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洪水（二合一双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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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成那个家里开书店的同学顾明玉也认识，周成刚认识顾明玉的时候在班上炫耀，惹得一大群同学放学后去周成家看明玉，那个同学也是其中之一。
文宏就是那个说顾明玉很酷的男生，他个子矮小长着一张娃娃脸，有点男生女相，在学校经常被人欺负。自从见过顾明玉后，文宏就特崇拜他。文宏爸爸给顾明玉开借书卡的时候，文宏就站在一旁偷看顾明玉，一张小脸通红通红。
周成和顾明玉共用一张借书卡，押金20块，一人一半。本来这是不可以的，只是不管是周成还是顾明玉零花钱都不多，文宏爸爸还是看在是儿子同学的份上才通融。
周成家管得严，每用一分钱都要记账，陈玲玲会定期翻阅周成的账本，周成可不敢在账本上写上“支出10元用于租小人书”，也不敢胡乱写些其他的，很容易被看出作假，毕竟那时候10元钱已经算大款了，足够周成一个星期的早饭钱。
顾怀立倒是无所谓，但也不会固定给顾明玉多少零花，只让明玉没钱了就找他要。顾明玉却不想跟父亲伸手要钱，一直用的都是自己过年的压岁钱，去年买了那套《机器猫》后，前段时间高敏敏刚好跟爸妈去香港玩，顾明玉又托她给带了一套《魔卡少女樱》，存款顿时有点入不敷出。
周成出门的时候撇撇嘴很不高兴地说：“文宏老看着你做什么，明玉你可别跟他玩儿，那家伙比女孩子还娇气。”
顾明玉手里正拿着几本圣斗士，哪有空理会他，整个目光都钉死在上面，恨不得在大街上就开始翻看里面的内容。
到了家后，首次，顾明玉没有先写作业，而是迫不及待地看起了漫画，周成跟他挤在一起，探过头来一块儿看——现在他也能看懂那些繁体字了。
或许读书真的有天赋一说，自从开始每天借漫画书看后，周成原本有些上升的成绩一落千丈，而顾明玉却完全不受影响，期末考试的成绩依旧是双百。
陈玲玲有些着急，她并不知道周成就是跟顾明玉一块看漫画才导致成绩不好，反而拜托顾明玉给周成补课。顾明玉接了任务也开始反省，还特地写了作息时间表，严格规定看书休息的时间，一整个白天只给周成一小时看漫画。
周成一见那时间表就趴在沙发上哀号，只可惜他反对无效，顾明玉板起脸来很有顾怀立的风格，周成也不敢造次。
暑假刚开始没多久，大人们又忙碌了起来，便给两人拿了钱，让他们自己去下馆子。
一天，顾明玉的大姨带表妹去防疫站打完疫苗路过他家，顺路来看望他，听闻孩子们吃了好几天馆子，便说要给他们做顿饭。
饭馆里的菜虽然好吃，但那米饭硬硬的，明玉吃了经常胃痛，早就不想吃了，听到大姨说要做饭简直求之不得。只是家里很久没开灶，没菜没米的。
入夏以来雨水就没断过，顾明玉的大姨又打着伞上街买菜，把刚七个月的小表妹交给他们照顾。
顾明玉和周成第一次照顾这么小的孩子，两人围着那小娃娃大眼瞪小眼。
小表妹比之前好看多了，皮肤白皙，眼睛黑亮黑亮，坐在床上一边啜着手指，一边咿咿呀呀地说些只有她自己听得懂的话。
小家伙爱笑，只要两个哥哥对着她笑，她也跟着笑。
顾明玉看着小表妹这么乖巧松了口气，拿枕头被子将她围了，防止她爬到床边掉下去，然后把周成赶到桌上去写作业，他一边看着表妹一边监督周成。
周成注意力很难集中，总是动来动去，一会儿说要喝水，一会儿说屁股痒要站起来挠挠，学习效率非常不好。
顾明玉学了他爸教许刚时那样，拿了根竹棍坐在一旁，周成稍有异动就一棍子敲下去。好不容易让他集中精神，没过多久，周成突然转过头喊他：“明玉！你闻到有臭味没？”
顾明玉条件反射地拿起竹棍敲了他的头，然后才抽了抽鼻子，顿时，一道难以言语的味道直冲过来，熏得顾明玉差点吐出来。
周成捂着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一半委屈一半被臭的。
两人转过头一齐看向床上的小表妹，小表妹反应慢了好几拍，见哥哥们看她，便转头跟他们对视，一脸无辜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扁扁嘴，“哇”地哭了。
