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合天阁》漠漠五十弦

31、海棠疏影（二）

　　辛秦本无意招呼突然来到的几位，只是辛可对那司马慕容二人还是有几分待见的，至于四朵小花，毕竟也是揽楼名义上的楼主，而辛可，虽无意揽楼事物，但终究担着那个身份，故而面上总要招呼一下。
　　铃兰端着两盘青菜上来，哎，真的是只有几根青菜丫，连几个香菇都舍不得放，三朵小花顺着这两盘青菜看到了桌上的郁郁葱葱，一盘黄瓜，一叠豆腐，一盘萝卜丝，还有一大碗清汤上面荡漾着一片片黄丝，估摸着是蛋花汤吧。
　　咳咳，住着陆家大屋吃着清粥小菜，这辛秦究竟是想怎样啊。
　　“大家快坐吧，粗茶淡饭随便凑合吧。”辛秦淡淡的说了一句，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偶尔为小可夹一根青菜或是一片黄瓜。
　　主人不待见，咱也不能不待见自己吧，于是乎这一餐饭在一个极其诡异的氛围下吃的极为迅速。

　　饭毕，铃兰面无表情地迅速的收拾着餐桌。
　　众人围坐在大堂，作为主人的辛秦却也不招呼大家，“哎呦呦，今日那么多贵客造访，房间也来不及准备，如今这陆家大宅也就只有铃兰一个人打理，我觉得她甚是辛苦了，也就不好意思留下各位了，大家本是不放心袁姑娘，现在她也没缺胳膊少腿的，各位，要不请回吧。”说着，便深深地望了眼芳菲。
　　芳菲心中颤了颤，辛秦果然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啊，自己怎么就上了贼船呢。
　　“那个，我大概还要留几天，辛公子的病要好好看看。”

　　三朵小花一滞，辛秦的逐客令也就罢了，怎么连芳菲也这样。
　　司马南坐在椅子上不语，深邃地望着辛秦，却看不透他脸上的表情，这个人，这十年，太低调了。
　　不过很快，其他三朵小花却不得不先行离开，因为知燕阁来报，嫣十娘失踪了……

　　此时的辛可就像是个十岁的孩子，窝在哥哥的腿上，显得温和可人，揽楼什么的能不管就不管，只要萧万长那老头不逼他干什么，揽楼的事情不过就是浮云罢了。

　　芳菲送别三朵小花和司马慕容二人，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次分别看来要很久了。
　　回过头去，辛秦坐于四季海棠花前，纤长的手指摘下一朵海棠，靠近鼻下，低头深深地嗅了一嗅，这一番模样较昨日真是判若两人，伸手触及脖间，那股隐隐的疼似乎还在。
　　芳菲第一次仔细看这院子，若大的院子，处处都是海棠，西府海棠、秋海棠、垂丝海棠……“春风用意匀颜色，销得携觞与赋诗。秾丽最宜新著雨，娇饶全在欲开时。莫愁粉黛临窗懒，梁广丹青点笔迟。朝醉暮吟看不足，羡他蝴蝶宿深枝。”
　　芳菲吟了一首郑谷的《海棠》，辛秦却微微皱起了眉，“你莫要出尔反尔。”
　　说着便示意立于一旁铃兰推他回房，徒留芳菲一人滞于海棠前。如今多数的海棠树上只剩下干扁的海棠果了，果子熟了，该及时摘下才是，这人爱花却不惜花，爱海棠却不惜海棠啊~~

　　昨日，小可莫名地出现在她房中，乘着芳菲不注意，点了芳菲的哑穴，却不如第一次见面那般桀骜，只是低低叙述哥哥的病情，希望芳菲可以前去为辛秦治病。芳菲望着这个十岁的孩子，一时心软，竟忘了支会纤尘他们，随着小可走了密道。彼时大伙都不知道，为何严府同陆府之间原本有一条地下通道。
　　来到陆府，若大的宅院内却是静的可怕，小可带着芳菲来到书房，书案前的男子彼时正睡得香，额前的几缕发丝恰好遮住了眼眸，身边立着一个肃穆的丫鬟铃兰。
　　小可不忍打扰，便和芳菲安静的坐着，执一本医书，不言一语。
　　此刻，芳菲才明白，小可的医书应该是为了他哥哥所读的，小可说，十年前，他出生不过几个月，那是辛秦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孩子，一日，从户外回来，竟口吐白沫，全身抽搐，他们的爹心下立马找来大夫，却是通通束手无策，眼瞅着生命迹象一点一点消失，却遇上了刚好出来云游的袁行。
　　听到袁行的名字时，芳菲微微一怔，原来爹将自己送上依山后是去云游啦。
　　“我知道你是袁神医的女儿，既然你爹能将哥哥的性命保住，那么你一定也可以治好哥哥的腿。”小可的眼神里充满着坚定。
　　芳菲哑然失笑，解毒与治腿未必是一个道理啊~

　　待辛秦醒来，便见小可安静地看着书，身边坐着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一身淡粉海棠散花纱衣，发间也别了一朵海棠珠花，“海棠？”辛秦的眉毛皱了皱，想这必定是小可所说袁神医之女了。
　　见辛秦醒了，芳菲施了施礼，便为他切脉。
　　越切芳菲越疑惑，这人的脉象虚虚实实，脉迟无力，实难断症，仔细观察一下辛秦的脸色，面色虽成白色，但红润光泽，人虽瘦弱却不显病态，但是这脉象实在是奇异非常。
　　芳菲大着胆子在辛秦的腿上敲了几下，却不见辛秦有任何反应，难道是经脉已断，不可能啊？脉象上并非如此。
　　“袁姐姐，怎么样呀，哥哥的腿有治么？”小可望着芳菲对他哥哥进行全方位检查后焦急地问道，为了他哥，对芳菲的称呼都由丑女升级为袁姐姐了。
　　“是啊，袁姑娘看在下的腿是否有得医。”辛秦含笑地看着芳菲，芳菲却是疑惑万分。如果，也许，可能……但是怎么会呢？

