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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两忘烟水里
      风把空气吹成了皱纹,波光鳞鳞。莫芷芸又一次听到哦了空朗的风中波浪翻滚的声音。这声响可以穿过万水千山,可以越过亘古百代,给她遥远的呼唤。那呼唤让她更加清醒,也让她更加迷茫。庭中的柳树黄了又绿谢了又开,一年又一年一代一代。而从什么时候起日子对她而言就停滞了呢?今日和明日和昨日再没什么分别。她一直在等待,不是等待别人,而是等待自己,等待自己能离开这里远去。爹娘阿渊的笑容出现在她面前,他们的容颜都不再清晰,只是鲜亮的明媚的笑容仍是真真切切地映在她心上,一如往常。

      精致的亭台楼阁,曲折迂回的雕花长廊,偶尔有人经过。周围的一切都陌生得很,身边过往的人恭敬地喊着:夫人。她一愣,是喊她吗?她记得爹爹把她置在膝头,用硬的胡茬摩挲她光洁的脸蛋,宠溺地喊她:阿囡。她记得娘替她梳着乌黑柔密的发,她从镜中看到娘温柔的笑,娘轻启朱唇温柔地喊她:芸儿。阿渊玩耍得一身是汗,冲进她怀里叫她姐姐姐姐。谁叫她夫人?这些人叫得是她吗?夫……人……夫……她记得她曾经叫一个人夫君。
      身边一个女人挺着精致的胸,扬着美丽的脸和她并肩而行。她怕那个女人发现了自己偷偷地瞧她,不敢再看。只是闻到女人身上浓浓的脂粉味道和用过桂花香精的发丝,微微飞散。有些掠过脸颊被女人用手拂开,动作优雅端庄,却从骨髓里沁出一股妩媚之气。微风吹过似乎也熏了香风。她皱皱眉头,她不喜欢这个女人。
      长廊尽头是一条斜架的木桥通向水中央的花厅。花厅两面临水,一面是长廊一面是对岸的琉璃套房。一个男人正在花厅喝酒,一边饮酒一边看着湖中的莲花,清俊的面孔上有着隐隐的倦意。她看见这个男人鬓角微霜,眸中似乎闪烁着无尽的光芒却隐在深潭一般的暗黑之中。
      男人抬头看见了她扯扯嘴角:坐。她正要坐下那个女人却先她一步坐在男人的身边。她瞪了女人一眼坐在男人的另一边。这个女人为什么总跟着她?看见女人拉着男人的手,她冷哼一声:不害羞,和男人拉拉扯扯。何况人家让我坐并不是让你坐啊!这女人凭什么和男人坐那么近,近得把胸脯都贴在男人手臂上。
      “今天是她的生日!”男人又饮一口。看向湖面,湖上两只蜻蜓点了过去,漾起微小的波纹。
      你仍是忘她不了。女人幽幽地道,低头用脸颊磨蹭着男人的手背:我到底要怎么做……女人的眼泪落在男人的手背上。
      她看着男人手上的一滴眼泪,很想抹去。他既让自己坐下何必又不和自己讲一句话呢?定是那女人搞鬼,男人竟忘了她的存在。
      风漾出一道一道的水波。男人冷冷地看了看女人:你来做什么?她看见女人抬头,露出妩媚惑人的笑容,似乎是对着男人笑,又似乎是对着她笑,女人眼角微翘,嘴角微翘,美丽而又明艳的脸上尽是化不尽的柔,笑容里却盛满了看不透的悲哀。
      画舫亭台,花榭楼阁。初夏的风景真美,到处是花香草香,蜂蝶飞舞。她步伐凌乱,她的房间呢?她的庭院呢?为什么她找不到窗前的那棵柳树?