顾周两人面面相觑，外面的雨更大了，像是天被戳了个窟窿，顾明玉的大姨还没回来。
周成走过去把小妹妹抱起来，看着她尿布上黄黄的一片，惊呼道：“她拉屎了！”
一张嘴说话就感觉不对，连忙屏住呼吸转头哭丧着脸问顾明玉：“现在怎么办啊？”
顾明玉摇头，“我也不知道，要给她换裤子吧？大姨好像带了。”说着就去翻那袋子，里面果然有一套干净的衣服和尿布。
回头见周成还抱着表妹发呆，顾明玉走过去踢了他一脚，“别愣着了，脱裤子啊！”
周成：“……”为什么这话感觉这么流氓。
“不行，沾着了，擦不干净。”两人手忙脚乱地忙活一阵，却发现可能是没有即时处理，现在干了，纸巾根本擦不掉。
顾明玉和周成鼻孔里都塞了纸团，从来都想不到，这么可爱的小表妹粑粑能臭成那样。
“我去打水给来，给她洗洗。”顾明玉打开房门，拿了个小盆跑去卫生间接水，转头的功夫就见到熊猫挤开门缝钻了进去。
本来顾明玉没有在意，熊猫经常进他房间，天冷了还跟他一起睡，然而下一秒，顾明玉就想起狗了的习性，立刻脸色大变喊道：“周成！狗！狗进去了！”
明玉端起小盆就往屋里跑，周成张开双手一脸害怕地拦在熊猫面前，他始终还是怕狗。
顾明玉松了口气，放下水盆，“熊猫，到外面去玩，听话。”
哪想到熊猫根本不听，反而因为顾明玉进来了自觉有人撑腰，更加调皮，看准空挡就从周成脚下钻了过去，直奔小表妹换下来的脏衣服。
顾明玉这会儿什么形象都不要了，尖叫着扑过去，抱着熊猫的狗头：“你要敢舔那个以后就不准舔我！”
“不准进房间！”
“不准跟我睡！”
“不准蹭我！”
一条条加下来，熊猫早蔫了吧唧，趴在明玉腿上委屈的呜咽。
等到他们把狗赶出去，给小表妹洗了身子换了衣服，顾明玉的大姨才回来，刚才雨势太大，大姨躲了会儿雨。
吃过中饭大姨离开后，两人头靠着头躺在床上午睡，正迷迷糊糊间，明玉突然听到周成说。
“女孩子那里……好像跟我们不一样？”
顾明玉愣了愣，刚才他没注意，现在回想确实有些不同，他脑袋跟浆糊一样，思考了半天才道：“应该是不一样的，我妈妈胸很大，我爸爸的就很小，你爸妈也一样，既然上面不一样，下面有区别也正常吧？再说了，你见过女人站着尿尿吗？”
“没有……”周成早就被这个问题困扰了许久，翻了个身，看向明玉，“我知道，她们没有小鸡鸡，小时候我妈带我去过女厕。”
这个年龄的孩子对这种事情既好奇又羞耻，如果在这里的不是顾明玉，周成是不可能会问出口的。
“那不就得了。”明玉不懂周成在纠结什么，男女本来就不一样，要不然干嘛分男女？
“关键是为什么啊？”周成皱着眉苦思冥想，“为什么会不一样？有小鸡鸡多方便，她们上厕所还要脱裤子，冬天不冷吗？”
顾明玉已经不想理他了，他现在困得不行，睡着前，只听到周成喃喃道。
“真可怜。”
雨下了一整天，到晚上还是瓢泼大雨，周成就干脆在顾明玉家睡了，本来顾明珠不在家明玉是跟父亲睡的，今天周成在顾怀立就让他们去楼上顾明珠的房间睡。
周成别提有多开心了，洗漱的时候跟说明玉，“我们晚上可以晚点睡，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顾明玉老师实在是太尽责了，上课的时候从来不跟周成说闲话。
周成已经很久没跟明玉一起睡了，最近下雨，他们这片地势很低，顾怀立不放心，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回家，就算是工作到凌晨也会赶回来。
“嘘！”明玉害怕顾怀立听到，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瞪了周成一眼。
周成缩了缩脖子，看着自己跟明玉泡在一个脚盆里的脚，傻傻地笑了。
“熊猫，来擦脚。”顾怀立小时候养过一只猎狗，经常带去山里打猎，他嘴上虽然嫌弃熊猫笨，体型胖得像猪，对熊猫却一直很好。
熊猫已经是一只大狗了，大概是小时候饿怕了，特别能吃，整个狗圆滚滚的，直立起来能有顾明玉那么高，孩子一样举着爪子让顾怀立帮它擦。
顾怀立擦完熊猫，又走到明玉和周成面前蹲下，“明玉，来擦脚。”
顾明玉：“……”
周成刚想笑，就见顾怀立擦完明玉的脚，又对他说：“小成，来擦脚。”
周成：“……”
洗漱完，顾怀立把他们早早地赶上床，还在床边放了两把椅子。这是顾怀立的习惯，只要是没有床沿的床，他都会放上椅子，防止孩子睡相不好掉下来。
顾明珠小时候也有，现在大了已经用不着了，她房间里没有，许刚房间里有两把。顾怀立搬好椅子一个警告了一句，让他们早点睡，就下楼去了。熊猫跳上了上来，那两把椅子刚好能睡下它。
