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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 ?? 药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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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月见引开了几人注意便足尖轻点跃向一旁,飞快在树林间穿梭,到底是身形小移动快,没几下工夫已甩开了身后的四人,悄悄折回莫深的周围,藏在一棵枝叶繁茂的树上观望。
少了四人的围攻,莫深对打轻松了许多,待那四人回来时,已击倒五人,只剩三人还在顽抗。即便是七人也不成问题,莫深并不欲杀生,只是将对方击昏或是取其要害废了对方的武功。
伏月蹲在树上望着望着却本能地发觉哪里不对,仔细在林间搜索,竟发现有两人和他一样藏匿在树上,手中持弓,已在弦上的箭头对准了莫深的头颅。
伏月大惊,急急忙忙取下发间金扣,用尽全身的力气掷出去击中一人的同时,赶在第二箭出弦前跳向莫深,欲挡那箭。
方才箭手其中一人被伏月击中失了准头,箭矢只穿过了莫深的衣袖,莫深下意识转头望去,却被狠狠一撞跌出了两三步,同时一道光一闪,一支箭便狠狠刺中了他身后飞扑而来的伏月的胸腔。
莫深只觉着头脑有瞬间的空白,随后“嗡”地一声炸开,眼前一片昏花,待他反应过来,所有的黑衣人已全部肝脑涂地,遍地都是断胳膊断手断头颅,四溅的血迹触目惊心。稍稍回过神,莫深两步回到伏月身边。只见伏月呼吸急促,紧闭的双眼上尚有些浅的双眉扭在一起,面如死灰,汗珠遍布,原本红润的双唇此时一片灰白,双手不自然地紧紧握成拳,浑身僵硬。
“月儿!”心下一凉,扶起伏月的手没用地不住颤抖,莫深急急扯开伏月的衣襟,发觉伤口处已然黑青一片并有扩大的趋势。
箭上果然有毒!
莫深几乎咬碎一口牙,心疼到气都快喘不过来,先匆匆点了伏月周身几大穴将血流延到最缓,接着一把抱起不住打颤的伏月回到车上,一脚将那惊呆了的车夫踢到一边,发了疯一般驾驶着马车狂奔进城。
豫关知府侯昌盛正在家中与来访友人言谈得欢,却闻得外面一片骚动,紧接着一仆从跌跌撞撞地闯进门,神色慌张,惊喘着开口:“大,大人,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城门失火了么!”对于下面的人在故交面前这般失态,侯昌盛相当不悦,冷冷呵斥。
还没等下人回答,侯昌盛只闻得门外一声炸雷般的怒吼:“侯昌盛,给老子出来!”
侯昌盛当下气得面色通红,愤愤不已地踏出门外,暗骂这帮守卫都是干什么吃的,大喝:“哪里来的大胆狂徒,竟敢……”
一句话没说完,侯昌盛却见一群鼻青脸肿的守卫围着一名怀抱少年的人,那人浑身血迹斑斑,头发散乱,目露凶狠,见着他便气势汹汹地直直走来,忍不住退后了一步,而待那人走近却认出了对方竟是当朝丞相,大惊:“莫,莫大人?!”
莫深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还这般狼狈?
侯昌盛震惊之下话都有点说不完整:“莫,莫大人,这,这是?”
莫深直直走近他,语气中透露着掩不去的暴躁:“卧室在哪?”
“卧,卧室……哦,大人,这,这边请!”侯昌盛只觉得莫深恨不能杀了他一般,完全是出于本能地僵硬着领着莫深去了后厢房。
跟着三步并作两步的莫深,侯昌盛几乎是一路小跑,路上倒是回过了神,暗忖这又不知是他哪个相好的遇了刺把他给急成这样,再怎么说也不能就这么堂堂地把这种人抱到他的知府宅第上吧?这莫深行为果然怪癖,全然不管周围怎么想他。又有些疑惑莫深这会儿出现在豫关,莫不是私访过来的?
待莫深将那怀中少年放在塌上,莫深边解开伏月衣襟边急急道:“笔墨!”
“是,大人。”侯昌盛不敢怠慢,亲自取来笔墨手脚利落地砚着。
莫深也等不及那么多,刷刷刷地龙飞凤舞满张纸,语气焦急:“半个时辰内务必把这些药材煎好送过来!若是晚了你就等死吧!”
侯昌盛吓了一跳,莫深再怎么大胆,也不该这么当着众人的面恐吓朝廷命官吧?一时有些发愣。
“听见没有?杵在这儿干吗?”莫深见他没反应,差点想一巴掌扇过去,嗓门愈发大了几分
“是是是,大人,下官这就去办这就去办。”暗想自己好歹是四品大员,竟被这般无礼呵斥,侯昌盛满肚子不满地把那方子交待到下面的同时,不小心却瞟到了伏月腰间的“晔”字雕龙玉佩。这一望,吓了一大跳,不满也瞬间没了踪影,小心翼翼地问:“莫大人,这少年人莫不是……”
莫深手忙脚乱地为伏月运功疗毒,却发现原本体质便特殊的伏月自身真气运转飞快,完全不接受他注入的内力,几回下来都被挡了出来,这么一来这不知是哪里来的邪毒愈发加速浸入血脉。正是焦急的当儿,被侯昌盛这么一问,自然是没好气:“没长眼啊?龙子的玉佩都看不出来?这是二皇子伏月!”