　　“辛公子当年所中之毒应是紫汀泽兰吧，毒虽解，但因没有得到第一时间救治，部分毒深入骨髓，每隔一段时间，必会疼痛难受，想来公子的腿不能正常行走，定是由于这部分的毒所造成的。”芳菲心虚的说着自己的猜测，前半段是真的，后半段纯粹瞎扯淡。
　　“哦。”辛秦挑眉，这十年能查出是紫汀泽兰的，不超过八人，袁芳菲，看来还是有几分能耐，不过终究是嫩了点。
　　小可却是欣喜万分，能说出病症，就定有把握医治，望着小可热切的眼神，芳菲尴尬一笑，“我看我先试下针灸吧。”

　　芳菲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分别扎入百里点、三阴交、阳陵泉、足三里，她能明显感到辛秦的腿抽搐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作为一个医者，这一个细小的动作是多么的明显啊。
　　芳菲微微一笑，看来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只是这个人这么做是为何呢，要当场拆穿么。芳菲看了眼焦急地小可，又望了眼彼时正风淡云轻地辛秦，默默低下头将银针取出。“要多扎几次才能见效果的，小可莫急。”
　　小可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欢快地蹦到辛秦的腿上，双手环上辛秦的脖子，“哥哥，我说你的腿一定能治好的。”
　　辛秦的手抚在小可发间，微笑不语。
　　过了一会，兄弟两终是意识到小袁神医正□□晾着看他们兄弟情深呢，于是便唤铃兰带芳菲去客房。
　　临出门前，芳菲回望了一眼，好似看到了辛秦深邃的眼眸，但是再细看，他俩还是在兄弟情深啊，难道是眼花了。

　　后来，便发生了初一初十潜入事件，潜入事件结束半个时辰后，芳菲再次被人掳走。
　　芳菲哀怨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哦~~
　　来人将芳菲带人了一个地下室，借着微弱的光，很容易看清楚此人就是辛秦，彼时他没有坐轮椅，站得是那么的风流。
　　将芳菲仍在一张椅子上，辛秦便也寻了张椅子坐下，见芳菲只是自顾自地扯了扯衣服，辛秦的嘴角咧出了一道奸笑。
　　缓缓向芳菲靠近，“怎么，不害怕？看见我没坐轮椅也不奇怪？也不问问我把你抓来意欲何为？”
　　“反正你也不是一刀把我杀了，我怕啥，你不坐轮椅我不奇怪，我奇怪的是你干嘛坐轮椅。”
　　“哦，是吗？”辛秦一把抓起芳菲的衣领，将芳菲抵于墙上，因为两人靠得太近，芳菲都能感觉到辛秦的心跳声平缓有力，多么健康的一个人啊。
　　抓着衣领的手迅速向上移，手指就这么掐住了芳菲的脖子，带着几分不羁，辛秦缓缓开口，“你说我是不是该杀人灭口呢？”
　　芳菲能感到脖子间的疼痛，呼吸的难度，“咳咳，我没拆穿你啊。”
　　“嗯?那是该谢谢你咯？”说是那么说，手中的力道却是越来越紧，就在芳菲觉得自己快要和这个世界挥手告别的时候，辛秦却松了手，芳菲摸着自己的脖子大声喘气，差点，差点小命就不保了。

　　“原来向楼主的弟子武功是那么不堪啊。”辛秦不知何时已经坐下来在喝茶了。
　　“不许诋毁师傅，我武功差是我不用功，不关师傅的事情。”
　　“哦，生气啦，你不用担心，你武功好坏我不关心，我只关心你的医术。”
　　芳菲一滞，这人要干吗。
　　辛秦抬了抬眼眸，“我要你随我去天山医治两个人，但却只有我们俩知道，你若告诉他人，我可以让你当场毙命，若此事办成，我许你三个愿望。”辛秦说的极为淡然，芳菲内心却是极为翻腾，怎么说都感觉是她吃了亏，不过作为一个医者，治病救人是本能，不因计较什么。
　　辛秦见芳菲不答话，以为她这是不愿意，便又将她抵在了墙上，眼神甚是凌厉。
　　“咳咳，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啊，我又不是不答应。”
　　此刻辛秦却是突然一笑，芳菲的对白令他想到从与不从的问题，心下起了挑逗之心，两指抬起芳菲的下颚，在芳菲的耳边温温柔柔地说道，“袁姑娘这是同意咯。”
　　感觉到耳边辛秦的气息，芳菲一个激灵，两颊顿时绯红，点头点不下去，只能眨眨眼睛。
　　“哈哈。”辛秦松开手，又坐到了椅子上，芳菲这才感觉到了自由的空气，大口呼吸。
　　“想来袁神医的女儿、向楼主的弟子，袁姑娘你定是个守信用的人，万不可让我失望才好。”
　　芳菲彼时还小鹿乱撞，只能匆匆点头。

　　想着昨日的种种，芳菲看着那株开得正盛的四季海棠重重叹了一口气，这些年，还没瞒过其他三朵小花什么事情呢~辛秦，看不透的一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