周成躺在床上絮絮叨叨地跟明玉说话，仿佛把那些憋着的话一股脑儿全都倒了出来。
明玉听着像是催眠一样，没多久就睡了，周成说着说着没了回应，转头一看就见明玉闭着眼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又浓又密好看死了。周成看着他，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那时的他以为会和顾明玉在一起一辈子。
孩童的世界总是单纯又贪心，他并不知道一辈子很长，其中会有太多的变故是他想象不到的。
早上起来的时候顾怀立没有去上班，吃过早饭他就开始将一楼的家电搬到二楼，昨晚他一整晚没睡，守着电视看了一宿。这两个月来暴雨不断，长江中下游水位持续暴涨，鄱阳湖水位也已超过警戒线。顾怀立担心这边也会受到影响，这个不大的县城里有三个水库两条大河，家属院附近就有一个水库，昨天顾怀立下班的时候去那边转了一圈，情况暂时看起来还好，只是顾怀立心里总有点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会出大事。
早上出门时跟邻居聊了几句，大家表现得还很镇定，只有顾怀立一个人忧心忡忡。虽然政府也没有下令让居民疏散，顾怀立却决定相信自己的预感，开始提前做准备。
暴雨一直没有停歇，家里已经开始停电停水，到得下午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更糟糕。
“爸，涨水了。”明玉站在二楼的阳台大喊，家属院外面的水田不知何时已经被完全淹没，只露出几根电线杆。
“这么快？”顾怀立累得满头大汗，走过来往外一看，只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洪水已经漫到了家属院的外墙，从排水沟里灌了进来，“涨势太快了，不对劲！”
顾怀立揪着头发，狠狠拍打面前的栏杆：“完了！一定是水库那边出问题了！”
“老顾出什么事了？”唐秃子站在院子里屋檐下喊，他那里还看不到水漫进来。
“发大水了！”时间正是下午三四点中，很多人都在上班并不在家，又正值暑假家里大多数都只有老人小孩。
“怎么会涨水？！不是说没危险吗？”唐秃子大惊失色，昨天他也跟着顾怀立去水库看了，那水利局的明明说不会出问题。
唐秃子也爬上二楼，见到外面的水田都没了，慌慌张张地又跑进屋里，他老婆还在坐月子，大女儿娟娟智力发育不全，报了残障才生了二胎，小飞现在就是他的命根子。当下哪顾得其他人，抱起小飞就往外跑，连老婆女儿都不顾了。唐秃子老婆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见丈夫这样气得不行，却也没有办法，只得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拉着娟娟跟着他跑。
“爸，怎么办？”顾明玉和周成仰头看着顾怀立，小孩第一次遇到这种天灾，脸上都带着恐惧。
“你们把刚才收拾好的书包带上，先出去，沿着大路往西路走，那边地势比较高，在政府大院等我。”顾怀立本来是想说让唐秃子带明玉他们离开，他去提醒附近的人家。
这下子只能让孩子们先走，他将bb机从腰上解下来挂在明玉脖子上，“等爸出去了就给你留言。”
“记住你们牵着手，一定别分开。”顾怀立将两人的手拉在一起，又重复道，“千万别松手。”
“还有熊猫，要跟紧明玉知道吗？”
大狗呜呜地叫着，似乎能听懂他的话。
“爸，那你呢？”顾明玉从来没见过父亲的脸色这样凝重，周成也很害怕，跟明玉交握的手握得死死地，“顾叔叔不跟我们一块走吗？”
“爸爸去通知其他人，马上就来，你们先去，乖。”
顾怀立拉着他们去到楼下时，水位已经漫过了孩子们的膝盖，水沟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天上下着暴雨，眼睛都要睁不开。
顾怀立给他们拉紧雨衣，看着他们出门。
明玉走过很远回头时看见顾怀立一家一家的敲门，告诉他们洪水来了。
当水位漫到腰间时，顾明玉发现自己开始颤抖，去年夏天那次溺水的后遗症终于显现出来。顾明玉越走越慢，已经被好些人超越。
