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浮梁的茶

4、相处2

　　寒蝉从厕所出来的时候不太敢看萧君圭，他头微微垂着，这样让他视线里只有一双鞋子和半截裤腿，让他感觉很安全。

　　电视已经关了，萧君圭看着他上到床上。“想吃点什么？”寒蝉默默摇了摇头。护士进来重新给他扎了针一边扎一边抱怨“小蝉以后不能再这样了。你要是觉得不舒服要跟姐姐说呀。”
　　寒蝉不想说话，其实是因为萧君圭一直不说话，让他稍微有点儿害怕，觉得自己大概是给别人添麻烦了。
　　扎完针，护士还想再说些什么。

　　“谢谢小姐，您若是忙可先离开。”萧君圭讲话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护士笑了笑“小蝉还是很乖的，萧先生千万不要责怪他，我等会和医生讲一下，让张医生再来看看……”

　　萧君圭看了一眼寒蝉的脸，小孩一脸的不要啊不要啊，他开口“不必了。”
　　“啊，这样吗，知道了”护士无奈的笑了笑，心想还是要叫的，收拾东西离开。
　　“我不是故意的”寒蝉小小声道

　　“我知道”萧君圭看起来不太在意的样子。

　　敲门声响起来，萧君圭起身，接过饭菜，又向门外的人交代了几句。“吃点清淡的”
　　寒蝉乖巧点头，萧君圭把那本《民法通则》拿出来继续看，寒蝉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他喝了口粥。海鲜粥啊他想。寒蝉低头喝口粥，又抬头看他。

　　“电视里说的……”
　　“食不言，你这样在古时候是要挨大人板子的。”
　　“……”
　　萧君圭继续看他的书，寒蝉不敢说话了。他喝了口粥眼睛亮亮的看着萧君圭。

　　萧君圭想，大抵这孩子也是喜欢听他讲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便继续道:“不过夫子虽严，却比不过严父，古时候的父亲与现如今相比，严厉得多。世家子不成器，大多有心理原因和教育方式的问题。”

　　寒蝉脑子里还占着那张照片，可人却随着萧君圭的话，变换着表情。

　　“严父慈母，多数也并不是什么好组合……唔，不和你说这些”

　　萧君圭想起了这孩子的身世一句话搪塞过去。又低头开始看书了

　　寒蝉火速吃掉饭，“那古时候的孩子怎么上学呀？”
　　萧君圭到了些开水给他，“漱口”。寒蝉漱了口又眼巴巴的看着他。心想这人怎么这么难哄。“怎么上学呀？”他又问一遍。

　　萧君圭不理他，找人来收拾。

　　“你就告诉我呗！”

　　萧君圭用手帕揩掉他嘴角的那粒米，觉得这孩子有点傻气。“怎么上学啊？”锲而不舍的。

　　“族学，或者书院。”富贵人家或世家大族确实是这样。但是其他的寒门学子只怕没有那么容易上学。

　　“我可以去上学吗？”寒蝉眼睛里亮晶晶的。
　　“可以，等你好了就让你小舅送你去。”萧君圭翻了书，有些心不在焉。

　　寒蝉没有注意到萧君圭今天穿了一件一身正装，连衬衣都是暗色，胸前别了一朵小小的白花。脸色比平时的淡然多了一些沉重的颜色。

　　这使得因他平时总是温和而掩藏起来稍显尖锐的轮廓立刻凸显出来。

　　寒蝉不明所以，只是觉得萧君圭有些许不一样。看起来不开心。“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小舅下周会来看你。”他并不回答稍微差开了话题。
　　果然寒蝉被他带跑了。“小舅啊……萧叔叔我小舅他很忙吗？”

　　“嗯。”寒蝉不做他想，萧君圭回答了就算了。
　　后来的几医生说可以正常饮食了，但是寒蝉也没吃到什么肉。萧君圭每次从外面拿过来的饭菜都是素的。

　　寒蝉倒是不觉得什么，他在那个大仓库里吃的也不见得多好。出来了就待在医院里，也没有吃到什么珍馐。

　　但是看萧君圭倒是稍微有些在意的样子。“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今天吐了一趟还是找医生来看看怎么样。”

