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四章 ...
-
荣华挣扎在噩梦间,双手不断的挥舞,嘴中念念有词,苍白干裂的唇角、虚弱的眉眼,柔弱的、苍脆的,这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他,现在的他,好像在被强行缝在一起的琉璃,一捧便碎。
层层的薄纱罩了下来,内室只看得一片朦胧。
披散着瀑布般黑发的玄衣的少年,压在床上,自上而下俯视着昏迷不醒的青年,半响,粉红的唇凑在青年的耳机,微微开始煽动。
仅是神恍间,房中不见花样少年,夜莺飞了出去。
荣华神色恍惚地走在尸山血海间,心渐渐变得麻木,就这样,就这样就好,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想,这样他才不会心痛。
心痛,他为什么心会痛?
“因为你不得不失去你的心,即使再痛苦,你原本也不想抛弃你本心,不是嘛。”
向着声源处望去,一团血肉在宛如心脏般鼓动着,荣华面无表情盯着它,“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肉团站了起来,宛如臃肿发胖的血馒头般,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荣华面前,“吶,半妖,想不想做我的父亲?”
父亲?谁想做这么无聊的东西。
血馒头歪了个弧度,即使看不见它的表情,荣华也能猜出,此时它应该是高兴的:“如果你答应将我抚育成人,我便满足你的心愿,如何?”看着对方依旧面无表情的脸,继续补充道,“起死回生也是可以的。”
荣华的表情出现了丝丝破裂:“为什么是我?”他不相信这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仅仅是抚育一个妖、亦或是魔成人,便能达成他不能实现的愿望。
“因为赐予我血肉的生父选择了你。”这是必然,虽然在它看来,那家伙也只不过是不小心将自己种给遗留了下来而已。
“若我不答应勒?”
血馒头笑了起来,“你没有拒绝的理由。”
暗沉的黑色天空忽而裂出一道腾蛇般的缝隙,有阳光照了进来。沐浴在这光线中的荣华听到一声熟悉的叹息。
“不要死!”
暴戾的风喧嚣遍野,丝丝银光从发尾攀上了发梢,额间浮现出鲜艳茶蘼,荣华睁开了黑金相间的眼眸。伸出手,他看见了双臂间熟悉的花叶印记。
荣华微微苦笑开来,现在的他,是这世间最为可恶的样子,荣华极力想要影藏的一面,看来,对方是想剥夺他的最后栖身的地方。
如果说现三年前,荣华还有奢想,那么,他的愿望便是,在墓地安静的死去。
但是现在,看着沐浴在阳光中,血馒头本来面目,荣华开始动摇。
“我答应你!”
血馒头还想料定了对方的答案,表面浮现出一个大大的“V”,尤显恐怖。
荣华微愣,这是笑吧,真的是笑容吧!
光晕之间,俊美的孩童拉住了荣华的手:“那么,父亲大人,吾期待与您的见面。”
机杼“嗡嗡”的声音不断传来,谁的手不同的骚然着眼,痒意开始迸发。荣华不安的翻动的眼珠,吃力地张开了一条缝。
用力眨了眨眼,将眼前的雾纱驱逐殆尽后,他这才看清眼前蒙面的少年。
“荣华,要喝水吗?”
点了点头,少年栖身,扶着他起身靠做,凑近了,荣华方看清,眼前的这位眉眼精致的少年的,左边的眼角下,点缀着一颗鲜艳的泪痣。
待喝下少年端来的温茶,荣华这才问道:
“是夜莺吧”,扫眼便看见机杼上织了一半的棉布,“你这是在做什么?”
冬日里,荣华捡到了冻饿交加的鸟雏,当春分来临时,鸟雏受伤的半边翅膀覆盖上了软密的羽毛,它已长成一只合格的夜莺。但这只鸟儿似乎把他这里当成了家,当驱赶几次无果后,夜莺用夹杂着惶恐的稚声道:“荣华,不要赶我走。”
自此,荣华便知,他在冬日相救的,是一只妖。
彼时,他正侍弄着花草,遂给这只妖取名为的“墨兰”,叶下穿云交半面的兰草。
“啊,我在做衣服”,墨兰接过茶杯,荣华摆手拒绝了添水,放下茶杯,继续道,“你喜欢花鸟蝴蝶,届时我往上面刺上些许,如何?”
