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诀》江晓晓

15、春夜半醺

　　转眼，吉日已至。
　　花辞离开封花桥的的时候，那阵势，到真像嫁出去了个女儿。
　　花已一把鼻涕一把泪不说，连九姑娘都有些难过的模样。
　　花士卿让跟随的侍卫拿了一坛酒，说是花辞的生辰酒。
　　封花桥花家，出嫁娶亲前不许喝酒近色，但是到了日子，便会把孩子出生时埋下的陈酒取出来，在喜宴上共饮。这是花辞的生母从南方带来的习惯，但他们那儿只为女儿埋酒，到了花家，倒是男女无别。
　　花辞倒是觉得他们都有点小题大做了，自己只不过是去苏府住罢了，又不是真的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哪天不能随时回来。
　　苏府来接人的家丁又催了几次，说是莫误了吉时。花辞这才从一群老老少少中脱了身。
　　出门时，花辞才发现喻灼竟然也来了。他似乎是赶来的，还没有找到九姑娘，正在张望。
　　擦肩而过时，花辞狠狠瞪了喻灼一眼道：“你要欺负我弟弟，就死定了。”
　　喻灼显然一愣，花辞也没再理他，径自坐上轿子。
　　进苏府自然有一套繁文缛节，好在这几日花士卿找来的几个人不停向花辞重复各种礼节。花辞一步步做的也有模有样。
　　终不是得了个媳妇，苏府也没有太铺张摆宴，安排花辞住在了流花堂，就在久芳居旁。
　　花辞自然不介意住处如何的，但是被安排在苏宵旁边，还是让他雀跃了一番。
　　入夜，苏府也终于静了下来，花辞便拿着那坛生辰酒，径自去久芳居找苏宵了。整整一日，和苏宵打过不少照面，但碍于总是有旁人，两人也没好好说句话。
　　进了院子，花辞看到苏宵正坐在庭院石椅上，借着红烛的光读着什么。
　　“长华君好雅兴，可是不知红烛会不会招来怨灵？”花辞毫不客气坐到了苏宵身边。
　　“我不信这些。”苏宵答道。
　　“不信怨灵？”花辞追问。
　　“不信魂魄之说，人若是死了，就什么都不会留下。”苏宵答道。
　　“可你我不是死而复生吗？”花辞笑道，“这不是魂魄存在的最好证明？”
　　“并非死而复生，上辈子，死了就是死了，什么要没有留下。”苏宵淡淡道。
　　“没错没错，的确不能称为死而复生，但正是因为玉珏和我花辞、李成双将军和你长华君，魂魄相同，所以才在今生有机会再相遇吧。”花辞继续道。
　　“然而我无法将你视为玉珏。”苏宵仍是那句话，“而你呢？你仅仅是因为我是李成双所以愿意与我在此闲聊？若是我只当你是花辞，你知道我是苏宵，那这相同的魂魄又有何用。”
　　花辞见他都这么说了，便也不再坚持，而是把酒抱到石桌上，动作豪迈地打开了陈年的封印，却差点打翻了那一坛酒。一股冲人的酒香袭来，光是闻到这浓香之味，花辞便觉得有几许醉意。
　　但花辞知道，自己可没那么容易醉。
　　“春夜海棠，良辰美景，再来点玉露佳酿，岂不美哉？”花辞说着，也不等苏宵同意，便拿出自己带来的小杯子，斟了两杯。
　　苏宵也不推辞，和花辞共饮起来。
　　两人说的不多，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对话。
　　花辞静静享受着此刻的悠闲。
　　他突然想起，那一年惊蛰，春暖始归，雷雨绵绵。
　　江决从恶霸少爷那儿偷了一小壶酒，正坐在荒山一个极高的树梢上准备好好品一品。
　　没想到，竟看到苏宵东张西望地上了山。
　　江决晃着腿，看着下面的苏宵不知在找着什么。
　　于是苏宵在树下乱晃，江决在树上品酒。
　　正当江决看腻了，有点想下去惹一惹苏宵时，突然有几个面色不善的贼人走了过来。
　　那贼人见苏宵一副少爷模样，便打算劫些钱财。
　　就像教育江决那样，苏宵也一本正经地对着那些贼人说教了一番。那贼人们愣了几愣，随即大笑起来。
