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幻音》雨落千年

5、蝉语·预兆

　　千君站在雨中看着他们离去，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这场雨越来越大了，大概真的会跑出什么麻烦的东西吧，而且那个使用幻术的女人真的是无时无刻不存在于虚幻之中。
　　以幻影替代了自己。
　　“真的是一个意外麻烦起来的地方啊。”仲心站在凉亭之中，冰冷的雨水已经吹入了凉亭里面，却无法触及她分毫。
　　奇怪的哀嚎和愤怒的吼叫声响起，将雨中的混乱推向高潮。
　　仲心不以为意的一笑，撑开自己的油纸伞走入雨中，当那蜿蜒的水墨竹画舒展开时，恐怖的威压展现开来。
　　连大雨都仿佛静止了一瞬间。
　　千君看着那个女人离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哪怕那强悍到了极点威压根本就没有避开他。
　　“果然是，莫名的麻烦了起来。”千君无奈的笑笑，转身往住的地方走去。
　　大雨不知停歇的冲刷却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不祥气息，鲜血浸入泥土，无数魑魅魍魉的尸体也随之消散。
　　这个傍晚，不会安宁了。

　　一直都与世隔绝的碧竹之海依旧是一片让人觉得随时可以沉浸其中的安静。
　　只有一轮镰月高挂的天空显得格外的空寂。
　　“今天晚上是有月无星的夜晚，格外的冰冷啊。”仲心把伞放到了一边，带着两个孩子继续往前面走去，那个叫做夏蝉的孩子并没有进入这里的资格，所以必须要有人带路，“这样的天气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了，感觉相当难得啊。”
　　“什么难得？”秋叶有些不解。
　　“以前，老师在的时候我们来这里看见的从来都是有星无月的夜空，哪怕只有启明星也从来都是温暖的。”仲心微笑，“这是我这么多年以来看见的，第一次看见的，镰月的夜空。”
　　“这个地方看不见月亮吗？”秋叶有些奇怪。
　　“这个地方的主人是我的老师，这个地方的一切都会被她所掌控，每当夜晚降临，当我们在这里的时候她总是会让夜空变成有着星星的样子。”仲心有些怀念的微笑着，“那个时候我们和秋叶你一样也还是孩子，所以也曾经好奇过为什么总是看不见月亮。那个时候老师说，这里的月太过寂寞，也太过冰冷，不适合我们啊。”
　　秋叶望着天空，望着那一轮镰月莫名的感觉到了一股别样的冰冷，这样的月亮的确是那样的冰冷啊。
　　夏蝉没有去看，这个地方充满了浓浓的让人感觉到绝望的力量，不过那并不仅仅是绝望，而是一种在时间之中没有任何变化所带来的冰冷力量。
　　仲心无奈的笑了笑，这样的事情和这些比自己当年还要年幼的孩子说的确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远远的地方，烛火已经亮起。
　　普通的石桌上，一点烛火孤独的在风中摇曳，烛泪还没有滴落，可以看出点燃蜡烛的人离开还没有多久。
　　“已经走了吗，看起来事情还真的是多得让人觉得无奈啊。”仲心的微笑变得相当的无奈，“都没有什么时间休息了，偏偏我又帮不上什么忙。”
　　轻轻的一声叹息，仲心的思绪也有一些莫名的恍惚，随着几位大人的回归，他们也开始变得忙碌了，恐怕过不了多久血色之日就会到来了，那时，一切的生死存亡都只在一战之间，到时候又将会有多少同伴离去都还是未知，真的是悲哀的宿命啊……
　　秋叶和夏蝉都感觉到了仲心那看上去就像是即将消失的变化，那令人几近窒息的悲伤仿佛与这片孤寂的竹海融为一体。
　　“仲心姐姐，你在伤心吗？”秋叶有些担心的问。
　　仲心侧过头，不在意的说，“只不过是想到了那几乎没有改变可能的未来罢了，不论是自己，还是同伴，甚至是敌人……只要有人离开了，就一定会有人伤心，这是永远都不会变的啊……”
　　最后的尾音终究是化为叹息飘散在风中。
　　秋叶并不明白仲心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那种无法掩饰的悲伤却并不压抑，反而有一种强烈的……令人向往的感觉，就像，那些仿佛只存在于长诗中的，令人热血沸腾的血性。
　　“啊，扯远了。”仲心摇摇头，对于自己这样突然间冒出来的多愁善感实在是有些无奈，她拿出放在一边的食盒，把里面给今天准备的点心拿了出来，今天一直都在忙碌，所以也没有人动这个，不过点心都有了，茶水的话……
　　和两个孩子说过之后仲心就起身走向了从碧竹之海中蜿蜒而过的溪流。
　　见仲心消失在了远处夏蝉才稍稍的松了口气。
