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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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就这样伴着欢笑过去了，转眼冬天也离开，春天随着窗外的迎春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
溯梦馆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淡，陆芹在飞快地进步着，我只好每天坐在门前，数着天上的白云：一朵、两朵、三朵......
当我数到第三十六朵的时候，有一道欣长的身影遮住了我的视线。
“兄弟，麻烦让一让，你遮住我了。”我没好气地提醒他。那道身影却一动也不动，我正要发火，“身影”淡淡地开口：“请问你是店长吗？”
妈呀是客人！我赶忙站起身，由于太过惊慌，自己绊了自己一脚。“身影”眼疾手快地扶住我，低低地笑出声。我有些不好意思：“谢谢，请问您想溯梦吗？”
“嗯。”他点头。我这才发现他戴着墨镜和口罩，隐约可以看见脸部完美的轮廓。我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又暗暗鄙视自己没出息。
“身影”的梦很短，只有十二分钟，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他对这次溯梦满不满意。
“价格？”
“啊？哦，您、您看着给吧。”我的思绪被拉回。见他沉默，又解释道：“每个人做的梦都不同，按照您的意愿，觉得值得的话就多给，觉得不值得的话，就......”我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愣了几秒，轻笑，掏出钱包，从中抽出一沓，塞到我手里，便转身离开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他的声音有一种温暖的、蛊惑人心的力量，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想要深深了解他。
他还会再来吗？
“要吃午饭了吗？”陆芹揉着眼从书房中走出来，伸了个懒腰。见我呆呆地望着门外，有些担忧地问：“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摇头，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那几幕，陆芹索性走上前：“这几天你都魂不守舍的，你有什么事你就要说出来啊。”
“知道了，啰嗦。”我有些不耐烦，语气也稍微有点硬。
陆芹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表情冷了下去。
我猛地抓住那沓钱，往他刚才离开的方向跑过去。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这样的场景很熟悉，就像曾经，也为某个人奋不顾身地拼命奔跑着。
出现了，他的身影，从容不迫，有一丝孤傲、冷清。我猛地顿住脚步，攥紧了手里的钱币。我为什么要追过来？
别告诉我你对一个陌生人一见钟情。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居然天真地追上来想认识。
喻桐，你真丢脸。
回到溯梦馆，我鼻头一酸，眼泪涌出来，我伏在桌上，心乱如麻。陆芹从厨房里端菜出来，吓了一大跳，“哭了？谁欺负你了？”
我的哭声越来越大，陆芹撇撇嘴，小声嘀咕：“真的是，刚才吼我的时候不挺神勇的吗？现在哭又算怎么回事……”
“没有，就是心理烦……真的，不用管我。”我揉了揉发红的鼻尖，小声回答。
见我示弱，陆芹终于好受了些，将盘子放在桌上，又从厨房舀了汤、饭，细心摆放好，这才擦了擦手，往我碗里夹了一根青菜，安慰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伤心，但你心里一定很难受。所以，暂时放下那些不愉快的事，当下还有很多开心的事呢----比如吃饭。”
我没接话，只提起筷子吃下那根青菜，“陆芹，你觉得溯梦难学吗？”
“你想干嘛？”她警惕地看着我，停下了筷子。
“没什么，”我扒了一口饭，有些口齿不清。“我想让你帮我溯梦。”
“咳！”陆芹噎住了，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让我……帮你？”
“不是现在，”我一脸正经，“等到时机成熟了，你就帮我----不能不帮，这是你欠我的。”
“什、什么？”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你什么意思?”
我挑眉，“本来就是你欠我的----你以为我真的心甘情愿免费教你啊？这是你欠我的学费！”
“……”
晚上，等到陆芹睡下了，我偷偷给苏部打了个电话。
“喻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心里很乱，像找个人说说话，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没什么朋友，所以只好……”我有些底气不足，因为我觉得我跟苏部，也没有好到随意打电话过去聊聊天什么的。
苏部有一阵短暂的沉默，语气也沾染了些许无奈，就像在对待一个内向的小孩。“喻桐，你真没必要跟我这么客气，以前的你，就像一个骄傲的小女王，对我和竞安真的是毫无客气可言。你这么小心翼翼，我还有些不习惯。”
我抿了抿唇，心底有一股暖流通过，“那好吧，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之前的一切就当我是在演戏好了！”
苏部突然笑了：“喻桐，要说你变了，你确实变了，但过去了这么多年，有一些东西却始终不变。”
“比如？”
“你的自信，一直都是这样。”
