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枯荣华》反方向蓓

1、第一章

　　当黑暗来临之际，他选择止步，无比正式地迎接着它的到来。
　　“去死吧，你这种恶心的怪物！”
　　所以，他想确认，是否如书籍中述说般：死亡，生命最终的栖息地。
　　但是，像他这种人，似乎连最后的栖息地都被剥夺了！
　　身体是像是长出了翅膀，悬浮在空中，找不到些许实感。周围，真是寂静啊，耳边除去潺潺的流水，听不到一丝一毫的颤动，世界仿佛都静止了下来。
　　等等，水声，为什么会有水的声音？
　　难道他还没下到十八层地狱，还活着？
　　像是证实他的想法般，躯体不再悬空，这次，他感觉到了，水流 柔柔地从指尖淌过、宛若是触碰到了初生婴儿般。
　　他，难道真的还活在这世间？
　　不，也许，他已经如愿的下到地狱中去。
　　不然，这全身如同火燎般的疼痛又是为何？
　　有时候，地狱就在咫尺之处，瞬间麻痹神经，让人以为，还身处人间。
　　不过，真的是好痛，这就是所谓的活地狱吧，而这置身地狱般的疼痛便是对他的惩罚，虽然只不过是开胃小菜。
　　亲爱的爱丽丝，你说对吧。
　　意识终于归拢，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入眼便是泛着咖啡般色泽的细碎石砾，夹间叠跌在细软的白沙之间，再往上，微微泛红的流水间，细碎的鲜红小蛇严严实实的舔舐着脸颊。
　　好像，微微有些酥麻！
　　鬼斧神差之间，半边身体浸泡在溪水之间的青年伸出红艳舌，微卷起掺杂着自身血液的水，细细品尝开来，间会，被血茄覆盖的眉眼间，染上了些许魅惑的味道。
　　“呵呵~”细碎的笑意蔓延开来。任由浓重的胃酸开始反噬，他还是觉得。
　　真甜！
　　男人得到了确认，看来，他，真还没有下到地狱，不然，怎么会觉着，这世间的千般美味，都抵不上此刻之滋味！
　　待流水染上粉嫩的桃红后，储蓄到足够的力气，忍着下腹刀割般的疼痛，水中的人以一条丧家之犬般微微蜷缩起身体，努力地，想要再一点，再紧一点，紧紧地抱住自己。似乎只能是这样，他才会觉察到，身体还残留着温暖的事实。
　　只是，这遗留的余温也终将散去，然后，他听到了爱丽丝的声音：
　　“荣华，你真是个变态。”
　　但是，荣华踉跄的想要起身，亲爱的爱丽丝，你的语言已不能再次伤害我，因为，过去的荣华，早已从云端跌落，被摔了个粉身碎骨。
　　跌跌撞撞，双手似乎想要从虚无的空气中找到依附之物，挣扎着，亦或是，渴求谁能伸出手，将他带离这浑浊之地，微微的，静悄悄，哪怕随着而来的是毒药也好。
　　荣华的手还是抓了空！
　　狼狈的、可怜的！
　　等到终于站起来的时候，浑浊粗黄的泥水似乎承受不了本身的重量，自荣华黝黑的发梢、脏污的衣角滴落下来，瞬间融入脚下巨大的漩涡涟漪间。
　　似是为了加深了他的狼狈，原本灿烂的阳光的被暮然被乌云盖住，瓢泼的大雨打了下来，真的，好疼。
　　任由雨水洗漱着全身的伤口，荣华想着一些无聊的问题，就譬如，为什么之前从未发现过，这连脆弱都称不上的雨水，都能让人，如此的疼痛勒。
　　自虐般的抬起头，想要在空中验证，是否真的存在传说中的雷公电母，然后，再问一声：每一滴雨水的实际重量是多少，为什么他会觉得如此的疼痛？
　　全身的伤口已愈合，雨水快速洗刷掉荣华身体中多余的污垢，无论是血、还是泪，是自己的，亦或是他人的。终于，他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白皙的面孔、凌乱披散的长发、破碎不堪的衣裾。
　　不过，真的，好失望。除了黑压压的乌云，什么都没看到。真实也罢、幻象也罢，为什么，没有人来！
　　荣华双手捂住脸，是不想要任何人看清此刻的表情，雨下得更大了。
　　曾有人问及荣华，当岁岁枯萎了荣华后，人与人之间还会余下什么？
　　犹记得，当时为他解惑的人留下的话：
　　春蔓生而发，岁岁枯荣华。荣华岁岁枯，连绵荒芜长。
　　而现在，荣华终于知道了答案。
　　身体终于冰凉了下来，荣华粗鲁地将额前的乱发一把拨道了脑后，抬起僵直的腿，一步步消失在丛林间。
　　荣华，活下去吧，然后…

