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之一晌贪欢》白菲菲

1、初梦

　　夕阳在天边晕染成一线，几根稻草在远处飞过，灰色的剪影好似割裂了晚霞，往更远处，则是衰草连天，无穷无尽…
　　“这境界，虽然难染衰色，却也壮阔。”让看惯了二十一世纪狭隘拥挤空间的第二梦眼前一亮，心情甚好地在小山坡上坐了下来，对这个梦境的主人也有了几分好感，所以当少年架着牛车从山谷经过时，第二梦淡淡地看了一眼。
　　少年十分警觉，猛然抬头看来，如此迅捷，就算没有恶意，也该目光如炬，少年的眼睛却出乎意外的平和，今天的意外很多，第二梦难得有耐心，“你要出去。”
　　少年点头，坦诚道，“收成不好，谷里尚有余粮，可接济一二。”哪里收成不好？谷里余粮从何而来？谁去接济一二？这一二又是何人？梦里的一切都是梦主人的精神映射，呈现出一种真实的隐喻，见惯了二十一世纪的纸醉金迷，这荒芜的景象也让第二梦欢喜，他看着少年，无所谓地哦了一声，有点像嘲笑，少年并不在意，继续往外走，背影渐渐成为太阳余晖下的黑点，直到再也看不见了……
　　第二梦呆了半天，只觉得四周天地广阔无垠，天高气清，一片朗朗，最后感叹一句，“原来是真慈悲。”
　　心有多大梦就有多大，一个人的梦总是沉淀着梦主人的人生。想要的东西，憎恨的情绪，难以割舍的过往，刻骨铭心的感情，总会以各种方式映现，这天地的高阔令人瞩目，第二梦更在意的，是这梦境的寂寥，冷冷清清，似乎除了梦主人再无其它。
　　寻着梦主人的路走回去，丛林越来越繁茂，山势也一点点拔高，第二梦知道再走就去深山老林了，一旁的山石上刻着两个文化气息浓郁的古字，“小篆？”
　　梦主人的潜意识告诉第二梦，这俩个字是，“鬼谷。”解读梦境，掌控梦境，舔舐梦境，最后吞吃入腹，通过分化自我融入梦中逐步侵蚀以达到食梦的目的，这似乎就是梦貘这种低级妖怪存在的所有意义。可惜，作为末法时代的最后一只梦貘，第二梦一直是一个异类。
　　食梦者梦恒食之，若是智力低下的梦貘来食这少年的梦，必然被这少年反噬，强者的内心所影射的梦同样属于强者，能被称为强者，某种程度上就代表了他无懈可击。所以第二梦只能从少年未加防范的地方读取少量的信息，比如这两个字，鬼谷。
　　山谷中瘴气弥漫，不见天日，毒草毒虫，随处可见，梦主人赋予它危险的气息，它就有毒杀一切来客的能力，这就是梦，一个由潜意识控制并不服从梦主人的真实存在的虚幻空间。
　　只可惜，毒这种东西，对第二梦毫无意义，有毒的存在，本身也说明了梦主人的在意，第二梦放出神识在周围刺探，终于找到了鬼谷的真正入口。
　　鬼谷的里面并不像他的外表那样浑身是刺，第二梦躺在树下的石头上，看着树影间的朦胧星光，黑夜透着淡淡的蓝，泉水在耳边轻声细语，偶尔有一两只鱼跃出水面，细细的鳞片在泉水和星光下发着光，第二梦心情愉悦，口中随意地轻声哼着小曲。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哼的是古诺为雨果而作的小夜曲，想起这对纯洁爱情的憧憬和歌赞，不由轻笑一声，喃喃念了几句，
　　“你脸上现出温柔的微笑充满爱情，
　　你那些疑虑都像梦一般消散
　　温柔的微笑证实了你那颗忠实的心…
　　我对你发誓我的心将永远属于你……”
　　第二梦抬眼看向少年，轻轻说了句，“你回来了。”
　　半躺的姿态，松弛的肌肉，脆弱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身上是夜色都掩不住的白色的衣，层层叠叠繁复异常，有点像阴阳家的风格，飘逸中透着典雅高贵，又有些道家的风骨，清静无为，一时间只觉得眼前人清贵高洁，不似凡人。
　　少年面无表情，来掩饰内心的狼狈，在这样的夜里，自己的家门口，这样一个人毫无防备地躺在自己面前，轻声诉说着爱语，少年听见自己的心怦怦直跳，“你是谁，为何在此？”
　　“呵呵。”山谷里的萤火虫飞了起来，小小的野花在草丛中悄然绽放，第二梦感觉到了这明显的变化，不由流露出真诚的笑意，他眼睛里有细碎的光芒流转，“我真的有点喜欢你了。”
　　少年不由得后退一步，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神色虽不变，话题却变了，“我是盖聂，你可以叫我，”他顿了顿，“聂儿。”又顿了下，莫名补充了一句，“师父一直这样叫我的，”
　　第二梦重复了一声，“聂儿。”对方哼唱时盖聂就觉得对方声音舒缓轻柔，给人以温柔的错觉，这一声聂儿似乎经历了千回百转，最后才由唇齿间流泻而来，跟鬼谷子叫出来的感觉完全不同。“已经这么晚了，你还没吃东西吧？你等一下，我去准备。”
　　盖聂觉得自己的胡思乱想有些莫名其妙，或许更奇怪的是自己，有哪里不对劲，这样疑惑着，耳边突然有人问，“师哥，你带了陌生人进谷？”
　　“小，庄……”
　　桑海城外的墨家据点，盖聂突然从梦中醒来，他已经很久没坐过梦，所以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他带着一车粮食，去救济他人，却没有遇见一个人，那片天地荒草连天，却没有城镇，更没有人，他有些难过，却并不着急，这个世界正遭受苦难，这条道路，哪怕是孤身一人，亦义无反顾…
　　然后盖聂就醒了。
　　天亮了。
　　盖聂坐在门前看着太阳缓缓升起，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做梦这件事，记不得也很正常，没有在意，就低头又削起了自己的木剑。
　　第二梦坐在屋外的大树上看了片刻，突然意识到，“盖聂，秦时明月…”
　　“大梦谁先觉，我这也算一梦千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