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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正文 ...


  •   门铃响了,是快递。
      郎玦打开门,毫不意外地从快递小哥手里接过来那份大红的信封,顺便递出去几颗糖果:“谢谢。”
      小哥熟练地接过糖果,脸上挂上了笑容,道了声:“祝贺你啊!”似乎是分享到了对方的喜悦,小哥离开的时候脸上仍旧挂着喜悦的笑容。
      对门的张奶奶看到了,问道:“小玦,通知书下来了?考上哪里了?”
      “A大。”郎玦一边飞快地扫了一眼信封上的名字,一边回复着张奶奶的问话。
      “呵!我就知道小玦一定能考上的!”张奶奶笑得满脸的皱纹舒展开来,仿佛是自己的亲孙女考上了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一样。
      郎玦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跟张奶奶打了声招呼便回到了家里。门外的张奶奶则是趁着遛弯的功夫把她这份喜事儿传遍了整个儿小区。
      小区里的各位都对这个消息表示在意料之中,谁不知道,郎家的闺女不像别的小孩喜欢到处疯玩,是个整天泡在书堆里的丫头,说是书痴也不为过。提到她,从来都是在教育自家孩子时使用的“你看人家郎玦……”这种句式。就这样,当了十几年“别人家的孩子”,郎玦终于如众人所愿,考上了A大。

      可是,也有人觉得郎玦有点不正常,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天天泡在书堆里,也不出去玩儿,也没有什么亲密的朋友,整天独来独往的,仿佛全世界只有书能入得了她的眼似的。

      郎父郎母就是其中二位。
      送郎玦去上学,在临走之前,郎母偷偷拉住郎玦,道:“小玦啊,都到大学了,就不用天天扎在书堆儿里了,多出去走走,多和人交流交流,最好把大学的第二课程也修一下。”
      郎玦无语地送走了二老,还第二课程呢,妈您懂得真多!
      所谓的大学第二课程,也就是传说中的——恋爱!
      郎玦走在路上,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与其去修第二课程,还不如把手头儿的研究做完呢!
      她不知道的是,不久之后,她就亲自将自己这个结论推翻并且丢到了爪哇国。只能叹一句,命运的轨迹早已绕着轮回铺展开来。
      正这么想着,肩头一沉,无奈地看过去,果然是钱柊愫这妮子!钱柊愫是郎玦的室友,天然系自来熟,凭借着她那犹如过年鞭炮一般的热情洋溢愣是攻略了郎玦这书痴,成为了郎玦除了书之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此时钱柊愫手里摇着两张票:“小玦~民乐团的演出,跟我一起去看吧~~~”
      郎玦头疼地从肩上扒拉下来钱柊愫,接过票看了眼上面的时间,在脑内迅速地过了一下自己的日程表:“好吧……”
      “耶!小玦最好了!”八爪鱼一般地缠上郎玦的一条胳膊,钱柊愫拖着她往食堂走去,“走走走,那边新开了一家面馆,他家的面超级好吃!拯救了我对咱学校食堂的看法!”
      郎玦被她拖着,不由自主地跟着她向前走去,无奈地摇摇头,这丫头啊!