      仓皇寻找间,看见一盏微烛仍亮着。太好了,她一向怕黑的,每日很早她就歇息了。迎着烛光走过去,窗上人影绰绰。她又想起白天见的那个男人。他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说今日是一个人的生日。生日?她怎么没有生日。不,有过的。依稀,似乎有个人在她生日的时候给她戴上翡翠色的手镯,她最爱的绿色。低头看向手腕,手镯呢?里面透出隐隐的红色的微光。红灯秀烛,有个人的眼眸凝视着她,黑色的瞳仁里映着闪闪的烛光,还有……她的样子,她叫那个人……夫君。

      乌云密布,大雨倾盆。莫芷芸关好窗户,躲在床角,她怕打雷。刚刚他焦急地敲打着门,他一直知道自己在雷声中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独处的,以前每次打雷她都紧紧地靠着他,听着他匀称的心跳声,她满足地沉沉睡去。今夜她宁愿一晚不合眼也不要开门。那个人在门口等了许久终于远去了。莫芷芸趴在床上无声地哭泣。她想起他揭起红盖头温柔地对她说:芷芸,我会照顾你一辈子,让你做最幸福的女人。
      如今,他依然宠她只是这种宠爱,她不要。他怎么会挑这么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入洞房,他这些话也会对另一个女人说。她没见过新人,听下人说是赏芳斋的花魁叫娇可。美艳绝伦,风情万种。她的夫君为了这个美人和朝廷大员的公子翻了脸,那大官正要讨刚即位的皇上的宠幸不敢乱了章法,把儿子狠狠地打了一顿再不让他出入赏芳斋,她夫君赢得了佳人芳心,更留下数首诗赋赠予娇可。当京城第一才子容止的墨迹留在商芳斋的时候,当容止脉脉含情的眼眸凝视着另外一个女人的时候。他的妻子正在房间里绣一副鸳鸯枕,不时抬头望望窗外,期盼着夫君的归来。
      好大的雨,她哆嗦了一下身子站在屋檐下避雨却没注意到自己根本没有被雨水淋湿。门倏地开了。
      芷芸是你吗?是他。心中暗喜,她不知道说什么好。芷芸是谁?是白天那个女人吗?她有些不快地想,冷冷地道:不是。
      我知道你回来了,你仍是生我的气吗?那男人红着眼圈对她道。我不是芷芸。她平静地道。这时一个响雷过来,她抖了抖身子不由自主地退进他房里。你一向是怕雷声的。男人倚在门口喃喃地道。
      你怎么知道?她惊讶地问。男人关上房门回到屋里。她有些紧张起来,孤男寡女共居住一室不大好吧。她抬眼看向男人,坐在椅子上正和她向对。这样的眼神,她以前也曾经见过的,好熟悉。因为下雨,空气都燥烦起来。
      你一直坐在这张椅子上和我谈天,经常一聊就是半宿,我们一点也不会觉得乏味,我一直都奇怪,你身居深闺从不出门怎么会晓得那么多的事情。
      她微微一笑:我爹娘年轻时游历名山大川,见多识广,生下我之后才安定下来,都是他们将给我的呢。说完一愣,自己何时和他谈过天了?
      你一直很恨我吧!我以为我惩罚的是你,可结果是在惩罚我自己,芷芸……男人眼泪滚滚流下,喉头滚动,他如孩子般哭出声来:
      我只是要你嫉妒,你只要说……你只要说你不喜欢我那样,你不喜欢我有别的女人……她默默地看着他抽泣,听着外面的雷声,奇怪,在他身边,她竟然不怕打雷了。只是,他因何这么悲伤呢?伤心至此,是为了一个叫芷芸的女人么?只是她并不认得他,自然不是芷芸,看来他是认错人了。自己长得很像他认识的一个人吗?她渐渐地不再羞涩,抬头和男人对视。他有着狭长幽深的眼睛,浓黑的眉毛斜飞入鬓,悬胆挺鼻,薄薄的唇。人说薄唇之人最是无情,他是无情之人吗?他若无情何以这么深情这么痛苦地思念一个人。他若有情,为何不把那个人留在身边。她静静地看着男人,看他的表情由狂乱缓缓平静下来。
      和他一起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她微笑起来。男人的来年柔和起来,似乎是想到什么往事。滴答滴答……好象是爹爹自如地吹奏笛子的声音,好象是娘手抚琴弦拨动古琴的声音,还好象是阿渊银铃般的笑声。
      雨似乎停了,她起身来到门口道:我要走了。男人没有说话,缓缓走过去打开门看向清朗的天空。她走出去站在男人身边,男人却没有看她,只是出神地望着天空,思绪已经飞到很远。这个人好怪。她轻声嘟囔一句。几步之后再回头,男人仍立在那里,月白长衫猎猎而动,,翩若神仙。

      莫芷芸一直在等待着自己离开的机会,去寻找爹娘和阿渊。是的,没有人阻止她的离开。这是她仍在等待着让自己彻底离开的理由。
      面前这个美人娇滴滴地,一脸无边无际的幸福。眉眼中漾着一波一波的喜悦、羞涩还有……惊惶……惊惶?她在担心什么?哦。莫芷芸唇边绽开一朵笑,她是在担心自己为难。
      姐姐,请用茶。回过神来看到美人手捧一盏茶立在面前。她急忙接过。看向坐在一旁的容止,他的眼里全是看不懂的高深莫测,娶了如此美人应该高兴吧,可为什么一脸的愠色?默默地喝茶却不发一言,她该做什么?芷芸抿一口茶道:请坐吧!娇可温声答应盈盈坐下。然后呢?她看向容止,他仍是冷着脸不置一词,仍然是嫌自己怠慢么?
