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马》淡马

9、第 9 章

　　从环湖东路拐过一块整修的地，然后驶上一条两车宽的道，就进到了浣花巷。

　　西岳市并没有杏林路这条路，马曼曼查到这个结果也并不意外，他显然不是容易透露自己信息的人。

　　她打快递公司的电话问到了离她住的地方最近的北通快递点的地址和号码。

　　“浣花巷7街4号。”

　　对方还告诉她，“如果你要去就得抓紧了，这里的北通快递即将和其他点合并，也就这几天的事。”

　　浣花巷不是一条巷，它是纵横交错的由农民自建的小楼房组成的一片院落。水泥路是自己铺的，路不宽，只够一辆车开。两三层的小楼修建的是江南风格，白色墙体黑色屋檐透明的玻璃，有的屋顶还竖着招牌。房子前面带一个大院子，铁门大部分都关着，不是人暂时不在家的关着，是没人住有点荒凉的关着。

　　“这么新的房子，怎么没人住？”马曼曼问司机。

　　诺大的地方几乎看不到人走动，如果不是白天，还真有点寒碜。

　　“要动迁了呗，开厂开公司的都走了，我们开进来的那块地方搞市政工程，民宿也开不下去了。房东也不在乎这点房租了，一动迁，这里有套房子的还不得分个千八百万的，”出租车司机很是羡慕，“小姑娘，找个这里的人嫁了吧，车子房子都不愁了。我是没戏了，还生了个儿子，自己苦完了还得给他苦。”

　　马曼曼笑笑没搭话。

　　“到了啊。”

　　司机往前开了一点找了个横巷掉头，一溜烟开走了。

　　马曼曼站在水泥路和大门厅的交接处，阳光西斜照在门牌上。

　　浣花巷7-4

　　大门紧锁，马曼曼打电话，耳朵贴着铁门，好像听见院里铃声响，透过空旷的空间传来，没人接。

　　浣花巷一带没有高层建筑，能看见完整的天空，蓝莹莹的天，白云堆积在天边，因着阳光，又嵌了一层火亮亮的金边。

　　是个好天气呢。

　　静是真静，没有车马喧嚣，没有鸡鸣犬叫。

　　马曼曼慢慢旋转身体，山涧、清源、独爱居，各种字体映入眼帘……那些竖立在屋顶的招牌，仿佛不敢寂寞的摇摆，带来猎猎风声。

　　隐约传来沙沙的声音。

　　马曼曼侧耳静听，好像是车身压过水泥路发出的声响。

　　一辆乌蒙蒙的面包车拐过墙角，撞入她的视线。

　　小肆打老远就看见巷子深处立着个人，车越开越近，那人的五官越看越清晰，一张很年轻而且很漂亮的面孔。
　　站在4号门口。

　　小肆靠边停车，伸长脖子，姑娘背后的铁门挂着把大锁。

　　他看看大锁，眼光从锁那又偷偷移到姑娘那。陌生面孔，自从民宿关了，他鲜少看到这般打扮精致举止文雅的姑娘。

　　目光和姑娘的对个正着，那姑娘也在看他，而且眼光很热，急切的盯着他。

　　小肆赶紧拿出手机拨出去。

　　“烈哥，”电话很快通了，小肆立马跟炮仗一样哐哐赶话，“那帮孙子不在，那个包裹坏了说要投诉的女的，是不是个年轻姑娘啊？坏了，人家找上门……”

　　那姑娘不仅杀上门，还冲他走过来，并且轻轻扣了两下车窗。

　　开还是不开，小肆没带犹豫的摇下了车窗。姑娘一脸笑意，嘴角还有两个豆粒大的酒窝，哪有东西坏了上门兴师问罪的怒意，再说了就算怒气冲冲的又怎么样，他一个大老爷们能怕个女的。

　　“有……有事吗？”小肆放下手机，问的结结巴巴的。

　　马曼曼刚想说话，看到他的手机还显示和一个叫烈哥的处于通话状态，她指指手机示意他先说完。

　　小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直接掐了电话，有点慌乱的问：“有……有事吗？”

　　马曼曼：“……”
　　马曼曼：“请问你是飞翔快递的吗？”

　　“没……没错，”小肆看看她再看看4号，强调，“我们和北通快递不是一家。”

　　“你认识这里的人吗？”

　　“他们呀，他们早就跑路了。”

　　小肆说完就想敲自己的嘴。

　　马曼曼诧异：“走了？”

　　“是啊。”小肆蹭蹭脸颊，低头发动车子开到巷子深处掉车头。

　　“等一下。”等车子开到身边，马曼曼伸手拦了一下，“带我一段吧。”

　　小肆犹豫了两秒，马曼曼微笑：“拜托了。”

　　“好吧。”小肆冲副驾驶摆摆头。

　　拉开喷画了飞翔快递四个字的车门，马曼曼上了车。

　　那天是晚上，现在看的更加清晰。

　　车里除了有点汽油味，其他没什么味道，后座拆空了，角落里放了一个木质小板凳。前排两个位置，兜的是棕色花格的车椅套，老式的中控台，靠纽扣旋转调节。

　　“这个是哪里买的，很别致。”马曼曼摸了摸挂在后视镜上装饰物的穗子。

　　“烈哥的，”小肆看了眼，“不知道他哪里弄来的，也可能是别人送的。”

