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2、木与花之诗(七) ...
-
八
这结果多少有些出乎济慈准尉的预料——精英Alpha们固然热爱挑战、热爱一切能让他们出风头的场合,但普遍都不喜欢当众丢脸。他以为辛格的失败多少能让他们冷静一下,稍作观望之后再行动。
“跑不过五根木桩的,蛙跳一百次。”济慈准尉加重了失败的代价。
Alpha们用“就这?”的质疑目光看着他,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笑话,这十天里被骂蛆、臭虫、垃圾他们都忍下了,当着可爱女孩子的面猪一样在泥地里翻滚,过后还能腆着里去向人家请教怎么“喘气”。人格和尊严早就裁成裤衩子穿得只剩松紧带了。
不过就是当众失败几次,蛙跳几百下,算个毛线啊!
他们现在唯一想要的只有进步、进步,还是他爹的进步。一直进步到能在几何大法的加持之下,穿越触须丛林一矛洞穿尸怪克拉肯深埋在十八米肉盾之下的本体,赢回受“尊重”的权利。
让其余的一切都见鬼去吧。
手举得更高了——所有人都双眼冒火,恨不能第一个上去丢脸……当然,现在只能当第二个了。
济慈准尉缓缓抬起了下巴,不知是不是错觉,他那张不对称的阴阳脸上,似乎勾起了一抹笑。
但那笑意迅速消失,他重新摆出一张臭脸,嘲讽:“急什么?有你们练到吐的时候。”
众人懵了一瞬。
杰奎尔扭头悄悄问安杰洛:“什么意思?”
安杰洛神色倦倦,懒得掩饰语气里的嘲讽:“——这是下一个十天的常规训练。”
声音虽低,却足够这些耳聪目明的alpha们听得一清二楚。
过去十天的经历如抽胶卷般飞驰过脑海,抽得他们头痛欲裂,抽得如怒放之花一般盈满脑海的上进心飞散四溅。众人纷纷在心底抱头惨叫——他们确实很想进步没错,但……
“这也要练十天吗?!”众人的嘴替加布里埃尔同学忍不住惨叫出声——这难道不该是限时挑战,过期不候吗?
济慈准尉闻言瞬间阴下脸来:“就你脖子上那个摆件,十天也未必够!”他再一次扫视众人,“现在,谁先来?”
高举的手唯恐不够快地刷刷倒下了——开什么玩笑,既然机会多到逃都逃不掉,还有什么必要上前争抢?又不是受虐狂,没有额外的好处,谁要上赶着去找羞辱啊。
就只有黎晓依旧高高地举着手。
——所有人想要的都是比别人更多成长的机会,就只有她争取的是被看到、被认可的机会。
为此她会一次次地举起手,直到济慈准尉看清、承认她也存在于此——比所有人都更努力,和所有人一样优秀地存在于此。
“就没有一个人敢吗?”济慈准尉面露嘲讽,“都练了十天了,连这点骨气都没练出来?”
所有人都想反驳——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好不好!而是没动力啊!
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等等……就一个想挑战的都没有吗?
众人疑惑着,不由自主地向队伍左后排望去——左后排有黎晓和安杰洛。
虽然相处了才十天,但他们莫名就觉得,这种时候黎晓应该会站出来才对。
至于安杰洛——作为全班身段最柔软、底线最灵活,同时也最爱、最擅长玩盘外招的那一个,这种送上门的帮济慈准尉解围、免费刷他好感度机会,安杰洛不可能不去抓。
果然黎晓高高地举着手。
安杰洛倒是安静地站在一旁,似乎有些倦怠。
众人放心了。
就听济慈准尉又轻蔑地问了一句:“真就一个也没有?”