      娇可温声道:娇可不太懂得规矩,以后还望姐姐多多指教才是。
      容止仍是沉默,还是不满意么?她微微苦笑,这个女子和她三年前一样穿着大红的嫁衣。美丽着妩媚着幸福着。她微拢鬓角叫道:娇可姑娘。这个妹妹她是叫不出来的。娇可低着头看不见表情,容止却停住喝茶,芷芸侧脸看去,却见他刚刚隐没的一抹笑意。这个笑别人是看不出来的。芷芸缓缓道:“娇可姑娘,夫君很是喜爱年,你要好好侍奉,莫要辜负了夫君的深情厚意。”娇可温言答应着,一脸冰霜,甩袖而去。她仍是,仍是不对么?罢了,还是回去吧!
      这里的空气压抑得厉害,莫芷芸站起来很有礼地向容止和新人告别:我回去了。她要快点回去,她想念她窗和窗前的柳树,绿荫荫地摇曳,终生如斯。

      她记得她窗前有一扇美丽的窗,扇形的窗形,从房间里可以看到外面的一泊湖水和一棵柳树。可是在哪里呢?她还是找不到自己的房间。不远处一抹人影掠过,还是去问问人吧。赶上去却发现正是昨日见的女人。
      请问。她犹豫地开口。那女人连头都没有回,仍是优雅地前行。她又紧跟几步:请问你知道烟水洲怎么走吗?刚刚话落,却惊讶地发现这女人的手腕上有一只莹玉的手环。
      莹润似水,苍茫如烟。她一个踉跄,那夜温柔似水,风像甜蜜的丝线。有个人用幽深似潭的眸光凝视着她,轻柔地为她戴上这个手环,他低沉的声音醇醇地传来:‘烟水’是家传之宝,只传长媳,我是单传,你戴着,以后给我们的儿媳。这是她的东西。何时从她手腕上摘下了呢?她深手向‘烟水’抓去。刚要把环从女人腕上除下,那女人却紧紧地扣住,面露惊恐之色,向四周看了一遭,嘶声喊道,是谁?再也不顾姿态风仪举步向前跑去。她紧紧跟随着:那是我的翠凝环,内壁还刻着“似水如烟”呢!女人一头撞在迎面而来的男人身上。是他。女人投身男人怀中,有鬼。男人皱周围眉头看她一眼:大白天你说什么呢?真的,真的有鬼,这一路上没人可我感觉到有人动我的手环。
      这手环是我的。她认真地对男人说,她认为自己曾在男人房中避雨过,应该对他有礼一些。
      烟水?男人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戴烟水?谁允你戴的?他抓着女人的肩膀用力摇晃着。为什么我不能戴?我是你的妻子,你唯一的妻子。女人定定地看着他。这是芷芸的,你动她的东西?男人的脸抽搐起来。
      可是她死了,什么都没留下。我怀着你的孩子站在你面前,你为什么看不见?我为什么不能戴?我告诉你,你曾经伤害她,如今你伤害我。女人眼泪哗哗而下,有一颗路过红润温润的唇,滑过尖尖的俏丽的下颌飘然落下。
      她后退几步抵在廊柱上,男人缓缓摇头,满眼血丝,幽是一宿无眠,长长叹了口气:芷芸是被我害死的。她无依无靠,爹娘都在战乱中死了,弟弟下落不明,她孤苦伶仃来到我身边,我发誓要保护她一辈子。可是……他喃喃道,可是她一句话都不说,一句反对的话都没有,只要她说一句,我不会……
      你绝不会娶我是吗?女人冷冷地问,声音微微颤抖。男人身子一震,看了女人一眼转身离去。
      她看着痛苦倒在一旁的女人,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只是……‘烟水’确实是她的,刚刚那个男人也说过这个叫做‘烟水’。