      民乐团的演出真不是一般的出色,无论是古典名曲还是今人新作,都颇有样子,就好像台上的不是学生而是已经在台上有数年演奏经验的大师。
      灯光暗了下来,接下来是一首独奏。
      聚光灯打在舞台上,舞台上的男子一袭白色的演出服,浅金色的龙纹在他肩上蔓延,端坐在椅子上,修长的双手抚琴,一曲《渔舟唱晚》倾泻而出。
      一瞬间,郎玦只觉得这音乐似乎有着某种魔力,让她一下子沉溺其中,直到灯光亮起,演出结束,方才回过神来,不知不觉已经错过了压轴的合奏。
      身边的钱柊愫兴奋地拉着她:“小玦,小玦,你看到了没有,那个指挥小哥哥好帅啊!”
      “恩……”郎玦还没有回过神来,“你说什么指挥?”
      钱柊愫在快步行走之中还不忘回头瞪了她一眼:“你没看到么,最后合奏时那个指挥的小哥哥?”
      “哦,哦,你说最后那个……还,还行吧。”郎玦尴尬地被她拉着走,掩饰着自己失神的事情。
      索性钱柊愫忙着在人群中左穿右突,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也就没注意到她的尴尬。逆着人流而上,在钱柊愫各种“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找路方式帮助下,二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后台。
      郎玦奇怪地看向钱柊愫:“柊愫,你带我来后台干什么?”
      还没等到回答,面前已经多出了一个人。来人是个一米七左右的女生,穿着演出服,长发为了配合演出服半绾起来,颇有些古色古香的味道。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兴奋,见到二人,露出一抹善意的微笑:“钱学妹是么?来报名?”
      闻言,郎玦奇怪地看向身边的室友,只见钱柊愫一脸兴奋地回答道:“是啊,学姐,你们演出的太棒了,我要加入民乐团。对了,这是我朋友,能不能让她也进来?”
      “等下?什么?”郎玦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出声拒绝,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出现刚刚那个弹琴的男生的样子,拒绝的话也就没说出口。
      这时候,对面的学姐已经笑着答应了:“好呀,这位学妹,你好,我叫顾依柯,是民乐团的团长。学妹叫什么?”
      郎玦一愣之下已经失去了拒绝的机会,她暗想,算了,就当践行一下母上的交代,多出去和人交流交流罢。这么想着,她抬起头,回给顾依柯一个微笑:“顾学姐,你好,我叫郎玦。”
      “郎玦是么,欢迎你们两位加入民乐团!在这里登记一下你们的信息,稍后我会发短信询问你们想加入哪个声部。”
      “好的。”
      二人登记下信息,便向宿舍走去。钱柊愫显然还没有从兴奋中回过劲来,一直拉着她讨论刚刚的演出,突然她问郎玦:“小玦,你想加入哪个声部啊?”
      “诶?”老实说,郎玦还没想好,于是她反问回去,“你想加入哪个?”
      “当然是吹管啦!我以前也就接触过竖笛这种乐器,再说了,吹管声部的位置正对指挥,这样我就能直面小哥哥啦~~~”
      郎玦无奈地看着她花痴的样子,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她脑子里又划过了那个男生弹奏古琴的样子,她觉得那首《渔舟唱晚》一直回荡在她的脑海中,想了想,她犹豫地开口:“那我还是选择弹拨声部吧,我想学古琴。”
      “古琴?这个在演出团中可是没有位置的啊,难道你不想看小哥哥么?”
      “……”说实话,她还真是不感兴趣……
      “小玦你真是不懂审美!”钱柊愫愤愤地说。
      “……”

      古琴的教习放在了周日晚上,因为选择这种乐器的人不多,所以可以使用乐团提供的乐器来学习而不用再自己去买。郎玦真的为这事儿松了口气,要知道,古琴还是挺大的一个家伙的。
      等她到了排练场地,才明白了“人不多”代表的意思:整间屋子里只有她一个学生。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古琴已经被拿了出来,两架,整齐地被摆在琴凳上——这代表着教习的人已经到了。民乐团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虽然教习的人是团里的学生,但是不管对方比你年级高还是低,一律统称“教头”。
      郎玦此刻就在环视四周,寻找着她那未出现的“教头”。储藏室里一阵响动,一个修长的身影冒了出来,右手拎着一个谱架,左手抱着一个夹子。
      郎玦看过去,赫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天弹琴的男生。男生走出来,看到她,笑了笑:“郎玦是么?你来了?先到琴那边坐下,我把谱架弄好。”
      郎玦上前两步,接过来对方手里的夹子,放在手里掂了掂——有些分量,看起来这就是自己要学的东西了。
      那男生熟练地架好谱架,调整了一下高度,从郎玦手中接过教案夹翻开夹到谱架上。便坐在郎玦旁边的椅子上:“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颜雨竹。也是弹拨声部的部长,负责教习古琴——看起来,你是我唯一的学生?”
      “颜……教头……”郎玦有点别扭地叫出来这个称呼。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她可以发誓对面那男生表情抽搐了一下。
      “……其实,你叫我‘学长’就好,”颜雨竹其实是不太理解团里这些个莫名其妙的不成文规定。比如说这个“教头”,总让自己有种“八十万禁军教头”的联想。自己可是习文的,可不是教武的,不知道是哪任团长武侠梦中毒太深,留下了这么个惯例。
      “颜学长!”郎玦很爽快地叫出了这个称呼,其实她也觉得这个称呼怪怪的,总有种粗犷的气息,和面前的人不是很搭。
      “好,那我们开始上课。我先来基本介绍一下古琴……”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第一次碰古琴,以前也没有任何乐理基础,可郎玦偏偏上手很快,就好像早就会一样。和颜雨竹的相处也是,二人明明是素不相识,但却有种“倾盖如故”的感觉,仿佛已经认识了好久的样子。
      渐渐地,郎玦发现生活中处处都有颜雨竹的影子。比如,二人碰巧选了同一门公选课;比如,打饭时偶遇然后顺便一起吃个饭;再比如,郎玦发现颜雨竹竟然和自己在同一个导师手下做研究……
      就连钱柊愫也偷偷地带着一脸“八卦”的表情问过她:“你说,你和那个帅哥是不是有一腿?”
      “那是我教头兼师兄好么?”郎玦现在也算是有点长进,不再是之前那个不爱跟人说话的“书痴”,变成了伶牙俐齿的“书痴”。
      说是这么说,“偶遇”的次数多了,郎玦也有点相信缘分之说。她觉得,这可能就是注定有缘吧,就跟自己一直对书有莫名的好感。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大概自己跟这位颜雨竹学长“气场相合”?