众人不由一怔。
异样的感觉再次涌上来。
准尉的目光是望着战术组的,他应该是……不,不对。众人忽地意识到,济慈准尉是站在他们对面,正对着队伍的正中的。他曾不止一次敏锐地把要偷懒的安杰洛单独拎出来。
他应该能看到才对,黎晓同学的手举得那么高。
“我,”黎晓喊了出来,“我想试。”
众人忍不住再次望了过去。
黎晓的手高高地举着,她死死盯着济慈准尉。
但济慈准尉眼神都没瞟过去一点,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对着战术组如常放了一个嘲讽:“一个有种的都没有。看好了,我只示范一遍。”
——他甚至没有喊一声立正,让黎晓放下自己的手。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意识到了,他们的感觉没有出错,黎晓被济慈准尉故意无视掉了。
——他们犹然没有察觉,这是一种恶意。
Alpha都是迟钝的,在他们风调雨顺的人生之中未必没有见过这种孤立霸凌,但这种霸凌必然不是针对他们的,也几乎不可能是他们引起的——他们搞霸凌都直接上拳头。他们最多因为一个人过于讨厌而懒得理会他,但黎晓这样的姑娘显然不在其中。
黎晓这样的姑娘,不管怎么想,都是班上最受老师喜欢的那种学生。
但他们实在想不出这其中存在误会的可能性。
就只有陆清源隐约意识到了些什么,却也同样没能把这种行为和恶意联系在一起。
他从自己的母亲那里,遭遇过无数次同样的对待——他为此痛苦过,但他能够体谅母亲这么做的理由。
他也确实从中获得了成长。
他犹豫着,不确定自己是否该出面阻止,不确定黎晓同学是否愿意他出手干涉。
——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无人有所应对的诡异之中,总算还有一个头脑简单的笨蛋。
加布里埃尔提醒:“准尉,黎晓同学想试。”
他对着黎晓飞快眨了下眼睛。
黎晓近乎麻木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再次亮起微茫的希望,看向济慈准尉。
济慈准尉停住了脚步。
他回头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汹涌袭来的压迫感,宛若巨大的猛兽自高处扑来。
他那张惯常带着嘲讽的、不悦的阴阳脸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有。他只看着加布里埃尔,冰冷地提醒:“跟我说话,要先说报告。”
所有人皮肤上寒毛都不由自主地立起,已屏住呼吸,本能地警戒起来——这一次的恶意,他们切实地感受到了。
黎晓喊了一声:“报告——”
但她声音太低了,就只有身边几个人听到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济慈准尉和加布里埃尔身上,加布里埃尔明显踩到了某条红线——这也是济慈班第一次有人跨在了顶撞济慈准尉的门槛上。
加布里埃尔脸上的天真也已收起,他回看着济慈准尉,以固执回应威压,抬头挺胸,清晰洪亮地喊:“报告!——”
“管好你自己!”济慈准尉几乎是咆哮一般,不容置疑地打断了他,“立正——!”
而后济慈准尉不再理会他,转身走向了浅水木桩。
他显然余火未消,周身气势阴沉。
没人在意济慈准尉究竟为什么要为这点小事发怒——他这种自卑又自负、一遍遍对着学生强调自己的优越感的人,易怒简直太正常了。
所有人都意带同情、庆幸和敬佩地看向加布里埃尔。纪尧姆甚至拍了拍他的肩膀。
——固然在今天之前,班上几乎所有人都对济慈准尉心存厌恶,但从没有人和人尝试过顶撞、反抗他。
并不单单因为军训规章上第一条“严守等级、服从命令”,还因为济慈准尉握有15分的评优权限。
——军训也是一门课,占四个学分。总课程有五次阶段考核,每次考核无补考通过,可获得15分,考核前五名有额外2分加分,前10名有1分加分。满分85分。若单次考核全班都以优秀成绩通过,则班长可获得额外2分加分、副班长额外1分。另有15分,由军训主教官自由裁定给分。
总分超过85分,才能在三个月的军训课程里拿到A级评定。
这也基本意味着,济慈准尉握有除班长、副班长之外所有人的评优一票否决权——班长和副班长还是他选的。
——能考进二军大的学生不一定都是唯分数论者,但在有分数存在的场合,也绝对都不会容许自己考低分。
