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渡镜湖初探失魂镇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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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寺镇的房屋大都为青砖黑瓦，门前铺了石板路，以几条细长竹竿作晾衣架，挂着些薄薄的床单布料。祝瑾瑜轻轻一跃上了岸，环顾四周地势，此地依山傍水而成，颇有些江南水乡的味道。
只是这青天白日的街上竟一个人影都没有，可见那传说中的“食魂恶鬼”当真是闹得人心惶惶，放眼一看家家门窗紧掩，死气沉沉，使人平生一股压抑之感。
江秉檀微微皱眉，冷声道：“不对劲。”
祝瑾瑜觎着他脸色，觉得这岂止是不对劲。单听说失魂，似乎远不会致人如此恐惧，不由得在心底啧啧道：好好的一个5A级保护区却成了座死城，恐怕这背后的东西，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他现在非常擅长默不作声地大开吐槽模式，表面上却依旧装得云淡风轻，仿佛下一秒便能羽化登仙。
原版祝瑾瑜的身体除去灵力外，最让他这个颜狗满意的地方大概就是脸了。皮肤细白，身材瘦削，五官长得很是俊俏，冷若冰霜地端坐在那里，乍一看倒有些像温斯若。但若再仔细端详下去，便会发现祝瑾瑜的眉目线条较之会更柔和些。平日披一身水色道袍，虽不及江秉檀英气，却很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
一行人简单一计划，为了节省时间和人力决定先分头行动。祝瑾瑜等人去第一家瞧那病得最早最重的幼子，江秉檀去看第二家，一个时辰后在约好的客栈内集合，再作计议。
祝瑾瑜点头，转身刚走出两步，忽听江秉檀的声音在身后又道：“师兄小心一些。”
祝瑾瑜：“嗯？”
在他印象里，江秉檀并不会这么好心，巴巴地追上来再体贴几句。
果真，江秉檀泰然自若道：“可不要像上次那样迷了路，还得由我昭鹿峰的人一并找过去。”
祝瑾瑜一个踉跄。
他被这位阴晴不定的师弟遛了个够，彻底绷不住，回身笑骂道：“你有病吧！”
祝瑾瑜要去的这一家倒是不远，且这小镇极为工整规矩，哪个院落哪家门牌号均以朱漆在木牌上写的清清楚楚，挂在外墙上，找起来十分方便。他一路走一路看，只见沿途花草树木都有人工栽培修剪的迹象，小房小楼也没有破败的痕迹，虽无生机，但也能看出此处并不是什么穷僻之地。
“到了。”
杭汶走上前去，不急不缓地敲了几下门，复又退开两步。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听一中年男子的声音隔着木门沉沉响起：“什么人？”
杭汶朗声道：“前几日有道友上门求助，乾苍派特来攘除奸邪。”
这小子平日对待祝瑾瑜十分啰嗦，像个老妈子般唧唧歪歪，但每每到了外人面前却很有那么点“昆仑峰大弟子”的威严气势，祝瑾瑜看着他一板一眼的样子，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一阵窸窸窣窣后，那门开了。
屋子不大，桌上燃了盏油灯，火苗偶尔跳跃一下，映得人脸也跟着忽明忽暗起来。给他们开门的是个约莫三四十岁的男子，面容憔悴，眼下带着乌青，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望向祝瑾瑜的时候，他眼神一亮，目光闪烁，像是终于得了倚靠般，连声道；“道长辛苦了！道长快请进！”
看来，这便是孩子的父亲了。
祝瑾瑜一点头，淡声道：“无妨。云寺有难，此行便是乾苍派应该做的。”
尽管眼下形势严峻，但说完这句话后他还是小小地心花怒放了一下。
这气场可以说是很高冷很符合人设了！是的就是这种效果！
我爱装逼！装逼使我快乐！