周成有些着急，雨水击打在他脸上，他抹了抹脸，转过头来催促他，“明玉，再走快点，走过这一段就好了。”家属院这片是农田填成的，地势相对其他地位要低洼得多，他们已经走了很长一段，已经能看到大路了，那边的水位要低得多。
熊猫本来已经跑到前面去了，看他们没跟上，又折回来围着他们转悠。它现在已经踮不到地，完全靠游的了，幸好狗狗天生会游泳。
顾明玉也想快，但脚下的水流越急他就越不敢迈步，一张脸煞白煞白，特别是当他看到一条有他们胳膊粗的水蟒，从他们面前游过去时。
周成也被吓了一跳，那水蟒本想往他们这边游来，是熊猫突然呲牙发出低低的呜呜声，猛地往前一扑，才将水蟒赶跑。
就这一耽搁，水已经涨到胸口了，周成卸了书包又帮顾明玉脱下，拉着他往外游。顾明玉出了一身冷汗，此时的他连踩水都不敢，要不是有周成在，他只能沉进水里。
距离大路只有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一条贯通的岔路，那里的水流是横着的，而且特别急，周成往那游过时只觉得一股巨力拉扯着明玉。
“明玉！”周成伸手勾住一旁的电线杆，俩人相握的手被绷得紧紧地，似乎下一秒就会松开，顾明玉就会被水流带走。周成吓得话都说不出，咬紧牙关想将明玉拉到身边来，但他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力量有限。
顾明玉的身后就是被水淹没的农田，他知道那里有条水沟，平时就有一米深，此时只会更深，如果运气不好掉进去，只怕永远都出不来。
这危机关头，顾明玉却反而冷静下来，他尽量不去思考水的问题，而是想他到底怎么才能不被水流带走。
周成见顾明玉眼睛都闭上了，以为他已经放弃，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又有一股死不认输的韧劲，让他更加用力地去拉明玉。也正在这时，明玉睁开眼，喝道：“熊猫！”
熊猫在那岔路后头徘徊，动物的本能让它知道这里有危险，不敢直接过去。
明玉一喊，它就远远地冲过来叼起他的衣领，带着他往周成的方向游去。这股冲力加上周成的力道，顺利的使顾明玉通过了那段岔路。当他们到达大路时，雨已经小了很多，武警的冲锋舟刚好开了过来，船上都是些老人小孩。
武警把明玉抱上船，刚想抱周成，这孩子就仰着脸说：“叔叔，我会游泳，让给其他小朋友吧。”说着也没在意众人的夸奖，攀着冲锋舟的绳索跟熊猫一起跟在明玉身边。
明玉拉着他的手，黑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低声说：“周成，你和熊猫救了我的命。”
周成摇了摇头，“你没了，我的命也没了。”
顾明玉想不到他会这样说，显得有些意外，但他实在太累了，水对顾明玉来说现在是头等恐怖的东西，从发现涨水开始他就精神紧张，获救后再也撑不住，在船上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在政府大院的安置点待了没多久，顾怀立和周明就找了过来，顾怀立离开时，水位已经涨到两米多，他水性很好，还用盆装了个家里没大人的小女孩游出来。将小女孩交给家人后，正好遇见了来找他们的周明，听闻两个孩子先出来，又急急忙忙跑来这边找。
顾怀立见到人才安下心来，至于泡了水坏掉的BB机他一点也没心疼，早知道明玉他们遇到这么大的危险，他就是自私点也要先把孩子送出来再回去救人。这次是因大暴雨导致水库决口，大量的洪水直接漫过城区，除了地势较高的几个地点，整个县城全部受灾，因为事发突然，来不及撤离，死亡、失踪人数达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
98年那场特大洪水29省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洪灾，其中四省受灾最重，顾家所在的那个小县城就在其中，连总书记都惊动亲临现场，周成那危机关头礼让的行为被传了出去，甚至亲眼见到了主席，得了他一句夸奖和慰问，足够周成炫耀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洪水（二合一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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