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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47章 楚国三绝 ...

  •   长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自打出了别院,寻梦的眼睛就没闲过,滴溜溜地在那些楚女腰间打转。

      张相如平日寡言少语,实在看不惯她那种浪荡子般的做派,忍不住道:“寻兄,你这样子真是......”

      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脑中倒是有个现成的词,又怕说出口得罪人,斟酌再三忍了回去。

      寻梦不为所动,我行我素,引得那些女子频频侧目。

      “真是......有辱斯文。”张相如不吐不快。

      寻梦笑嘻嘻地凑了过来:“我是粗人,不是斯文人。”

      张相如:“......”

      江玄之失笑,长卿被表相迷惑了,她举止放荡轻浮,但眼底并无邪意,纯属毫无杂念的欣赏罢了。不过,她一个女子能将那种登徒子的姿态演绎得淋漓尽致,倒真是叫他刮目相看。

      观摩了一圈,寻梦索然道:“楚女的腰也不全是细的,你们看那个女子,她体态轻盈,但腰身不算细。”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街边小摊前站着一个女子,一身青色绣花长衫勾勒出她纤瘦的身躯,但那衣衫下不见玲珑的腰身曲线。

      江玄之淡淡道:“那女子有孕了。”

      “恩?”寻梦狐疑道,“这如何看得出来?总不能因她腰不细就如此揣测吧?”

      江玄之耐着性子分析:“她举止小心翼翼,身边有旁人经过时,总会下意识地将手横在腹前,这是孕者的本能动作。”

      寻梦细细瞧了瞧,果然如江玄之所言,崇拜地恭维道:“江大御史果然高明。”

      几人沿长街而行,不多时便抵达锦丝坊。锦丝坊是楚国最大的布坊,坊内各式楚丝琳琅满目,直叫人眼花缭乱。此时时辰尚早,坊内客人不多,寥寥可数。

      掌柜的约莫四十岁左右,蓄着八字须,眉眼间透着精明劲,一见他们便迎了上来:“几位客官是挑布还是裁衣呢?”

      “挑布裁衣。”寻梦爽快道。

      坊内摆满了各式楚丝布匹,旁边一根细竹竿上挂满了成衣样品。布匹再精致,哪有成衣直观呢?寻梦当即奔了过去,垂涎地摸了摸那精致华贵的衣衫,柔滑的触感让她爱不释手,果然比一般的衣衫更为舒适,一时左挑右捡,怀抱着几件衣衫不撒手了。

      众人:“......”

      店掌柜肉疼自家的衣衫,也不知会不会被她揉脏了,但见几人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应该不会买不起几件衣衫,当然,他自动忽略了寻梦,她不属于气度不凡那一拨的。

      张相如觉得有些丢人,刚还数落完她有辱斯文,现下她这没见过世面的举动又颠覆了他的认知,为何从前都没发现寻无影是这样的人?

      寻梦默默陶醉了一会儿,忽然玩心大起,存了逗弄之心。她回眸看向张相如,认真道:“张兄,这几件衣衫都不错,我实在是难以抉择,不如你就破费了?”

      张相如:“......”你的脸皮还能再厚点吗?

      她眼底的狡黠没能逃过江玄之的眼,他扯出她怀中的衣衫,逐一扫过,又上下瞧了她一眼:“这件衣衫颜色太老气,不适合你的年纪,这件衣衫太大了,你撑不起来,这件衣衫绣花图案太艳,不符合你的气度......”

      他每评一件衣衫,便丢一件衣衫,三言两语便将寻梦怀里的衣衫丢了大半,寻梦一时不察,竟没拦住他,紧紧抱着剩下的两件,急道:“这两件合适。”

      江玄之点点头:“不错,不过我觉得青色衬你。”

      寻梦:“......”怀里一件素白色,一件墨蓝色。

      张相如趁热打铁地劝道:“子墨说得有理,这些成衣裁剪粗糙,花饰老套,也不知积压了多久,大抵只能看看,穿在身上实在有碍观瞻。”

      店掌柜:“......”这些人到底是来买衣衫还是来找茬的?

      寻梦捕捉到店掌柜那黑碳般的脸色,抿唇偷笑,凑近江玄之低声道:“张兄果然不善言辞啊。”

      江玄之无奈笑笑,长卿这是弄巧成拙了。

      店掌柜原是一副谄媚奉迎的姿态,几经奚落后,摆出了一张不冷不淡的黑脸,面对张相如之时,那张脸格外黑,恨不能直接将人撵出去。

      寻梦见好就收,匆匆挑了两匹楚丝,掌柜见生意有望,面色微缓,遣了个中年女人过来替她量尺寸。

      那女人见面第一句话竟是:“姑子要裁男袍还是女袍?”

      “......”满室寂然。

      江玄之修眉微拧,思量着该如何替她掩饰,寻梦立马爆粗口:“混账!我堂堂男儿立于天地间,你竟视我为妇人,还妄想以女袍相辱?”

      她满目怒容,厉声质问,那掌柜的颇有眼力地呵斥那中年女人:“怎么说话的?还不替小郎君量尺寸!”