屋子角落里设了张床，一个妇人正坐在床沿，守着躺在里侧的幼子。祝瑾瑜走过去，那妇人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只见她面色蜡黄，头发凌乱地在后脑挽成一个松松垮垮的小髻，眼窝深陷，眼角数条粘着的皱纹，已是十分落魄。
若不是事先了解过，祝瑾瑜倒是会以为这才是失魂的一个。
那男子站在一旁，此时忙凑上来道：“自小儿患病，家妻夙夜不寐，寝食难安，疏于打扮，烦请道长莫要见怪。”
他那语气极为心疼妻小，可见这个家庭平日十分和睦，突然遭遇这样的变故，夫妻二人都如老了十岁二十岁般憔悴。祝瑾瑜俯身去探查那小儿，宽慰道：“无事。”心下却被此情此景打动，暗暗感叹当真是母子连心。
那孩子大概三岁左右，双目紧闭，面色青白，伸手一探，只见其气息微弱，断断续续，如垂暮老者般。表情倒是十分平和，只是这平和得十分诡异，简直就像个死人。
那妇人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又捂了眼，啜泣道：“五六日了，道长可要救救我的长榕……我……我……”
祝瑾瑜细细记下长榕的体征，又探其体温，凝神不语。男主人轻声哄了那妇人，焦虑道：“道长可瞧出些什么了？”
祝瑾瑜沉吟片刻，问道：“这番昏睡之前，长榕身虚体弱的状况持续了多久？”
那妇人止住啜泣，道：“三五日左右。”
祝瑾瑜又道：“事发当日，可曾去过水边玩耍？” 在此之前他与江秉檀分析此事，见云寺镇处处环水，猜测会不会是水鬼作乱。早先说过此次受害的均为妇孺，而幼童平日喜爱玩水，女子浣衣也免不了接触其中，或许便是有亡灵恶祟潜藏在湖底，趁人不备上身，日久天长地蚕食了元气去。
男子却摇头道：“幼子尚小，平日断不会放他嬉水。”
见祝瑾瑜面色冷峻，夫妻二人都紧张起来，生怕这些得道高人嫌这小地方麻烦，一个不顺心便撒手不干了：“道长！”
他们喊完道长，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毕竟求人帮忙，哭诉太多或者叮嘱太多都不大妥当，便不知所云地补充道：“据说那妖怪形如一团黑雾，每夜都在巷子里冷笑着飘荡！”
祝瑾瑜：“？？？”
他发现一件事，那就是不管什么地方闹鬼，人们添油加醋地传来传去，最终不管成了什么奇形怪状的版本，诸位妖魔都有一个共同点：冷笑。
阴森地笑，狰狞地笑，桀桀地笑，总之一定是笑着害人的。
你总是说哪个哪个鬼又在冷笑。可是鬼累了，鬼不想笑，鬼需要休息，鬼想要一脸冷漠地吃人。这些你想过吗？没有，你只考虑你自己。
那男子接着道：“有人说它是失去孩子的女人的冤魂！她自己失去了孩子，所以就要害别人家的孩子。天啊！”
祝瑾瑜：“……”
灵异事件传言规律之二：如果受害的是孩子，那便有人拼出一个失了孩子的怨毒女鬼的故事；如果受害的清一色都是水灵灵的大姑娘，那就一定是个嫉妒心强见不得别人比它美的鬼了。坊间百种流传方案，没准最后还会给它生前再安个凄美的故事，什么因为丑陋被人欺凌，所以自缢啦、什么在事故中毁容，被情郎抛弃啦等等，凡此种种，五花八门，引得听者都唏嘘不已。
那妇人在这等言论面前却又显得理智得多了：“嘘，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要讲！可不可信都不一定，小心让道长捡了笑话！”
这男人对妻子十分百依百顺，连忙挤出一个笑道：“是是是，大家这样猜猜，我也就这样说说。哈哈。”
但那笑容只明亮了一瞬，便又隐下去，与这昏暗的房间融为一体，复又苦涩起来了：“道长有了头绪没有？如若有什么需要请尽管提，小人定当全力支持。”
祝瑾瑜脑中纷纷杂杂想了许多，却毫无头绪，自打来了这边头一遭感受了“无能为力”这几个字怎么写，只得将今日种种牢记于心，回去再与江秉檀商讨。且看这情状大抵也是问不出什么靠谱的了，便起身道：“我师弟已去了你们这里另一处拜访，现还不知情况如何。须得我们二人再去另外几家看看，共同商议对策，请二位先等上一两日，定会给你们一个结果。”