因此尽管济慈准尉很讨厌,众人也还是想多少试探出他的好恶,尽量避免被他无故扣分。
而这一次,济慈准尉毫无疑问发怒了。
……众人也直到他真正发怒才意识到,先前他固然满嘴臭虫、垃圾,但心情或许其实并不坏。
就只有安杰洛看向了黎晓。
第一次碰面时安杰洛就觉得,这女孩美得很直接——线条干净的眼睛,和谐舒适的五官。不论外貌还是气质上,都看不出任何强烈的性格,也没有任何记忆点。就是单纯直白的好看。不侵略、不醒目,甚至都不能让人耳目一新的、不会因为她在身边而产生任何拘谨的好看——舒适至极的好看。
他厌恶这种好看,发自本能的——也或者经验娴熟地,厌恶这种好看。
因为,这是会引发萨克森贵族们狩猎的好看。
但他……其实有过这么一个同伴,一个跟他一样从贫民窟里一路厮杀,从成千上万的竞争者手里争抢到贵族公学里仅有的保留名额的同伴。一个和他一起立誓要报复这个秩序荒谬的世界的同伴。
……
她背叛了。
她当了情妇,嘲讽她们过去的“幼稚”。她反问那时的安吉拉,明明有这么轻松的,可以名利双收的,彻底改变命运的路可走,凭什么要逼她选那条根本走不通的、对她没有任何好处的路。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救世主吗?明明就是个没用的小贱民,自己看不到未来,就想拉着她一起去死。凭什么高高在上地评判她?根本就是嫉妒,嫉妒她是个Omega,嫉妒她被贵族宠爱,嫉妒她可以真正地改变人生。
……其实也不过是十三四岁时发生的事,回忆起来却恍若隔世。
安杰洛曾以为自己会在被那人指控的阴影里自我质疑一辈子,但实际上十五岁那年以男性beta的身份考入西铭之后,他就已经彻底地把她抛之脑后了。
他从未嫉妒过她。
他只是扭曲地憎恨着这个荒谬的世界,憎恨脑满肠肥的猪占据着贵族的尊位——或许也不单是脑满肠肥的猪,事实上他对陆清源、对安德烈罗西这样能力出众的继承者,也同样心存蔑视和厌恨。
因此他无法接受自己以为的同伴,用他所最不齿的方式向他们屈膝献媚,乞讨欢心。
——但此刻他看着眼前这个明明眼眶干涸、目光倔强,却一目了然是在落泪的女孩,忽然就理解了当日那个口不择言地控诉着他的女孩儿。
他终于意识到——发生在他身上的不公,实质上在他离开萨克森,来到亚丁、进入二军大之后,就已经不再困扰他了。
——这里确实依旧存在着阶级,但秩序却不是阶级、而是能力所主导的。纵然日后他几乎必然会因为欠缺某种出身,而被卡在某个天花板之下,但至少在此时此刻,甚至在他被天花板卡住的未来,限制他的也只会是他没有的东西,而不会是因为他贫民窟的出身。
他的前途,哪怕以萨克森省最逢高踩低的投机者的眼光看来,也是无限光明的。
但针对黎晓的不公,却是从她考入二军大、来到亚丁时,才真正开始。
——她们所遭受的不公,恰从她们选择反抗的那一刻开始。
……但也无所谓。
他何必要去理解这种随时都有退路,随时可以跳反的人。
他们注定不可能成为同伴。
毋宁说他只希望她赶紧认命屈服,回归她应在的秩序。他这边的竞争已经够激烈了,完全不想让这些彷徨多余的人也来横插一脚。
安杰洛甩开多余的思绪,跟着众人一道,看向了济慈准尉。
九
黎晓深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战败了。
济慈准尉不是误以为她弱小,所以无视她。
他根本就不在意她是强是弱,只是单纯地想要无视她。他不准备给她任何评价,甚至对她没有任何情绪,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他甚至都不打算让她当众出丑。
他只想让她消失。
平生头一次,她绝望、委屈、不甘到差点哭出来。
她几乎都忘了,她曾经是个很容易哭的人——哪怕掐着自己的胳膊一遍遍地命令自己不准哭不准哭不准哭,眼泪也还是会不受控制地落下来。好在她固然控制不住眼泪,但她能控制自己的脑子不去运行会让自己哭出来的情绪。
这很容易——只要用全部心神去关注自己能做些什么,如何改正,如何做得更好。让脑子满负载到完全没有空闲去委屈,自然就会忘掉哭。
但这一次显然也不管用了。
所幸眼泪没有涌出来。
哭没用。
遇到不讲理的人,只会引来更多嘲讽。遇到善良的人,也会给对方带来多余的困扰。
她一直都很讨厌哭。
她只是自然而然地想——济慈准尉恐怕无论如何都要无视她到底了,不论她做出怎样的努力。
这之后她该怎么办?安静地当一个不存在的人吗?