　　三年后。
　　寂静的林间，木刀在发出最后的呻吟后，结束了短暂的一身。但是，撇了撇嘴，荣华才不会在乎。
　　眼见工具报废，他逐渐后退，待到十米左右处，飞身上前，在暴力地给出了一脚后，用来拴住衣角的棉绳断裂，而伴随着“咔擦”一声，面前的树终于倒下，衣裾随之掀起了阵阵波浪之弧。
　　“哼！”
　　将香木多余的枝干折下，荣华在目测这棵树二分之一长度位置后，轻松的将之扛在肩上，沿着熟悉的小道，准备回“家”。
　　眼前浮现出熟悉的淡青色，荣华将这栋早已融入森林间的屋子称之为“家”，他栖息的地方。
　　任由墙壁爬满蔓藤，高大的树桠层层盖住早看不出原本面目的屋顶，午间正酣的阳光细碎的洒在绿荫的人造的小湖间。远远看去，这地方，像是长在飘在巨树梢上的吊兰。
　　这里是，荣华细细打整的，自己的家。
　　打开伪装成低矮植物的木栅，闻着夹杂着新鲜的木草之香熟悉味道，荣华弯了弯嘴角。
　　去年的秋分时节，丛中的飞鸟寻到了些许野百合的种子，今年活了十几株。不过，停下脚步，看着犹带着紫色的娇艳花朵，摸了摸唇角，真是奇特，难道，百合在这里出现变异？
　　但无论是怎样现在，现正是它们盛开的季节，目光流转，罢，这些是无毒，管它是哪门子变异。荣华继续向前走去。
　　今年他可以收获很多百合种子了。
　　将香木扔在屋前的草地之后，荣华迎面躺下，他暂时不想动弹。
　　远远望去，扎着黑色马尾的青年似是睡着般，白皙的皮肤在绿草的衬托下闪烁着耀眼的色泽，简单古怪的棕色裙裾洋洋洒洒舒展着，正如青年此时高涨的心情。
　　缓缓睁开眼，荣华听到了，幸福的芳芬。
　　细细雕琢着手中的木材，看着它逐渐成形为熟悉的模样，这才停手。
　　“真是漂亮，待明日寻些合适的黛石将之染色，就与真正的莲花无甚区别了。”
　　荣华将盛开的莲花拥入怀中，嗅着属于香木的恬淡气息，微微开始出神。
　　屋外得百合也罢、雕琢的香莲也罢、还有这屋子熟悉的陈设，它们都在告诉荣华，这里，即使这里不属于他熟悉的二十一世纪，但他，还是好好地活了下来。
　　即使，还在追寻过去的影子。
　　伸手，拉下自天花板上垂钓而下的丝线，瞬间，阳光自屋顶落在特制的缸中，荣华将莲花放入水中，缸中的鱼儿对浮在水面的东西也很是好奇，团团围拢，纷纷咬上了一口，但这次尖利的牙似乎没起多大作用。
　　“你们以为我是白花时间去寻这香木！”弹了弹“抗议”最凶的红鱼的头，荣华露出了霍霍白牙。
　　之前木雕的莲花均被这些凶残的鱼给咬得七零八落的，也不是没想过换作石雕，但奈何这些外表看起来很具有欺骗性的金鱼的那口牙，耐何不得。
　　一只夜莺飞了进来。
　　“荣华大人，又在和鱼玩呀”，夜莺停留在荣华的肩上，尖利的喙细细舒着羽毛，“说起来，要是您换些普通的鱼儿，也不会如此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