　　“小蝉？怎么了？”秋叶拉着夏蝉冰冷的手问道，从仲心姐姐出现开始小蝉好像就很紧张，好像在害怕一样。
　　“小叶。”夏蝉认真的看着秋叶，“你以后一定要离那个女人远一点，她不是什么好人，那样的血腥气太重了，她杀了绝对不止一个人。”
　　“啊！怎么会！”秋叶叫了起来，因为这样的话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仲心姐姐是个会杀人的坏人？
　　“对，她身上的气息就像一个屠夫一样，不！是比屠夫还要血腥，太靠近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杀掉的！”夏蝉的语气之中是无法抹去的恐惧，那女人身上仅仅是一丝无法控制所泄露出的气息都是如此恐怖，那么当她彻底展开自己的力量的时候恐怕没有人能够想象她会强悍到什么地步！
　　秋叶的大脑一片空白，小蝉是自己的好朋友不会骗自己，可是仲心姐姐对自己也很温柔啊，到底要怎么办？
　　“善与恶，正与邪，究竟该以怎样的标准来界定呢。”轻灵悦耳的声音随风而至，仲心提着水壶脚步款款的走了回来，脸上是淡淡的笑容没有丝毫的不悦。
　　她太清楚了，幻系的人操纵着虚假，个性变幻无常，亦真亦假，亦正亦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最不值得信任的人，这就是虚幻的本质。
　　不过在老师的教导下他们的发展除了本职更加倾向于刺杀者，比起寻常人更加重视真实的存在，毕竟……控制着虚假的幻术师更容易死在虚假之中。
　　夏蝉见仲心出现身子僵硬了一瞬，下意识的换了位置将两个人隔开，哪怕很微不足道她也要保护小叶。
　　仲心也不在意，将水倒入壶中放到火炉上烧着，脸上的神色平静而安宁，“每个人都会在不得已的时候做出不得已的事情，我活的时间太长了，见过很多不得已的事情，也做过很多不得已的事情，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把我逼到不得已的地步了，所以我们才得以在这个地方隐居，安宁的度过自己那也许并不长久的安宁日子。能再这样短暂的时间里遇上这样单纯的孩子，感觉真的是意外的不错啊。”
　　夏蝉没有动，秋叶则是一脸的茫然。
　　仲心取下已经烧开的水壶，灭掉已经用完的火炉给两个孩子泡了两杯平时就觉得很不错的果茶，才微笑着说，“不过隐居的大概是另一个人吧，我只是在这里养伤的。”
　　语毕，她将自己的束腰取下，外面的交领长裙滑落，露出里面的暗色短装。裸露的纤细腰肢上缠着纱布，浓烈的血腥味和药味让人相当的不舒服，同时也证明这样的伤到底有多么的严重。
　　“啊！”秋叶惊呼出声，“仲心姐姐，你没事吧！”
　　“我曾经生活在一个不杀人便会被杀的地方，那里的孩子没有童年，没有单纯，所以突然间看见小叶你这样单纯的孩子实在是有些好奇啊。”仲心把衣服拉了回去，把伤口遮掩了起来，“我们早已经成长为了保护者，所以不可能在表现出软弱，不可能在表现出单纯，这已经是必然了啊。”
　　夏蝉的眼神中的戒备总算是好了一些。
　　“这个夏天就要过去了，一个季节的交替都会带来离别，所以好好珍惜着最后的时间吧。”仲心意义不明的微笑着，虽然感觉得到这个小丫头可能有着很麻烦的东西，但是她的存在不可能度过这一个夏天已经是事实了，所以她必须要考虑这会对秋叶这孩子造成的影响。
　　夏蝉的身子一僵，但是却已经了然，这个女人一定知道了她的身份，甚至还包括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离别？”秋叶有些疑惑，“夏天结束了，小蝉就要离开了吗？”
　　夏蝉没有说话。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与其担心那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的离别，倒不如珍惜这最后的相处时光。因为每个人存在的痕迹都会在时光之中渐渐消失，也许在若干年后我们都会成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仲心的目光变得悠远而感伤了起来，可是脸上却真正有了温柔的笑容，“但是，只要自己和那些相处在一起的记忆能够被在意和珍视的人留在心底，那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至少那个时候还有人能知道，曾经存在过的，那些也许没有人会去在意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