现在根源到底为何物还不明细，这孩子又是最早一个失魂者，他不敢将话说得太满，只得先这般安抚人心。这对夫妻听了却仍是面露喜色，连连道谢，仿佛他们的长榕已经醒过来般。
祝瑾瑜走到门口，突然看到临近墙上挂了一幅画像，画的正是这位妇人。
画上的她面色十分红润，眼睛大而圆，嘴角上翘，白净的圆脸上挂着两个酒窝。穿条碎花长裙，脖子上戴着条编织红绳，上面吊了一小块龙凤玉牌，乌黑的长发被盘成了一个极为复杂精巧的形状，用一支雕花木钗别得高高的。
画中的人笑容柔和，神采飞扬，与面前这个凄惶忧郁的佝偻妇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祝瑾瑜叹了口气，忽然十分酸楚，感觉心底有一小块柔软的地方塌了下去。
凡事总要经历一下才能体会到其中的滋味。
就像是高中时候半夜缩在被子里看些乱七八糟的武侠小说，被其中的江湖快意恩仇所吸引，澎湃一番，内心感叹感叹便睡去，第二天一早，该什么样又是什么样。直至几日前来到此地，第一次握住青霜，第一次驾驭灵力，第一次见识真正的修仙得道，逐渐切身其中，这才体味到了精妙之处，继而盈了满腔的男儿热血。
同样的，每日光看文字光听传述，哪里地震哪里瘟疫哪里战争，也只是心中惆怅一瞬，千里之外事事遂意的人并不会停止手头的工作。
只要不是亲身经历过或是作为担其重任之人去治标治本，你就无法真情实意地哀民生之多艰。
祝瑾瑜等人到达客栈时，江秉檀已经坐在房间里喝茶了。
这个人不管做什么仿佛都是事先排练过无数遍的，每个动作每个眼神传达出来的意思都不同，稍一定格，似乎便能引起人无数的遐想。
就好比现在，他坐在竹椅上，手里端了一盏茶，闻声回过头道：“哦，师兄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并没有迷路。”
他仍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但祝瑾瑜已经大致砸吧出了这师兄弟二人间的相处模式，便道：“劳烦江师弟记挂，师兄当真是十分感动。”
他的脸上一丝“感动”都不带，江秉檀身体微微前倾道：“这样么？那师兄感动之余，是不是还想刻几个小人助兴？”
祝瑾瑜：“……”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叹口气道：“不必了，不必了。唉。师弟叛逆伤透我心。”
“……”
这回江秉檀却没有很快接话了。祝瑾瑜攒了一肚子烂段子想逗他，却见他在那边哑然半晌才道：“师兄今天怎么这么多话？被夺舍了吗？”
祝瑾瑜：“……”
糟糕！形象形象！
须知祝瑾瑜原本便是个爱扯淡的，以前在那头跟着一群狐朋狗友互相套路每天嚷嚷，骨子里完全闲不住。这些天在昆仑峰，为了维持前峰主的高冷形象屹立不倒，每日绷脸抿嘴花式装逼，但有时遇上几个爱插科打诨的，比如说江秉檀这等一闲下来就开始挑衅别人的，便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人家开始跑偏，人设一路崩到十万八千里。
他一时愣住，不知如何收场，神使鬼差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脱口道：“呵呵。”
这回轮到江秉檀语塞了。
江秉檀静默半响，突然向着祝瑾瑜后颈出手。
祝瑾瑜这些天常常打坐运功，与这具身体的契合度已是越来越高。当即一个闪身躲过，又迅速出手化去这一掌，两个人就在这狭小的房间里过起招来。
原来传说中“两个人时不时还会打一架”就是这样的吗！
白光忽闪，灵力乱溅，“嘎吱”一声，不知身后什么东西裂了。
祝瑾瑜一边欲哭无泪地在心底吐槽这说打就打的年轻师弟，一边默默给温斯若点了根蜡。
温大掌门，对不住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渡镜湖初探失魂镇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