　　“不用了吧……我其实也……”寒蝉看着他的脸色也有点不知所措。他瞟了瞟萧君圭胸前的小白花觉得熟悉的很，但是不敢开口问。

　　萧君圭显的有些心不在焉他看着寒蝉，不自觉想到他那个薄命的小姨，都说苦尽甘来，可是有些人向来只吃了苦，却来不及尝点甜。红颜薄命红颜薄命，大抵说的就是他小姨那种人。
　　寒蝉心惊胆战的看着萧君圭脸色几变什么也不敢说。只乖乖的躺下把被子拉到下巴。

　　萧君圭看他动作笑了一下，“再有两天就能出院了。”
　　“好”寒蝉乖乖回答。

　　大约有两星期，寒曦远好像才想起来这个外甥一样来医院了。

　　那天倒是个大晴天，寒蝉贪睡，早上刚吃完饭，看了一会会电视就又无聊的头一点一点。最近两天护士们像知道了什么事一样也不来找他说话了，清净了不少也无聊了不少。
　　萧君圭待在医院的时间变少了，也不知在忙什么。

　　寒蝉打了个哈切看无聊的少儿频道。上面有个小鹿姐姐讲话像哄孩子。寒蝉自觉自己不算孩子所以颇有些不满，但是萧君圭又不许他看些乱七八糟的节目。
　　打完了瞌睡，便头一歪，彻底睡死了。睡的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谁进来把窗帘拉上了。

　　睡了一小会，做了些纷乱复杂的梦，梦里色彩斑斓线条凌乱。

　　寒蝉醒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他愣愣的盯了一小会儿天花板，眼睛一眯一眯，打着弯的睫毛蝴蝶翅膀一样扇了两下。

　　“醒了吗寒蝉，你舅舅来了。”萧君圭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唔”寒蝉迷糊的发了一下癔症。扭头便看见床边坐了一个人。

　　室内光线不好，他眼睛也不好，看不太清人长什么样，倒是觉得轮廓和他小姨有些像。

　　那人伸手将他的手握住，似乎笑了一下“发癔症了，都该吃午饭了。”
　　“……舅”寒蝉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声细微的喊声，又无措的看向窗边站着的萧君圭。

　　“哎。”那男人似是很激动，抓着寒蝉的手默默发了一下力，又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收了收。
　　“……最近好些了吗”寒曦远好像有些无措的样子。
　　“嗯，萧……萧叔叔说可以出院了”。说是过两天过两天，结果就过了快半个月。

　　最初相见的感动过去，舅甥俩相顾无言，中间这么多年没见，两个人都生疏的很了，可是血脉中的联系又让两个人有一股微妙的亲近。这种感觉很有些难受。
　　“要叫叔叔，竖子无状。”萧君圭眼底带着笑说了一句。

　　“你倒是会占便宜，这是我外甥，怎么就成你侄子了，不要以为你比我大两个月就乱攀关系盼着我给你叫哥啊。”

　　寒蝉看着寒曦远近乎笨拙的岔开话题，“舅舅接我回家吗”他轻轻问。

　　寒曦远心里一紧“是。接你回家。”

　　这几天天天看电视，寒蝉也明白了自己住的大仓库不算什么家，家是个有亲人的地方。可是老等不到亲人来接，他下意识的觉得家大概是有萧君圭的地方。

　　“那……萧叔叔也回家吗？”他以为萧君圭也和他一起回他家。

　　“回家啊，这几天你萧叔叔照顾你不容易，要回家歇着呢”
　　“好”寒蝉脸上带了点笑。有小舅和萧君圭的家一定很好。

　　两个人驴唇不对马嘴的还对上了。

　　萧君圭看着眼前的大人和小人，都说外甥肖舅，这两个人长得也真是像，只是寒曦远比寒蝉少了些柔弱，多了些凌厉。

　　寒蝉又开心了，人生这么长啊，他曾经觉得一辈子也就那样了，所以对生活提不起来一点的兴趣。没有什么期盼，活着也只是活着。现在不觉得了，他甚至还抽空想了想，要是小姨和小白也都在那就最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