　　眼见着贼人把苏宵推到地上，就要打苏宵了，江决也没多想，手臂一使劲儿，将那一壶酒远远扔了出去。
　　听到不远处有动静，那些贼人也是怂，就直接跑了。
　　江决心里还有些心疼自己那壶酒，骂自己怎么不一口喝光再扔。
　　好在苏宵毫发无损，江决也算做了件好事。
　　苏宵又四处张望下，片刻后，起身拍拍衣服，下山了。
　　江决还在心里想，这也算自己和苏宵共饮过了。
　　时过境迁，谁能想到，自己真有机会和长华君对酌几杯。
　　苏宵酒力不行，花辞是知道的，几杯下去，苏宵已经瘫倒在了桌上。花辞嘿嘿笑笑，觉得苏宵真是丢人，自己还没有半分醺，这人竟已经倒下了。
　　还有大半坛酒没有动，花辞决定日后慢慢品，这酒倒真是好酒，酒烈香浓。
　　什么时候九姐姐或花已成亲，自己一定要去分几杯他们的生辰酒。
　　花辞将酒放到古井边，然后拍拍脸，清醒几分，准备把苏宵搬到屋里去睡下。
　　“苏宵？你还醒着吗？”花辞蹲到苏宵身边，凑到苏宵耳边，“尽儿不才，力气可不大，要是你醒着就自己走，要不然我可只能拖着你走，留下些什么划痕伤疤的可莫要怪我。”
　　苏宵动了动，竟微微睁开了双眼。
　　凑近了看，苏宵倒真是好看，花辞笑道：“苏公子？长华君？怎样？是自己走还是被我当个麻袋拖过去？”
　　苏宵没有回答，微微支起身子，直勾勾盯着花辞看，花辞知道苏宵是真醉了，只是不知苏宵酒品如何，只求别大开杀戒就好。
　　“碎玉成双……”
　　突然，苏宵莫名说了这么一句话。
　　碎玉成双。
　　花辞苦笑。
　　还嘴硬，明明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李成双和你那可怜的玉珏姑娘。
　　“真的……很像。”苏宵眯眼，那眼神不比这春夜月光柔情。
　　花辞虽心里不是很好受，但苏宵那眼神，却让他一时迷了心窍。
　　回过神来，苏宵右手的手指已经穿过了花辞散落的头发，轻轻扶住花辞后首，将那还愣着的人往自己这里引。
　　花辞隐隐听见苏宵又嘟囔了句什么，似乎是在呼唤“珏儿”。
　　绝儿，珏儿，怎么都是这个名儿，还好江决已经改名叫花辞了，要不谁知道你们都在叫谁。
　　眼见苏宵已经和自己贴的很近了，花辞这才明白了苏宵的心思。
　　正犹豫要不要推开，却已被苏宵抢占了先机。
　　苏宵的嘴唇贴了上来，带着花辞全然陌生的温度。花辞愣愣地瞪大了眼，苏宵却安然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似乎感觉到了花辞的僵硬，苏宵睁眼，稍稍松了些力道，低声道了句“别怕”，温热的气息扑在花辞唇边。
　　“我不是怕——”
　　但花辞的话未说完，苏宵又缠了上来，右手的力道更大了些，让花辞没有挣脱的余地。那说到一半的话正好将花辞的嘴唇撬开了个缝，苏宵毫不客气地将舌头送了进来，带着浓浓的酒香在花辞口中轻轻搅动。
　　若说是掠夺，那又太温柔，若说是索求，又过分强硬。
　　苏宵的指尖还不忘慢慢抚摸着花辞柔软的长发，偶尔碰到花辞耳尖，那人还会微微一颤。
　　雪融成一汪春水，也不过如此。
　　不知多久，苏宵才松了手，放过了气喘吁吁的花辞。
　　花辞还蹲着，脚有些麻了，他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双手已经紧紧攥了苏宵的衣袖，关节微微发白。
　　花辞突然想起来，那年惊蛰，故事还有后续。
　　恶霸发现自己的好酒被扔到了荒山上，又听说了几乎同时，苏家大少爷上了山。
　　恶霸自然是没证据证明这两者有何关系，但是恶霸看苏少爷不爽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