　　烈哥。刚才他手机通话的也是烈哥。

　　马曼曼垂下眼睑，手收回腿上：“烈哥？这是他的车啊？”

　　“嗯，他的。”

　　这辆车买来就是二手的，造了几年，临近报废。

　　“我们送快递的，多好的车都是浪费，这种车最好，能装又耐造，盒子箱子搬上搬下，撞到蹭到也不心疼。”

　　马曼曼点头：“是呀，适合最重要了。”

　　小肆又偷偷瞄了眼边上的姑娘。

　　长长的睫毛低垂，红润的嘴唇抿着，嘴角抿出个小梨涡，脸蛋白嫩透滑，下巴尖尖的。

　　这得是巴掌小脸吧。小肆在心里感叹。

　　通情又达理，长得也好看，怎么也不像上门来闹事的人。

　　心里一放松，嘴巴也不守着了。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呃，我是说，你怎么会站在北通快递的门口？”

　　“我来找房子。听人家说那里快空出来了。”

　　马曼曼说着想好的措辞。

　　小肆一脸便秘的表情，她狐疑的问：“怎么了？那个地方有什么问题？”

　　“没没没……没问题，”小肆连声否认，“4号有三层楼，十几间房，你要租那么大，开公司啊？”

　　“我只要租一间。”马曼曼颇有点羞涩的吞吞吐吐，“其实吧，我今年刚毕业，工作还没过试用期，因为生病被辞退了，现在也没多少钱，听人家说这里房租便宜，我就想来这里租房。”

　　“你那公司太不地道了，谁还不能有点困难，搁我们就干不出这事。”小肆义愤填膺，突然他想起什么，“去我们那，我们那儿还有两间房没租掉。你不要找4号了，这块地方要拆迁，好多人搬走了，4号又是最偏僻的角落，先不说房东肯不肯租给你一间，就说你一个姑娘租在那也不安全。你跟我们一个院子住，绝对不用担心，平时就我和烈哥在，烈哥那个人对女人一向不假辞色，哎呀，反正，你跟我们一起住，放心。”

　　小肆越说越觉得这是个妙主意，方向盘一转：“走，我带你去看看我们房子。”

　　****

　　小肆住的地方离大马路就隔了两栋房子，院子也大，是水泥地，还有刮刀没磨平干涸后凝成的花纹，一棱一棱的像水滴，穿着软底鞋踩上去还硌脚。院子一半的空间拉了个简易的遮挡棚，几根合金支架支着，顶上围了一圈帆布，下面胡乱堆了几个零星的包裹。

　　“这是为了堆快递方便，晚上还没送完的包裹就拿回屋子里去了。”小肆停好车走到马曼曼身边，给她介绍。

　　空着的地方摆了一辆电瓶车，从屋子里拉了根电线直接就在院子里充电。

　　“这是我的，今天货太多，跑没电了，才换的小面包。”

　　马曼曼噢的应着。

　　院子北面是幢水泥粉的小楼，上下两层，楼下四间房，楼上两间，还有一半的地方空着。

　　“最右边是我住的，隔壁的是烈哥，这间是办公室，最左边是厨房。”小肆殷勤的很，“我带你看看。”

　　屋子也很简陋，水泥地，石灰墙，跟毛坯差不多，屋顶吊了一盏白炽灯，小肆打开。

　　“这间是我住的，原来还有一个叫大成的，开始也住在这里，后来结婚了就搬去跟媳妇住了。”

　　屋里摆了两张单人床，一张铺了被褥，另外一张露出光秃秃的床板。陈设简单，还有一个立柜，外带两张折叠靠背椅，上面零散堆着几件衣服，地上还散着几双鞋。小肆手忙脚乱把鞋子踢到床底下，又把衣服团一团塞到衣橱里，“要不要坐坐。”

　　“不坐了，我能不能再看看其他地方。”

　　“行行。”

　　“这间是烈哥的。”

　　“烈哥？”

　　小肆嗯了一声，“他管事，虽然脸冷了点，人不错的，对我和大成很照顾。”

　　烈哥，马曼曼心里又默念了一遍，会不会就是他的名字？刚烈冷硬，感觉挺符合他形象。

　　“要不要进去看看？”

　　这间房只是虚掩着，小肆把房门推开。

　　嘟嘟，小肆的电话响，他拿出来：“哎，烈哥……”

　　“不了，他人不在我就不进去了。”马曼曼说着，眼睛还是快速的瞄了一圈。和隔壁差不多大的开间，也是床、衣橱和凳子几样简单的家具。

　　小肆走到院子里接电话。

　　马曼曼看好了，见小肆还没回来，她咬了咬唇角，没忍住好奇心又往里面细细打量。

　　床比隔壁的阔一点，一米五的木头床。床单被套枕套一水的深色。被子叠好了，就一条被子，不厚，最多和她盖得春秋被差不多大小，屋门口摆了一双塑料拖鞋，好大，像条小轮船。除此之外，外面看不到任何物品。作为一个男人的房间，整洁的过了头，连那么简陋的装修都不刺目了。

　　“烈哥，我知道我知道，那边人还没回来，一问到我立马告诉你，刚才……刚才啊我突然挂电话，是……是搞错了，把人看错了，没事，真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