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陆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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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又来了，这个奇怪的梦，不知怎么的，三年，这个梦困扰了我三年，每天晚上它都会如约而至。看着又一次被我泪湿的枕畔，无奈地摇头。
起床，推开盈满古韵的窗，屏风在暖煦的照耀下有了生机，让人略感忧愁的墨色也显得温柔、惬意。我素喜丽江的娇媚、优雅，更喜欢漫步在青石板路上的感觉----这一切大概就是我在这里久居且工作的原因吧。我是一个溯梦师，专门为那些为情所困、为爱而伤的人编造一个美好的梦，让他们在梦里寻找那些旧时的故事。
“吱呀----”木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一位留着黑色短发，穿着齐膝连衣裙的女孩。我暂时放下那个令人感伤的梦，笑着开口：“您好，想要溯梦吗”
女孩淡淡地摇头，有些羞涩、小心翼翼地说：“那个……我想向您学习溯梦……可以吗?”
我有些意外，这年头，溯梦师是一个十分冷门的工作，况且我并不想把溯梦的方法授予他人，便敛了脸色，“我不收徒，您还是另寻高明吧。”
“真，真的，小姐，求您了……”女孩急了，眼角泛着泪光，语气也带上了一丝急切，“我是真的喜欢溯梦师这个职业……”
“你如果只是贪恋溯梦的过程，你大可不必这样，”我冷漠地注视着女孩，“你想为自己编造梦境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梦境就是梦境，再美好也终会有醒来的时候，你该不会天真地认为溯梦师可以为自己无限次地编织梦境，然后一辈子都不会醒来？”
“你……”女孩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带有一种小心思被揭穿的恼羞成怒。我无所谓地耸耸肩，呷了一口普洱，清了清嗓子准备送客。
女孩渐渐平复了心情，在背包里搜索了一阵，将一沓人民币拍在我面前的桌上。我皱眉，不解地望向她。
“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在这里租一间房，条件随你开！”她近乎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指甲嵌进肉里，渗出鲜红的血珠。
执着，幼稚的执着。我觉得好笑，将那沓人民币拿起来掂了掂，大约有三万。“成交。”
见我答应，女孩的脸色变得比翻书还快，她甚至一把抓住我的手，熟络地摇动。我挑了挑眉，盯着她抓着我的手。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叫陆芹。你……”陆芹又赶忙松手，把手往裙子上擦了擦。
我眯起眼，有些不悦，站起身往屏风后走去。“……叫我小乔就好了。”我并不叫小乔，连名字中也并无此字，至于为什么叫“小乔”----我也不知道，潜意识是让人难以理解的东西。
陆芹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收缩，像是见了什么让人生厌的脏物。她不再说话，抬腿往里屋走去，看着她身后拖动着的行李箱，我有些无语，看来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我这儿住下才是她的目的。我淡淡地开口：“陆小姐，等一下。”
她的身影猛地顿住，我勾了勾嘴角：“你手上的伤口，记得处理一下。”
当陆芹盛情款待我吃晚饭，并提出去江边走走的时候，我头一次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是“女人心，海底针＂。
傍晚的江面，在夕阳的余辉里显得明艳、动人，微风惊扰了波澜，碎了一片繁星。我不觉想到那个梦，那个梧桐花开的季节，那湿润的风，轻盈的蝉鸣，以及……那个墨发星眸的白衣少年。
也许是触景生情，情绪阴晴不定的陆芹也不禁黯自神伤，她喃喃地：“也许……这就是梦境吧，转瞬即逝，但那种美是可以用尽一生去怀念的。”
我隐约嗅到了一丝故事的气息，也不开口，职业素养让我学会了沉默。
“我曾经喜欢过一个人，在很久很久之前，我只喜欢那个人。
我们相识于飞机客舱，相熟于同一所学校。那年加州下了一场大雪，那景致、那温度我早已忘记，但他把奶茶递到我的手里时，那眉眼的温柔，我一直都记得。”
陆芹说的极轻，但语气里的甜蜜却浓郁到不行。我了然，“所以，他就是你想编造梦境的理由？”
“嗯。”她点点头，神色比秋风还落寞。“小乔，你也像这样深爱过一个人吗？”