侯昌盛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慌慌张张地眨眨眼缓缓神志,恍惚中无意识地说了句:“下,下官亲自去煎药。”便跌跌撞撞地奔出门外。
二皇子?!伤成那副模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这脑袋真的就别想要了!
莫深无论怎么试也封不住伏月的经脉疏通,待侯昌盛连壶端着还在咕嘟咕嘟冒泡的药汤来时,伏月大半边身子已完全青紫,气息也微弱了下去。莫深左思右想,犹豫再三,最终自怀中取出一小瓶,倒出一颗药丸溶于药汤中,原本乌黑的药汤瞬间变成了清澈见底的蓝。莫深指甲在腕间一划,鲜红的血液便源源不断地滴落药汤中,直到药汤变成了紫色,才随手找块布条紧紧缚住伤口,将那碗颜色诡异的汤水喂到伏月口中,并推掌运功助他咽下。
侯昌盛在一旁看得冷汗直冒,原本就加了各式各样毒虫的药汤已经是常人看都不敢看,这会儿不知莫深加了个什么东西又混了这么多人血,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伏月喝下那汤药之后没多久气息是渐渐平稳下来,浑身的青紫也黯淡了不少,但整整一晚仍是高烧不退,莫深语气焦躁地吩咐着侯昌盛打热水或取药为伏月擦拭着汗透的身子,时不时喂些水,寸步不离的彻夜守候。侯昌盛虽是在一边被莫深没好气地使唤来使唤去,倒也没半点怨言。
白天相同的时间煎出相同的药,莫深取出同样的药丸再放血进那药汁中喂进伏月口中整整七天,伏月浑身的瘀青才终于消失不见,第八天才总算睁开眼,恢复了意识。
睁眼便望见莫深满脸胡子茬,形容枯槁,通红着一双眼迫切地望着他,伏月有些迷茫:“夫子?”
莫深伸手摸着他额头,问:“哪儿不舒服?”
伏月为莫深那嘶哑的声音困惑不已,顿了顿才答道:“冷!”
莫深的眉头拧了起来,为他掖了掖被子,有些苦涩地笑道:“等月儿病好了就不冷了。”
伏月点点头,眼睛四下转了转,目光定在了侯昌盛身上半晌又望回莫深:“夫子,咱们这是在哪儿?”
侯昌盛见状,上前一步跪道:“下官豫关知府侯昌盛拜见二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暗想,这孩子没醒的时候像那画上的仙童,醒了之后愈发标致了。
“豫关知府?”伏月喃喃重复了一遍,又问,“我睡了几天了?”
“禀殿下,殿下已昏睡了七夜八天。”侯昌盛毕恭毕敬答道。
伏月伸手摸了摸莫深的脸,小声道:“夫子是不是都没睡?弟子害夫子受累了。”
莫深一手握住伏月的手,一手轻轻抚摸他额头:“月儿,你为何为夫子挡那一箭?”
天晓得他宁愿自己被射死了射残了也不愿见到伏月受那么大的罪。他不敢想,万一他此行没随身带着那毒物,有着那般怪异体质又被西域剧毒射伤的伏月会怎样。
“弟子没想那么多。”伏月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为何去替莫深挡那一箭,似乎是看着那箭即将出弦,身体就自己动了起来,冲向了莫深,“弟子死了不要紧,夫子不能死!”
莫深闻言低低笑了起来,语带哽咽,一副想笑却又想哭的怪异表情,目中却是慈祥的光芒:“傻孩子!傻孩子!夫子死不足惜,不能死的是你啊!”
伏月微微一笑,伸手抹去莫深脸上的泪,似是有些疲惫,没多久又沉沉睡去。
“大人……”侯昌盛立于趴在伏月床边抖着身子的莫深背后,颇为那师徒情谊感动不已,“莫大人,这几天您也没怎么睡,还是多少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吧,殿下这里下官看着就好。”
许久,莫深才转过头,侯昌盛一惊,那无论何时总是威严高傲的面上满是泪痕。
“侯大人,你可知,救了殿下的不是药,而是毒啊!”莫深眼中露着一丝让侯昌盛心惊肉跳的绝望,“我救了殿下的命,却也是毁了他一辈子啊!”言罢,掩面而泣。
侯昌盛望着悲恸到无以复加的莫深,怔愣而迷茫,久久无法言语,手足无措地站了好半天,最终也只能叹了口气。
据天朝史书《天鉴》记载,禧祯十六年,正是伏月被袭那年,自那年起,天朝连续三年滴雨未降,田地干涸,颗粒无收,干旱而死的树木花草不计其数。
在有史可考的天朝数百年间,此大灾为绝无仅有的一次,也被后世称为“天怒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