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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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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禀宪就是罗夫人的大哥,兄妹俩还是有好几年未曾见面,但眼下不是叙话的时机,于是两人都只是看了看对方。见到姚禀宪果真安好,罗夫人心里更是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到底是血缘至亲,往来互通的信件都不如亲眼见上一面的好,正当这时,穿得厚厚的罗妱迈着俩小短腿儿也噔噔噔的跑到了姚禀宪面前。
罗妱一点儿不认生,扒着姚禀宪的小腿仰头就问:“您就是我的大舅舅吗?”
姚禀宪一下子就笑了,双手卡着罗妱的腋窝把小姑娘举起来搁面前说:“对啊!就是大舅舅,你是妱儿对不对?”
罗妱点点头,被姚禀宪的动作逗的咯咯直笑,姚禀宪便一手将她托在怀里抱着,又指着孙氏怀里的罗婵问:“这是婵儿?”
不等罗夫人回答,罗妱自己就先给姚禀宪说了,还特意小小声叮嘱他道:“妹妹可贪睡了,在大船上,我怎么叫她都叫不醒,母亲说妹妹还小呢!要多吃多睡才能长大!大舅舅,我们还是不要吵醒妹妹了,她要是长不大可怎么办呀!”
闻言,姚禀宪笑得更开,却也放低了声音,摸摸罗妱的小脑袋,夸她,“妱儿是个好姐姐。”再转头对罗夫人道,“今年建州冷得早,有些地方还铺了层薄雪,父亲怕路上来接你的人多了反而耽搁时间,所以就只让我来了,前几日母亲还一直念着家里的炕烧得热不热、火炭足不足,愣把小四撵去看了一遍,母亲她这是想你了,咱们有什么都回家了再说,你先带着妱儿、婵儿上马车吧!”
寻常姚禀宪一个大男人话哪儿会说这么细这么多,可见他心情还是激动的,也让罗夫人听得喉咙口一股涩意直往上涌,只能轻轻“嗯”了声,张嬷嬷瞧在眼里就赶紧去招呼下人们或拎着或抬着包袱、箱笼麻溜儿上车,中途姚家的马车没够,还去附近的车行租了几辆来。
姚府座落于建州余城,离罗夫人她们下船的兴德镇不说很远但也不近,加上女眷们不能骑马,又带了许多东西,所以这一路就走得格外的慢。好在罗妱从没来过建州,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发问,让不停回答她问题的罗夫人心感无奈之余倒也算打发了时间,而车厢里罗婵在孙氏怀中,她虽然闭着眼睛但也没睡,就一直听着罗夫人和罗妱说话,如此直到天色擦黑,众人才远远看到姚府的大门一角。
姚府门口,府上外院的大管事姚东福还有姚老夫人身边得力的童妈妈各自领着一群伺候的仆人等着,小丫鬟小厮儿暂且不提,大半日下来,那些能在主子们面前说上话的全都时不时往街口张望,眼见着他们家大老爷带出去的车马回来了,童妈妈便立刻指了个丫头去给老夫人报信儿,姚东福则差使着外院的那些个小子迎人。
姚禀宪还有罗夫人他们坐的骑的车啊马啊的被下人们带去入了侧门,上头的行李箱笼到时自然有人给抬去一行人要下榻的屋子,而几位主子只管进府就是,但饶是如此,大家依旧是花了小半刻时辰才到得姚府二门。
姚禀宪一路都抱着罗妱,也不怕这小孩折腾得他那身儿好衣裳都皱皱巴巴的,他倒是也想抱抱罗婵,可一念及罗婵早产,这心里就先谨慎了半分,倒就着这个事儿问了罗夫人几句。
有些话罗夫人不好和姚禀宪说,囫囵过去,只道自己好好儿的。
姚禀宪不是不知道罗夫人是在敷衍他,但同时也明白,他的妹妹已经嫁了,终归他们俩不能如年少时无话不谈了,于是也不戳破,但又对罗夫人道,“你好些年不曾回余城,这次就安心在家待段日子,有空了,找你大嫂聊聊,她隔不了三两天就出趟府,闲着也是闲着。”他妹妹不肯对着他说的事儿,说给他夫人也是一样的嘛!
罗夫人听到这儿就忍不住笑了,一时想大嫂是嫡长媳,怎么说也要掌着姚府中馈,怎么会闲呢?一时想大哥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想哄一个人的时候总要拐着弯儿来,他总觉得这是既可以处理好事情又不伤颜面的办法,脾性竟一点儿没变。
而正在罗夫人脸上笑意盈盈、心里火热熨贴之时,一阵若有似无的低泣传来。
进了二门就是入了内院,敢在内院哭,且又算着能让来往的人听见的会是什么人呢?罗夫人心里百转千回,脸色却是丝毫不变,虽然,那笑,好似少了些味道。
见罗夫人作一副不欲多问的态度,姚禀宪也不像是要管的意思,童妈妈提起的心稍稍放下,说什么不能败了二位主子的心情,暗暗骂了那似哭丧的贱皮子两句,忙引着人往里走,谁知这哭声就像是知道无人搭理,竟嚎得一声还比一声高,这下,罗夫人的脸色就落了下来。
若她还是姑娘的时候,家中客人来了却有人出这般的幺蛾子,不论有理没理,拖到跟前儿都是先打十板子再分辩其他,只现在不同了,她是罗夫人,要今日做下这种决定,那就是直接在打她大嫂的脸!