      一片落叶没有丝毫预兆地翩然而至,已经秋天了吗?她怎么觉得夏日还未结束。太累了,真的好累。她找不到回去的路了。真后悔不该跑出来,突然害怕起来了,一种无边无际的孤独感围绕着她,包裹着她,密不透风。那个男人因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女人而痛苦,那女人又因男人而痛苦。她呢?没有痛苦也没有欢乐,只在自己的小屋里看着窗外的柳树抽芽和落叶,如今柳树呢?她的柳树呢?她找不到回去的路。
      突然向前奔去,那是长廊的尽头,两面临水的花厅。男人负手而立,呆呆地看着满池的碧水和清丽的荷花。她鼓起勇气举手向男人肩膀拍去,她的凝脂般的手,他的月白的衣衫。她仿佛看见他给她戴上烟水。芷芸,“似水如烟”正是说你的清雅无匹呢。
      她的手……手……为什么触摸不到他的肩?她吓得不轻。大声喊:喂。男人表情未变,忧伤未减。突然,男人蓦地转身,依恋的惊喜,他看见她了吗?却见他疾步向外冲去。
      娇可,娇可。他推门而入,抓住妻子的肩。你说有人动你手上的烟水?女人点头。
      老天,老天。男人欣喜若狂,是她,是芷芸回来了。你不晓得,家里曾经来过一位道长,说凡是宝石玉器皆可和人的魂灵相衔。生人只有实体才可以触环,可灵魂相通者只要灵魂甚至意念就可以移动此环。
      她倚在门口,一只飞鸟遥遥地飞过,灵动而轻盈。记得小时候阿渊缠着爹爹打鸟,爹却说能飞上天空多不易啊,打下它毁了天的性命也毁了自己的风景。
      坐在桌前仔细地端详着烟水,他为了要芷芸再出现,把置于大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瞧,等着烟水动上一动,芷芸性格淡漠,一切随缘。凡事一笑置之。他道她嫁自己只是乱世之中的依靠而已,为引她嫉妒,便拉出一个娇可来。只是,相互伤害的结果只是他终于明白,而她却已经远离了。她的心隐隐地抽痛,依他所说,她是他的妻子,她是芷芸,她已经死了吗?一切的记忆都被锁在环里。她是爱他的,似乎是第一次相见,尽管她忘了过去。没有过去的回忆她便如此,只为她触不到他,只为他看不到她,心痛……眼泪如晶莹的珍珠正滴在荧荧发光的烟水上。顿时,一道绿光从环上升起,如编织的网将整个房间笼罩起来。凝绿的漩涡从环壁旋出,波纹状的光圈漾开。她觉得一缕淡淡的青气从指尖窜入,一切都清晰了起来。绿光向周围掠开来,容止只觉一阵眩晕,摇摇欲坠。他挣扎着想保持清醒,模糊中,好象有一个女子盈盈而立,熟悉而又陌生,那是他魂牵梦萦的一张脸……

      莫芷芸临窗待风,隐约传来歌声。定是娇可在唱歌吧。她都快记不得容止的样子了。娇可刚过门一天,他来看她。芷芸觉得很悲哀,仿佛自己只是个寻求施舍的女人。他的心明明在娇可那里还来她这里做什么?她又不可怜,她不需要怜悯。她也不寂寞,她可以想念爹娘和阿渊,可以数窗外第几片树叶飘落。他……何苦来?她不知道自己睡着的时候他曾来过,因她只有睡着了才有当初那样温暖的表情,而他如上瘾一般,需要看到她温暖的样子。
      抬手看着腕上的烟水,轻轻地摘下来。他是那么爱护她,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就是幼时和爹娘阿渊一起,还有和他在一起的三年。三年,弹指一挥间。爹娘弃她去了另外的世界,阿渊也不见了踪影,现在最后属于她的小舟也已经搁浅。恨他?吗怎么会?他那么爱护她,小心翼翼地把她捧在手掌心,富门大户的公子娶个二房还一脸的愧疚好象犯了滔天大罪。她除了刺绣之外什么事情也不会做,根本担当不起主母的责任。只是,那不是她的方式。他会一如既往地宠着她,她却不能似往常一样坦然接受。受不了凝视过她的眼睛再去欣赏别个女人,这是她的错,她却不能控制。