“但苏部，”我咬紧了嘴唇，“我今天遇见了一个人，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将为他，卑微到尘埃里。”
“你说，以前的我，也是这样吗？”
苏部久久没有回答，久到我以为他已经没在听了，便说了句“再见”就打算收线，他却突然开口：“是，一直都是，从未变过。”
挂断电话，我颤抖着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少年美如雕塑般的面孔，他的存在，让周围的世界，褪了颜色。我记得，我深深地记得，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浩瀚深邃，灿若星辰。
记得他向我伸出手，带着那暖如煦日的笑靥，轻启薄唇，唤着我的名字。
小乔，小乔。
这样美好无暇的少年，怎么会不让我动容，又怎么能不动容？
还未见过，却甚是想念。
他再也没有来过，春天的尾巴也从指缝中溜走，春末夏初的气候沉闷干燥，我的想法开始动摇。
尧竞安和苏部特地从A市赶来丽江，在机场见到他们的那一刻，我竟忍不住热泪盈眶。
“什么？！你不想找梦中的少年了？！”尧竞安反应激烈。
“只是有些倦了，”我说，“我想，他带给我的，或许只是一个美好的青春，但带给我未来的、许我漫漫余生不再孤独流浪的人，我已经找到了。”
“别这样啊！”尧竞安越说越激动，“喻桐，你怎么可以这么没良心？！当初他对你好，你口口声声答应他，等时机一到，就嫁他为妻，此生不渝！你现在却忘了他，甚至想扔下他一个人，你倒是余生安稳了，那么他呢？你要他一辈子沉沦在相思之苦中吗？！”
我吓住了，一向好脾气的尧竞安居然也会有这么愤怒的时候，被他这么一吼，我确实产生了一种愧疚。
“对不起。”我垂下头，“你说得对，我确实太过于自私了。”
“喻桐……”一旁的苏部有些担忧地望着我。
“对了，你们跟他很熟对吧？”我强颜欢笑，“竞安，你大概没注意，我从未承认过我梦里的少年就是你们口中的‘旧相识’，这一切都只是你自己的推测罢了。”
“你敢说这只是推测？”尧竞安冷笑，“苏部告诉我了，你觉得你为了一个陌生人可以做到所谓的卑微，那我告诉你，你更应该溯回过去去看一看，那时候的你，为了戚亦笙，卑微成什么样子！”
“你怎么……”
“我为什么知道？！你问问你自己，当初你在美国的时候，你自己说过什么？！他是你全部的青春啊，你真的就这么绝情，忘得一干二净？！”
“别说了。”我的脑仁生疼，他说什么？他口中的“那个人”竟是戚亦笙，我梦见他，是因为他是我的青春。
全部的青春啊。怎么会这么容易忘记？
但那道身影，带给我心动怦然，这种感觉，又该怎么解释呢？
一定要有取舍吗？
“别吵了。”苏部揉了揉太阳穴，“这件事情，喻桐自己清楚，我想，如果亦笙在的话，也不希望喻桐为难吧。”
尧竞安怒瞪了他一眼，不说话了。然后他就往我店里一坐，“笑话！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我自嘲地笑了笑。这神圣，我也想看看呢。
像是感应到了我的心声一般，“叩叩。”店门被敲响，接着，有人进来了。
“苏、苏部。”尧竞安吓得抓住了苏部的衣袖。
我呆滞住了，盯着他步步靠近，紧张得忘了呼吸。
“店长，好久不见。”他依旧带着墨镜和口罩，同样，我的心跳依旧不受控制，只好没出息地低下头。
“您好，请问需要溯梦吗？”我拼命克制住我自己，努力装的若无其事。
“嗯，谢谢。”
十分钟后，溯梦结束了，跟上次一样地，从兜里抽出一沓钱，交到我手里，转身便走。
“那个，”我叫住他，他回头，我深吸一口气，“你给得太多了，其实不值这个价的。”
“对于我而言，给这个价，是值得的。”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不给我任何的反应时间，他早已离开。
“怎么了？怎么这么吵？”陆芹从房间里走出来，像是刚睡醒，看到苏、尧二人，表情瞬间凝固了。
“陆小姐，中午好。”苏部有礼貌地微微颔首，又用手肘捅了捅尧竞安，他这才磨磨蹭蹭地胡乱点了点头。
我则静静地看着陆芹，问她：“你是什么时候来到溯梦馆的？”
“……有将近一年了吧。”她有些不确定。
“一年啊，”我笑了笑，“溯梦的知识，也应该学得差不多了。”
“你想干嘛？”
“下周，就是你回报我的时候了。”我满意地点头，“所以，在这段时间里，所有需要溯梦的客人，由你来接待。”
“……”
晚上，我请苏、尧二人去吃路边摊。
“小乔，你真的放心让陆芹给你溯梦？”尧竞安有些担忧地问我。
“当然----”我白了他一眼，“不放心！”
“那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应该对心理学有研究。”我咬了一口肉串，含糊着回答，“她的进步大得令我惊讶，要知道几年前的我学会这项技能花了两年多。所以……她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
尧竞安点点头，我喝了一口啤酒，“对了，你们还是等我溯完梦再离开吧，我想到时候……去见见他。”
“嗯。”
就快要相见了呢。我盯着远处低垂的夜幕，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一周就这样过去了，今天就是我跟陆芹约定好溯梦的日子。
“小乔……”尧竞安有些不舍地拉住我。
“喂，你够了。”我满头黑线地推开他，“别装得这么矫情，说不定半个小时后我就出来了。”
“哦！”尧竞安收回那副悲伤的表情，掏出手机，“那我玩盘游戏！”
“喻桐，”苏部拍拍我的肩膀，“加油。”
我冲他笑笑，走进溯梦间，关上了门。
“真的不会有事吗？”陆芹担忧地问。
“对于你这种新手，要通过溯梦唤醒记忆的确有很大的困难，但是，”我扬起眉梢，“我相信你是可以的，心理学高材生。”
“……”
溯梦开始，陆芹的声音不断灌入耳膜，思维开始涣散。我尽量去想梦中少年的模样。渐渐地，眼前出现了一些光线，我听见了蝉鸣，远处模糊的景象开始清晰。
终于开始了。我用仅存的理智想着。
时隔六年，终于要见到你了。
我不知道人生中有几次像这样的感受，为了一个人，哪怕相隔万里，哪怕时光流逝，不惜一切拼命挽留。
很幸运，我做到了。
有你的青春，才算完美。
作者有话说第4章 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