那哭的人心存算计固然是错,可她当场发作料理此事,让最应该做主的大嫂如何自处?别人是会觉得大嫂管不好家倒叫外人插手呢?还是会觉得她这个回乡探亲的姑奶奶太过厉害了?于是罗夫人撂了脸子,但也仅仅是在原地略站了站,轻轻瞥了一眼童妈妈。
收到罗夫人的眼风,童妈妈顿觉一个激灵,她虽然没伺候过罗夫人,但罗夫人这一眼扫过来颇有姚老夫人昔日治家的凌厉姿态,她犹豫不过片刻,咬咬牙便悄悄退走了,却是要亲自去看看,究竟是哪个了不得的人物作的一手好妖!
姚老夫人住的院子十分大,正中便是一排五间屋子,三正两耳的格局,东屋是起居室,西屋里旁的不说,一张大炕就占了小半,这是以前姚老夫人怀着姚禀宪时便让人造的,后来不仅姚禀宪幼年在上面爬过、玩过,就连罗夫人还有罗夫人的弟弟妹妹甚至侄儿侄女们都一样,现在是轮到罗婵了。
炕几这些都让人搬走了,垫了厚被子又烧得热乎乎的炕上除了新被放中间的罗婵还有另外俩孩子,是一个三岁的男孩儿和一个两岁的女孩儿。
大的是姚二老爷姚禀诚的嫡子,他膝下子嗣艰难,至今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早年怕折了孩子的福气,所以连大名儿都没取,今秋孩子满了三岁才定下一个“安”字,全名姚成安,另一个小的则是姚禀宪的庶女,叫姚宁薇,她生母已逝,现记在姚大夫人名下,若非如此,姚宁薇的奶娘也不敢在今日抱她来姚老夫人这儿。
炕上的孩子们有各自奶娘看护着,罗婵这早产体弱的更不提,连罗妱都晓得时不时瞧上妹妹两眼,于是屋里的老少夫人们便自顾认亲叙旧去了。
姚老夫人从罗夫人进门坐她身边起就一直拉着她的手,大夫人瞧在眼里倒没觉得有什么,她也是当娘的人了,女儿和儿媳妇当然是女儿更亲近些,何况以前小姑子待字闺中时与她相处得还算和气,她不眼气这个,倒是嫁进姚府晚些的姚二夫人多瞄了两眼。
因为罗夫人今日下船再到姚府时的天色已经不早了,她两位嫂嫂陪着闲话了一阵儿便都识趣的起身告辞,奶娘们也把姚成安和姚宁薇抱走了,姚老夫人之前忍着没问的话,现在也终于问出了口,“你这身子可养好了?”
顿了顿,没等罗夫人回答,老夫人接下来的话是屏退旁人才继续的,“这回听你说早产,我收到信看了都觉得凶险得紧,怎么就过了一年多,身子骨刚好了几分便要过来?”
其实罗夫人主要还是不放心姚禀宪:“母亲,您告诉我,去年夏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她那时知道大哥要去剿灭山匪本来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不曾想没隔多久就又听说这人差点没了,一时吓得三魂七魄都去了一半,当晚身子便发动了,几乎半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才生下了罗婵。
尽管此间诸事罗夫人只略略和母亲说了说,但姚老夫人怎么不明白,一颗心揪得紧紧的,张开双臂就把已经红了眼眶的罗夫人抱在怀里,又细细把姚禀宪去年受伤的事情一一道来。
原来不是匪患有多么严重,只是当时有个叫赵霖的也跟着去了,那是个半点功夫都不会的人,偏又听不进劝阻的话,最后果然拖了姚禀宪的后腿,累得姚禀宪为了救他才受了伤。
而听到‘赵霖’这名字,罗夫人表情明显有些惊讶,虽然她可能不认识这个人,但她却认识这个姓,不由问:“皇室宗亲怎么会在余城呢?”
罗夫人的困惑不是没有道理,她父亲姚宗道乃靖国后军右都督,这都督府便设在余城,而如今圣上正值壮年,虽然众士族、将臣等不至于出门结交都缩手缩脚,但多少是有些忌讳的,像赵霖这样没个原因便独往余城且还直奔都督府的,难道就不怕被打上一个拉拢朝廷重臣的名头?不过,此间缘故,罗夫人是注定无法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