      心中却在嘀咕,这人若真是女子......这么粗鲁的女子,真是不敢想象!

      那中年女人欲言又止,她多年来替人量体裁衣,没道理会看走眼了。

      这年头确有不少女子喜欢扮男装,每次替她们量尺寸,她大多都会问一句,毕竟男袍与女袍的测量方法略有不同,旁人也不会动怒。可今日这人为何这般恼怒?莫非马失前蹄,当真看错了?

      她一时竟有些迷茫,但见那人一脸怒容,当下也不敢违逆,老老实实替她量起了尺寸。

      寻梦哼哼着表达自己的不悦,这中年女人的眼真毒!

      这一瞬,江玄之忽然理解她的不拘小节了,她身量不高,面目清秀,若是行为还太过斯文,女子身份怕是很难藏住,那些率性粗鲁的行为虽是她的习惯,却也是她有意为之。

      量好尺寸,交完定金,众人便离开锦丝坊。

      刚刚的小插曲着实让寻梦一阵紧张,但她新得了两件楚丝衣袍,心中欢喜,兴致尚未散尽,便道:“楚国三绝,就差楚歌了。”

      江玄之道:“楚国最有名的歌坊当属清歌坊。”

      舞坊多以歌舞、饮酒和赌局为乐,坊内三教九流,图个酣畅淋漓的热闹,而歌坊多以清歌雅乐、饮茶闲谈为趣,坊内清幽雅致,备受文人雅士推崇追捧。

      清歌坊内的歌女众多,大体分为三类。第一类以歌为主,各地的小调信手拈来,但需要与琴师合作,常在厅堂表演。第二类能歌擅乐,可边弹边唱,一般在雅间侍奉客人。第三类不仅懂琴棋书画,还通诗词歌赋,可弹唱助乐,亦可与人闲谈,通常为坊内的魁首,侍奉贵客。

      坊内清歌绕梁,琴声舒缓,偶有几人在厅堂饮茶闲谈,寻梦几人直接进了雅间,听闻魁首有客,便随意叫了一个会弹唱的歌女。

      那歌女一身素净刺绣衣裙,青丝挽成松垮的发髻垂于脑后,脸上薄施粉黛,举止端庄得体,不见丝毫媚态。她那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挑着琴弦,曲调悠远和缓,歌声清润婉转,直叫人醉死在这方缠绵悱恻里。

      寻梦抿了口茶,故作陶醉道:“真是醉人。”

      江玄之静静地瞧着她,恍然想起她自诩“粗人”,似笑非笑道:“你一个粗人......懂什么?”

      寻梦咂舌,放下手中的茶杯,郑重道:“不要瞧不起我们粗人。”

      “不敢。”江玄之轻笑,提起茶壶替自己添茶。

      忽然,外间传来一声鬼哭狼嚎的惨叫,寻梦精神一抖,急忙跑过去打开室门,只见旁边的雅室连滚带爬奔出来一个素衣男子,他满脸惊慌,左手紧紧握着右手,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流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衫。

      他的身后,一袭金色锦衣的男子提刀追来,满眼噬人的凶光,令人心悸的杀意在周遭弥漫涌动。

      寻梦定睛一看,竟是刘晞。她正要走出去,肩上一沉,江玄之清浅的声音传来:“别过去,先看看。”

      那素衣男子被刘晞瘆人的目光所惊,脚下一软摔在地上,他恐惧地蹬着腿向后挪去,所过之处拖曳成一条长长的血痕,他心里乱成一团,这男子生得如此貌美,心肠竟毒如蛇蝎,默不吭声断了他的手指,可恨他的随从无能,一招便被人制住了。

      “你不能杀我......我父亲是楚国卿大夫......”他半求饶半威胁着,见刘晞不为所动,举着刀步步紧逼,他越发慌乱,求饶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住手!”一道甜腻的女子声音打破了僵持,雅室中走出一个女子。

      那女子身材娇小,一身浅蓝色刺绣曲裾勾勒出玲珑的曲线,她的脸尤其惊艳,巴掌大的瓜子脸,一双眸子宛如桃花,眼波流转,楚楚动人,叫人心魂荡漾。

      寻梦暗叹:真是个勾魂的美人。

      “放了他。”那女子声音柔腻,语气不容置喙。

      刘晞定定立着,寒声道:“理由呢?”

      “他是我的贵客。”

      “呵......”刘晞嘲讽一笑,缓缓收回手中的刀,转眸地望着她,“你还有多少贵客?”

      见她不语,他胸中怒火越盛,邪魅的脸上尽是寒意,扬起手中的刀指向那素衣男子,厉声质问:“你还有多少如他这般动手动脚的贵客?”

      那女子抿了抿唇,冷漠道:“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我已经差人报官,你无故断人手指,纵然身份尊贵,也难逃罪责。”

      刘晞死死地盯着她,企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丝隐藏的情绪,但是她平静得宛如一潭死水,他丢开刀,牢牢地扣住她的肩,哑着嗓子问道:“仲灵,你是不是......有难言之隐?”