这也不是不行,至少济慈准尉在讲课的时候不会喝令她滚出去不准听——如此说来,济慈准尉其实也没对她有哪里不负责任。无非就算她有哪里做错了,济慈准尉也不会主动提醒她纠正。她也不可能去找济慈准尉答疑解惑。
这也不是不能解决,同班同学人都很好,他们应该很乐意跟她互相交流纠正。
但这最好放在课后进行,因为济慈准尉很明显,非常讨厌同班同学当着他的面,做出试图替她出头、试图维护她的举动。
至于那些只能从济慈准尉身上学到的东西……
确实,济慈准尉有她和她的同学们所不具备的经验——但这只是因为他比他们年长,在树海里多探索了些年岁。日后等她进了树海,自然也能学到……不,现在也可以。军部里就有很多前辈可以请教。
没关系。
她告诉自己。
没关系。
但是她说法不了自己,她真的感到不甘心——非常非常不甘心。
凭什么她要当一个透明人?
凭什么她要被自己的老师无视掉?
她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
但这种散乱的思绪,在济慈准尉走到湿地边,停住脚步的那一刻,骤然消失了。
——她感受到了济慈准尉的专注力。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
就像是一种特殊的气场在领域之内展开,他明明没有转身、没有回头,但空间之内所有可以查见的东西都在一瞬间被他注视和统摄了。
——包括她。
那气场确实是济慈准尉所独有的。她能察觉到他尚未消散的怒火,和他想要给这群不成器的学生以下马威的情绪。
简直就像是,济慈准尉外放了他的导力——以探查的方式。
队伍里明显不止她一人感受到了这种“气场”。
原本多少因为情绪而有些无声吵闹的队伍,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专注地看向了济慈准尉。
而后济慈准尉的气息在一瞬间消失了,他踏上了木桩。
——这位准尉并不是个灵巧的人,他身材不算高大,但非常强壮。平时不怎么爱动,甚至跟队越野跑时,都要坐导力车。看上去疏于锻炼。但只消稍微留神就知道,他重心非常稳——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座塔。
他很明显是个更擅长以力破巧的人。
但他奔跑在木桩上,就像是奔跑在平地上。
——那木桩依旧是活的,他跑过去时依旧会撞出或者下沉。偶尔也有木桩子冷不丁地窜出来偷袭他,但他都步伐极简地地避过了。
不过十几秒的时间,他就已经平淡地在湿地对面的岸上,稳稳落地了。
他回过头来,微微昂头,看向对岸的学生们。
声音如狮子吼般清晰传至此处,并回荡在两岸崖壁之间。
他问:“看清楚了吗?!”
学生们没有回答。
——看,肯定是看清楚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济慈准尉问的不是这个意思,他问的是,看懂了吗,废物。
他们没看懂。
……但内心的意气已经被激发出来。
所有人都死死瞪着他们的教官,想说一句——再来一遍,有本事你再来一遍,再来一遍绝对把你底裤都给看穿掉。
但他们知道这是济慈准尉的下马威,并且在开始之前,济慈准尉非常瞧不起人地说——他只演示一遍。
就只有寥寥几声“看懂了”响起。
于是济慈准尉不负众望地补了一句:“废物!”