点点头,荣华道:“简单些就好。”
“恩。”
这一问一答间,几只毛绒绒的狐狸顶着清粥小菜过来,墨兰张罗铺陈在塌上的小几上,将竹筷塞到荣华的手中之后,便继续慢悠悠织布。
“墨兰,你怎么要将自己的脸给蒙上?”荣华搅弄着清粥问道。
“我以为你不会过问。”
“啊,呃,那就当我没问罢。”干巴巴的丢出句话,荣华夹起了几根小菜。
机杼的声似乎有点刺耳了。
“大人,你明明不喜欢妖,却还是将我留了下来”,织机一动,纤白的手均匀的压下了棉线间缝隙,“我不想给大人留下不好的回忆。”你只需记得,我只是一只灰绿色的、不起眼的夜莺就罢。
心中一动,荣华看着背对着的少年身影,不由的扶额,说到底,这只不过是只一心修成人形、妖龄不足三年的小夜莺而已,他究竟是在戒备着些什么!
“喏,给你。”
眼前浮现出一抹紫,再往上,夜莺看见一只苍白的手执着一根紫色的眉带。机杼声停了下来。
“这是,给我的?”
“恩。原以为还要过几年才会派上用场,没想到,这么快!”
腰上一紧,肤白貌美的少年抱住了苍白的青年,“你替我戴上。”
恰最艳丽的面容,配上妖冶的黛云,一时,倾国又倾城。
墨兰的人形并未维持多久,当荣华最后裹上绣着牡丹花边的宽大披帛时,夜莺煽动的翅膀,一如既往的停留在青年的肩上。
春夏交替之时,林中连着几日都下起了大雨。看着窗外不见歇的雨帘,荣华禁不住想起月余前见到的那只怪异的鱼精。
“墨兰,你说那鱼精是真的死了吗?”虽然事后,夜莺告诉他鱼精已被群枭啄抓而死,但一想起那日的梦境,荣华便有些惴惴不安,总觉着,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夜莺出神的看着某处,半响,才道:“大人,这几日我们还是去西面的那位去留些时日为好。”
连绵的雨下得更大了,即使如此,夜莺的身影还是消失雨帘中。
拴好拉好布囊最后一结后,撑着描摹着蓝蝶的纸伞,拉开木栅,荣华向着西面而去。
“滴答滴答”,是雨敲叩绿叶之音,“叮叮咚咚”,是雨在伞面舞蹈之音,“啪啦啪啦”,是雨击打着水塘之音。
荣华听着雨水谱写的乐曲,闭上眼,将脑中浮现出的古老乐曲哼出了口:
“缘尘连,尘缘断;世事无常,时事有分。恰逢双蝶媲飞翼,朝逢夕别纷飞~”
旋转的雨伞、四散的雨丝,跳跃在伞面的双双蓝蝶雨中开始振翅。
“父亲大人,父亲大人~”
荣华停下,转过身,除去黑压压的林舞,什么也没看到。
只是幻听罢!
继续向前走去,出了这片树林,前面便是西面那位大妖的居所了。“噗嗤”,荣华笑出了身,明明是个洞穴而已。
“嘻嘻,我在这里,父亲大人~”
咦,荣华确认,与方才无二般的声音是从前方的出口传来的。
“对,我就在这里,快来呀~”
紧握着伞柄的手逐渐放松,荣华的世界开始出现涟漪,暗黑的天空似乎压了下来。
身体,变得好奇怪:像是喝醉了酒一般,只有一半的掌控权在自身手里,而另一半,飞上了天际。想要大声嘶嚎,但声音却被堵在了喉间;想要振翅高飞,但羽翼却被踩进泥间;想要,他还想要做什么?
啊,对了,想起来了。
他还想要,描摹死亡的色泽!
“来呀,父亲大人~”
蝴蝶停止了舞蹈,种种的跌落在泥泞间。
雨停了。荣华踏出了最后一步,暗沉的树林被甩在了不知明的身后。
脏污的伞终被一只漂亮的手拾起,额间点缀着优雅紫黛的少年,狠狠的咬住了唇,暗红的鲜血在少年的嘴角划出了弯曲的条线。
“他被带走了!”少年的身后,身着红衣的男子道出了事实。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