      他记忆中那个女子,聪慧灵动,落落大方,绝不会那般举止轻浮,不知自爱,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寻梦心头微跳,难怪她觉得这女子的声音似曾相识,原来她就是仲灵。可是,仲灵不是三年前就溺水而亡了吗?为何突然出现在楚国?

      仲灵吃痛地皱眉,眼波微动,仿佛乍然开出绚烂的桃花,平添一抹动人的妩媚,她无波无澜道:“若你愿意,也可以成为我的贵客。”

      这一言击碎了刘晞所有的幻想,他恸然后退两步,万念俱灰地松开手,怔怔地望着身前那人。

      平静的僵持,无人敢打破,直到官差闯入坊内,将一干人等团团围住。

      刘晞伤人是事实,即便他贵为皇子,仍要回衙门一趟,他没有挣扎和反抗,临走之前,闭目说道:“仲灵,我宁愿你已经死了。”

      寻梦看着刘晞那张平静而绝美的脸,仿佛能感受到他心底的绝望与悲凉,那颗跳动的心乍然碎裂了。

      江玄之将她拉进室内,关上了室门,隔绝了外间的哄闹与血腥气。

      寻梦回过神来,问道:“刘晞被官府带走了,我们要援手相救吗?”

      “不必。”他淡淡道。

      “可断人手指并不是小事......”寻梦满脸担忧。

      她的担忧落在江玄之眼中,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可曾听过刘晞的骇人之事?”

      寻梦一怔,猛然想起当初郭百年和云萦的对话,记起“小魔王”的称呼,但她还是默默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当年,仲灵与明王之事传入坊间,坊间人不明真相人云亦云,版本虽多,但大抵都在诋毁仲灵。刘晞在酒舍借酒浇愁,无意中听闻有人谩骂仲灵,借着酒劲发疯,一气之下割了旁桌三人的舌头。”

      寻梦一阵毛骨悚然,默默动了动舌头,幸好还在。

      “此事轰动一时,坊间将他传作‘小魔王’,隐隐有人知晓他的皇子身份,明王得知此事,一力压了下来,陛下将他软禁在兰林殿三个月,那件事便也就过去了。”

      “所以,今日这事也会平静揭过?”

      江玄之复又坐下,优雅地端起茶杯喝茶:“他是皇子,虽无实权,但身份尊贵。一般官吏不敢治他的罪,楚国之中能约束他的人也只有楚王。断指之人乃是卿大夫之子,这事迟早要闹到陛下跟前,而明王素来爱护这个弟弟,不会袖手旁观。”

      “那结果将会如何?”寻梦不清楚朝局,只想知道结果。

      江玄之看她一脸紧张,放下茶杯,不甚在意道:“结果如何,我岂会知晓?”

      寻梦凑到他身前,状似讨好地替他添了杯茶:“你知道的。”

      江玄之静静注视着杯中的清茶,缓缓分析道:“楚国卿大夫大多年岁较大,断指男子估摸着便是景召之子,而景召的夫人是楚国丞相甘茂的妹妹,听闻他甚是宠爱这个妹妹,你觉得此事能轻了吗?”

      莫非要还一指?寻梦越想越悚然,望着江玄之,总觉得那双眸子里藏着无尽的智慧,希冀地问道:“你有办法能减轻刘晞的罪行,是不是?”

      他避开了她的目光:“没有。”

      刘晞持刀伤人是一时气愤,未经深思,而寻梦毕竟与他相交,私心里希望他能减轻罪责,笑眯眯道:“江大御史,您就行行好,帮帮他吧?”

      “我为何要帮他?于公,伤人者受刑乃是律法,皇子亦不例外,于私,我与他并无私交,甚至相看两厌。于公于私,我都没有帮他的理由。”江玄之起身就要离去。

      见他要走,寻梦赶紧拉住他,却被他一甩,她低呼一声,紧紧抱着发疼的右手臂。

      那轻不可闻的低呼声落进江玄之的耳中,他定住脚步,转眸看着她的手臂,只见那人仰头看他,眸子亮如月华,低低道:“就当是为了他对仲灵的那份执念,行吗?”

      刘晞玩世不恭,醉心玩乐,两次发狂皆因仲灵,不可谓执念不深。

      他一言不发地拉过她的手臂,瞧了瞧那刚愈合的伤口,所幸并未裂开,这才缓缓道:“刘晞伤人乃是事实,你就算做些小动作,他这顿罚仍是免不了,如此,你觉得还有必要折腾吗?”

      寻梦坚定地点点头。

      江玄之道:“景召之子素来不务正业,行为放荡,楚国不少女子曾被他轻薄,若是将这些事情闹大,再添一些似是而非的传言,如此一来,刘晞到底是无故伤人,还是拔刀相助,便值得商榷了。”

      “可这是清歌坊,事实便是刘晞无故伤人......”

      “这就看明王了,两方各执一词,陛下定然要斟酌一二。”江玄之道,“我早说了,刘晞伤人是事实,这顿罚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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