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诀》江晓晓

17、零花

　　花辞听洛青秋这话，不觉一股寒意绕上心头。
　　“你……你是想来……”花辞不知如何开口。
　　“我并非来复仇。”洛青秋苦笑摇头，“素梅的事，也并不能怪二公子，只能怪素梅太傻。我此次来，其实也只是被苏府中的怨气吸引了罢了。”
　　“怨气？果然还是我？你也真是，追我追大半个常都了，也不嫌累。”花辞叹气道。
　　“的确，怨气主要是缠在时尽公子的身上……但我一进苏府，却觉得苏家大少爷身上怨气也不少，甚至死气比花公子身上还要烈几分。”
　　“此话怎讲？莫非苏宵也是死过一次的人？”花辞倒不想把苏宵和这海棠花的关系也抖搂出来，于是便随口问了一句。
　　“这……你也知道我能力有限……所以才求你演这出戏，好让我能留在府里。”洛青秋倒是诚实。
　　“那你为何谎称苏二爷身上有怨气？”花辞又问道。
　　“我虽不想复仇，但若能改了他的脾气，也算是对素梅有个交代。”洛青秋答道。
　　花辞见洛青秋心意已决，也便不再多说。花辞是觉得，那苏心的脾气已经根深蒂固，是洛青秋随随便便改不了的。
　　洛青秋要再看看这零落的梅花，花辞觉得夜已冷，便要回流花堂了。
　　路上，花辞又尝试和玉珏搭话，花辞觉得，洛青秋来苏府后，玉珏似乎气力弱了许多，那妖冶的红色都退成了浅粉。
　　“花妖姐姐，你到底是怎么了？”花辞有些担心地问道。
　　“终归我只是朵海棠……”玉珏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花妖姐姐，你说你分与我了一半的寿命，可是一半的寿命到底是多长？”花辞忽然问道。
　　“我也不知道……”玉珏的声音似有若无，“并非我若能活两年，便分了你一年，只是我的气力分与了你一半……我死之日，你便会死……我并不知道我何时会死……所以也不知道给了你多少寿命……”
　　“那姐姐，现在还好吗？”花辞心里觉得，玉珏这状态，怕是命不久矣。
　　“我觉得并非我的寿命到了极限……”玉珏继续道，“应是那洛青秋的力量，与我相冲。说到底，我毕竟是花妖，而他的力量，一直在消磨着我的气力。”
　　花辞突然有些后悔让洛青秋进了苏府。
　　“那该怎么办？有什么方法能补救吗？”花辞问道。
　　“不如……你先将我放回荒山的海棠树枝头，那里适宜休养。”玉珏说道，“三日之后，再去取下开得最艳的那朵海棠，戴在身上。”
　　“那这几日……”
　　“这几日，若有什么事，就去院子里的海棠树那儿。有海棠的地方，就有我。”玉珏答道。
　　翌日清晨，花辞就早早起床，跑去荒山，按照玉珏所说将海棠花放到了枯海棠的枝头。
　　“玉珏公主……”看着那朵海棠渐渐恢复了红色，花辞迟疑着开口，“玉珏公主，这样真的好吗？”
　　“什么意思？”玉珏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花辞终于下定了决心，突然跪在了海棠树前。一阵风吹来，他的长发和艳红色衣摆飘起。花辞低着头，拱手道：“我这条命，是玉珏公主给的，若是玉珏公主想取回，我自无二话。但让我替公主陪伴长华君，我怕是做不到了。”
　　花辞的声音在晨曦之中，一字一句格外清晰。
　　“……为何做不到？”玉珏问道，“你如此讨厌他？”
　　“并非讨厌，而是动了心。”花辞跪着一动不动，头也没有抬起来，“若带着私心，借玉珏公主的名义去接近苏宵，与他厮守，我做不到。”
　　枯海棠树已然复苏，朵朵海棠花儿陆续开放，在晨光下幽幽发着红光。
　　“……”
　　玉珏沉默，有些许海棠花瓣飘零，打着转轻轻落在花辞的身旁，肩头。
　　花辞一动不动，静静跪着，低着头，等待着玉珏开口。
　　半晌，玉珏才终于应了话。
　　“若我成全你，你愿戴着海棠与他度过一生吗？”
　　这句话如同刀子，割在了花辞的心口。
　　若不是玉珏，花辞哪有这等福气，能如此接近苏宵。小毛贼和大少爷，与天地两隔，有何差别。
　　若玉珏听了他的话，骂他，怨他，赐死于他，花辞都认了。
　　但玉珏却委曲求全到这一步。
　　这让花辞更加怨恨自己，更加对不起玉珏。
　　“三日之后，记得过来。”
　　玉珏说完这话，便不再开口。
　　花辞仍然跪着，头也不曾抬起。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只是地上，花辞的影子已换了个方向。
　　花辞觉得视线有一瞬间模糊，头也隐隐作痛，但他仍然不肯起身。
　　他还没有跪到原谅自己。
　　夕阳红日，将那海棠花映得更红艳了。
　　这时，有人将花辞拉了起来。
　　久跪让花辞腿一软，跌到了那人的怀中。
　　也许是玉珏不在，花辞身上的力气显然不如从前。他连眼睛都无法睁开，只能认来者将他抱起。
　　那人似乎说了什么，但是花辞没有听清。
　　如果此时，抱起自己的是唐鬼，那么我就逃出苏府，和这梁上鬼逍遥三日，兴风作浪，再轰轰烈烈死一场，让唐鬼能厚葬自己一次。
　　但如果是苏宵呢。
　　如果谁都不是呢。
　　那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