而后他再次跳上木桩,稳稳地跑了回来。
落地之后他轻微有些喘,拾起自己的保温杯,喝了一口里面的枸杞茶。
而后轻蔑地看向着众人:“看懂了就开始练吧!”
黎晓闭目,安静地呼吸。
——济慈准尉其实教过了,她想。
在新课程开始之前,济慈准尉让他们闭上眼睛感受空气的流动,在脑海中画一幅图。
济慈准尉其实不太擅长讲课——譬如他明明想让众人在呼吸中感受树海的节奏,令身体与之同调。他却只会骂人“不会喘气”,逼着所有人一遍遍地跑到极限,一次次地纠正摔打他们,到最后也照旧说不明白。
其实能考上二军大的学生,在这方面的悟性都远超常人,黎晓不过给他们演示了一遍,所有人就都在一夜之间领悟了。
以致于黎晓对自己的天赋产生了不小的怀疑——她不记得自己当初学会吐纳用了多久,但肯定很久。因为她依旧记得最初的时候,自己看着成铭迅速领悟,而自己却连体内游走的“气”都寻找不到的那种焦急感。
但或许,她之所以会成为少有的几个能听得懂济慈准尉的课的人,就是因为这种“不够聪明”。
——她很懂那种明明知道肯定有这么回事,但就是摸索不到的感觉。
要突破视觉,用感知探察四周。
——所有活物都能扰动空气中导力流淌的轨迹,看清楚这种轨迹,就可提前预判目标的行动。
她尝试领悟这种全新的探察方式时,第一列尝试的纪尧姆和陆清源已经先后落水了。
陆清源同学幸运地跑过了八根木桩,无需一百次蛙跳惩罚,按顺序排到了队伍的最末。
纪尧姆同学明显没有找到窍门,跟辛格同学一样,上桩直接平地摔,正在队列旁边抱着头蛙跳。
拍在队伍后面的人都伸着脖子观察正在跑桩的同学。
雷奥妮个子小,跳了几次看不到。又怕出列被济慈准尉骂,就从背后悄悄地戳黎晓:“木桩起落有什么规律没有?”
——她平时更喜欢问安杰洛。毕竟,安杰洛明显是他们中最聪明的那一个。但这一次黎晓被教官当众孤立了,她便找黎晓搭话,想着多少能安慰她一下。
黎晓摇头:“没有。都是随机的。但你可以尝试一下预判,桩子起落前,是有气息扰动的。”
说话之间,加布里埃尔和何塞同学也落水了。这两位也隐约察觉到了些什么,都超过了教官定下的标准。成功免于蛙跳。
雷奥妮似懂非懂,一边琢磨一边咕哝:“气息,气息……”
黎晓没再打扰她。
前排接二连三地落水,期待木桩有什么固定活动轨迹的学生都已失望。黎晓虽然依旧不能在视觉和杂音的扰乱之中,用肉眼看清楚导力的流动,却已渐渐能凭直觉判断出木桩的动向。
但当前排所有人都尝试完,前排再没有任何人站在她和济慈准尉之间,她感受到济慈准尉越过她直接看向沙奎尔同学的目光时,内心还是在一瞬间被扰乱了。
——她不甘心。
——她想直接走到济慈准尉的面前质问他,凭什么。
但她忍了下来。
她闭上眼睛,轻轻舒了一口气,摒除内心杂念。
冥想。
同调。
——以探察的方式,释出导力。
原本正在张望的队伍里再次出现了短暂的寂静,站在黎晓身后几排的人都明显感受到了——有谁的“关注”扫视过他们周身,而后转瞬收回。
济慈准尉也感受到了。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对着沙奎尔一抬下巴:“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