我沉默了，想到了那段曾经空白的记忆，我不会欺骗自己，那种心碎的感觉怎么可能只是梦？
有人说，爱是世界上最不可隐瞒的东西，越隐瞒，越欲盖弥彰;但是，人们最想隐瞒的东西还是爱，因为只有你怀揣着爱时，它带给你的才是心跳，才是新生，才会让你感觉付出的一切都有了意义。
“有，大概有。”我低头，声音小得连都听不清。毫无征兆地，我想起了梦中的少年，那个柔声唤我“小乔”的白衣少年，我缺失的记忆中，会有他吗？自然，我想到了溯梦，再看向陆芹，心中有一个想法正在形成。
“还想学溯梦吗？”
陆芹诧异地瞪大眼睛，眼里波光流转，有一种欣喜的光芒在绽放。
“我可以教你溯梦，”我换上不容拒绝的语气，“但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我这个人一言九鼎，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因此从那天起，我开始手把手教陆芹溯梦。
“溯梦，说得通俗一点就是一种催眠，通过视觉、听觉、温度等因素强行干预心理，从而达到产生理想幻觉的目的。”我尽量使我的解释更加简单易懂，但从陆芹的表情来看----她真的没有听懂。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样吧，我帮你溯一次梦，你就知道了。”
“真的？”陆芹的嘴角扬了上去。
“当然，回头在我桌子上放五百块钱，谢谢。”
“……”
溯梦开始，我让陆芹半躺在一张躺椅上，调节好环境光线，拉上隔音的厚窗帘，点燃熏香，挑选好CD，走到屏风后，戴上无线蓝牙耳机，缓缓地、轻轻地引导她进入梦境。
过去了十分钟，我轻轻走到陆芹面前，见她的眼球在眼皮下转动，又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确定溯梦成功进行后，我拉开隔门，走出了房间。
我通过监控真切地看到陆芹表情的变化，起初是淡淡的、带着少女独有的甜笑。我虽不知她梦见的内容，但我清楚，她在梦境里是幸福的、被人捧在手心里小心疼爱着的。我的心里泛起一股酸涩，我知道，这种感觉，是我一直深深渴望着的。
几分钟过去了，陆芹的表情起了波澜，她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眼角闪着泪光，浑身颤抖着，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
看起来是个十分悲伤的故事。我心想。
陆芹的梦十分冗长，她的情绪越来越悲恸，泪沾湿了她的脸、她的发，在身下的绒布上晕开了片片深色。我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了，按理说早该醒来了，怎么……
“不好！”我反应过来，迅速向溯梦室冲去。
是梦魇！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充满着负能量的恐怖旋涡！
“陆芹！”我一把推开门，门撞到墙上发出震耳的声音，也惊醒了陆芹。
我舒了一口气，倒了一杯水递给她。陆芹显然还没从梦魇余韵中缓过神来，她颤栗着，在躺椅上缩成一团，发出像受伤小兽般的呜咽声。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肯教你给自己溯梦了吗？”我在她面前蹲下，“如果你给自己溯梦，万一陷入了梦魇或沉醉于过去不肯醒来怎么办？除非你有极强的精神力，否则难以挣脱。”
“过去了多久？”她麻木地问我。
“不过才二十分钟。”我笑笑。
“是吗？可我为什么觉得已经过了一辈子？”陆芹苦笑着，眼泪大滴大滴地滑落。
“因为这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当不得真，时光不允许它这么做，否则你的一生太漫长，你自以为世界都毁灭，其实不过二十分钟而已，一辈子还很长。”我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没再说话，我叹了口气，“你好好睡会儿吧，别伤心了。”说完便退出房间，走出溯梦馆。
今天天气微凉，我的心情有些烦躁，只有盯着远处的天空发呆，以至于手机铃声响了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喂？妈？”
“桐桐啊，后天是你复诊的日子，可别忘了。早些回来。”
“……哦。”
挂了电话，我的思绪愈发混乱，脑海中的那片空白挥之不去。六年前我意外遭遇车祸，昏迷了三年，十二岁以后的记忆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任凭我怎么努力，所有的印象，就只有那个梦了。
作者有话说第2章 陆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