      摇着头走向这个男人,是他啊,这个为她而痛她亦痛的男人。没有沧海桑田没有看朱成碧,他才只有三十岁,鬓角已微霜,眸中尽是伤。她以为只要他离开便会成全所有的人,看来是错了。芷芸的魂魄在烟水里,那她是谁?记得那天夜里,满月当空,她对着烟水默默念下咒语,一道光芒从环中飞出,抽走了她的魂魄。环中有她的血有她的精魄,只要烟水还在,她便能永远相陪,她央求那道长教她此法。以她唯一的方式,他可能还会有别的女人,但是家传的烟水只有一个。她只做唯一。魂魄毅然奔向烟水的时候,一缕情思久久不愿意离去。
      要给他幸福啊!她轻轻拾起烟水戴在腕上轻声道:我们走吧!外面不知何时雨已瓢泼,她出门,身上没有一滴雨,只是翡翠的手环在雨中闪闪发亮,碧绿生姿,雨淋环身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们来生吧!那时你更了解我,我更了解你,总不会是这个结局了。
      醒了,醒了。丫鬟大叫,老爷你可醒了,夫人差点没急死。容止看见妻子两眼红肿。怎么了,哭成这个样子。轻声问,眼中醇净而清新。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娇可泪眼婆娑。罢了,他若不能释怀,自己又何必强求,嫁他之时便知他宠妻无比,成亲后见了莫芷芸,她优雅淡漠,眼神疏离而有礼。她适合在两个人的世界里目光交错,言自心声。新婚之夜,突然雷声大作,大雨倾盆,他抛下她匆匆离去,只说芷芸怕雷声……罢了,既然离不开他,便由他去吧,若她没有爱上他,若她仍在青楼,或随便嫁给什么人,如今一切都不同了吧!
      你怎么了?怎么哭成这个样子,我睡了很久吗?他抚上她发,且柔且暖。怎么了?哭成这样?我不是没事吗?他替妻子擦干眼泪。
      自她认得他,在赏芳斋,他虽温和目光却辽远而淡漠,并不曾对她仔细瞧上一瞧,后来突然为她赎身。她心中窃喜,他究竟是看见我了。可是嫁他之后,他的态度却渐渐冰冷起来连笑容都消失了。芷芸死了一年,他日日躲在书房或是花厅,连面也很少与她见了。
      这样的眼神,有她的眼神,只有她的眼神。这些年的委屈,这些年的痛,全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她倒在他怀里哭出声音,容止轻拍她背。两相依偎。她轻轻问:烟水去哪里了?环本置于几上,他一心想引芷芸出来。
      好多年前就遗失了,你怎么知道烟水?他笑问。他的记忆留在了二十五岁,失了烟水,伊人误拾,凝眸深处,钟情一生的往事,随着被带走的手环,远远地飘散了。轻比罗烟,杳无踪迹,大概真的如梦,眼角眉梢的一点一滴被她携去,飞舞在轻灵绵密的雨中。让那爱的痴的恨的嗔的都遗忘在渺渺烟水里,随之封尘。

      最残忍者,莫过于俩俩相忘。你不肯,我亦不舍。愿你无忧,让你忘却,我独饮相思之酒,幸福与悲苦的回味是我远行的琼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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