还有叶明华本人。她活着,除了碍别人的眼,或许也真的没有其他价值了,但是他们连她活着的权利都要剥夺吗?想到这里,宁夏难得委屈起来,她已经许久没有对任何人倾诉过了,在劫后余生的此刻遇到故人,深藏在心底的怨言忍不住脱口而出。
“我们今天高中同学聚会,我去了,觉得没什么意思。听别人在那里炫耀事业家庭,总不能说我大学没毕业就结了婚,现在又长期分居吧?”
楚寒川定定望着她,片刻后才慢声说:“你刚才差点被谋杀,可是你现在却在关心家庭和感情的问题,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是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宁夏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我不知道是谁要我死,但是不肯离婚的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办法?”
楚寒川望着她的眼神晦暗莫名,许久,又缓缓说道:“我记得你一直成绩很好,高中是去读一中了吧?虽然你没有读完大学有些遗憾,但是如果只是想做些事情,倒不一定非要有文凭。但是前提是,你得好好活着。关于你的车被人动过的事情,你不打算报警?”
“嗯。”宁夏的声音低了下去,如果真的是叶家的人干的,她这种举动无异于以卵击石,就算不是,叶家那些人没一个待见她,多半也会厌烦自己无事生非给人添麻烦。
“那你……打算怎么办?”
“等你把车修好了,我再开回去。”宁夏想了想,又说,“在此之前能不能在你这里借住一宿?”
“……”楚寒川此时方才有些惊讶地望向她。
“方便么?”宁夏直看向他的眼睛。
楚寒川下意识移开目光:“没什么不方便的,虽然我之前结过婚,不过又离了。”
“啊,抱歉。”宁夏低声说。
“其实也没什么,没孩子也就那么回事,无非是一段关系走到了尽头。”
“嗯,我也没有,也快走到尽头了。”宁夏忽然抬起头,眼中有疯狂的火苗在燃烧。
另一个宁夏低头捂脸,简直没眼看了。好好的同学会演变成了犯罪悬疑片,到现在是要开船的节奏么?
楚寒川幽深的眼里瞬间也腾起了火花。都是成年男女,各自轻车熟路。宁夏看着梦里的自己都快急死了,然而她醒不过来,也并不能阻止那个男人的亲吻,更无法控制自己同步了另一个宁夏的感受。
男人的嘴唇是温暖的,舌头卷进来,时软时硬,温柔又坚定。她的整个身体都瘫软下来,像是基于一种本能的臣服,慢慢地为这个男人打开,对方竟然还不是那个叶先生。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那时候……”男人喃喃说着,动作不停,手掌慢慢往下移。
靠靠靠靠靠……
被逼着观看自己十八禁现场的宁夏羞愤欲死,然后骤然惊醒。
她此刻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双眼放空茫然看向前方,眼前是写满数学公式的黑板,讲台,课桌,以及……她的同桌,蒋文诚。
“你没事吧?”蒋文诚诧异地看着惊魂未定的她。
确认了自己仍是那个十三岁读初二的宁夏,宁夏喘了口气说:“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梦见什么了?”
“梦见我变成了一个心思活络的中年妇女。”
“什么?”蒋文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梦见我婚后出轨。”宁夏没好气地回答。
“……有创意。”
宁夏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同桌,脑袋圆圆的头发不过寸长,黑框眼镜挡住了浓眉大眼,怎么看都不出众。但是不可否认他是他们全年级的第一名,将来抽条了会长成一个一米八五的大帅哥。
见她沉默不语,蒋文诚接着问:“那你梦见我没有?”
宁夏想了想,虽然他在梦里没有出现,可是梦里的她却知道有关于他的将来的一切,这真是见了鬼了。
“嗯。”她用审视的眼神看过去。
蒋文诚被她看得发毛,催促问道:“到底梦见我什么了啊?”
“梦见你老婆跟你妈天天撕逼,后来你俩离婚了。”
“……靠。”
全年级第一的优等生难得忍不住爆了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