      钱柊愫的脱单是在郎玦意料之中的,凭她那架势,要是追不到那位指挥小哥哥,郎玦都不相信。指挥叫做黄瑾梧,台上看着气度翩翩,台下却原形毕露,也是个没正形的人,和钱柊愫一拍即合,狼狈为奸……咳咳,琴瑟相调,琴瑟相调!
      脱单饭郎玦是一定要去的,去了赫然发现坐在桌边笑意盈盈的颜雨竹。同是民乐团的人,他和黄瑾梧关系本来就比较好,所以他的现身也不是很稀奇。
      郎玦自然地入座,和他熟络地打了个招呼,一转头,钱柊愫已经重色轻友地跑到男朋友身边去了。无奈地挨着颜雨竹坐下,郎玦蓦然发现,自打自己认识了颜雨竹之后,参加的这种“社交活动”便变多了,倒真应了母上的那句话“多出去走走,多和人交流交流”。
      她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好处在于自己有了更广阔的圈子,坏处就是和书在一起的时间大幅度减少。算起来,自己已经好一阵没有好好读书了吧。平时不是上课就是去做研究,再不然就是团里的各项排练活动,实在是排不出时间和书过“二人世界”。这对于一个“书痴”来说,本是个不可忍受的事情,但她反而没觉得任何不得劲。
      或许,有什么已经在她心中悄然发生改变,而她自己还未曾察觉吧~

      又是一个毕业季,民乐团例行的毕业演出。
      郎玦已经变成了团里的“学姐”了,再加上古琴“人才凋零”,所以她只得登台表演。和颜雨竹商量过后,二人决定出一个合奏的节目,曲子老得掉牙——《高山流水》。
      虽然老掉牙,但是二人还是要好好地排练一番。
      排练安排在了一个周五的晚上,将将结束了一天的课程,郎玦匆匆吃了晚饭,便走向排练教室。颜雨竹已经等在那里,依旧提前摆好了古琴,拿出来谱架。他自然地接过她的书包,问道:“吃饭了么?”
      “吃了,今天下课晚了点,学长等久了吧?”郎玦微微低下头,看着他将自己的书包放好。
      “不碍事,一天课还拉你过来排练,团里实在是排不开时间了。”颜雨竹为她拉开凳子,“那我们就开始吧?”
      “好。”郎玦坐下,平复了一下跳动的心率,嗯,是刚才赶路赶得太急了吧!不是因为学长的缘故!她自欺欺人地想着,双手抚上了古琴。
      明明是第一次排练,却仿佛已经合作过过千百遍一般,二人十分地默契。几遍下来已经能很好地配合了,本来预计一晚上的排练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就解决了。
      颜雨竹看了看表,主动朝郎玦发出了邀请:“一起吃个夜宵?我知道学校附近一家还不错的店,看你平常也不怎么出去,肯定对学校周边的美食开发度为零吧?”
      郎玦帮他把乐器收拾好,思考了一下,晚饭吃的比较急,确实现在有点饿了。于是她点点头,跟着他去“开发”学校周边的美食了。
      于是,从那之后,郎玦多了一个见到颜雨竹的机会——被他拉着去“开发”美食。

      郎玦回到宿舍的时候,明显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钱柊愫一把拉过她来:“小玦小玦,快跟我说说!听说你的‘师兄兼教头’跟你约会了?怎么样啊?”
      话音刚落,郎玦还没回神,她的手机提示音就响了起来——短信,是颜雨竹发来的,上面只有一句话“到宿舍了么?”
      “没有的事儿!就是吃了个夜宵!”郎玦啪地一下把手机重新锁屏,在钱柊愫玩味的眼神中撂下一句话后飞快地爬上床,把自己关在床帘后面,同时挡住自己泛红的双脸。
      她的心快速跳动着,打开手机,一边斟酌着词语回复消息,一边腹诽,明明送到了楼下,还来多此一举问什么~~~~~~嗯,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回去呢?
      ……
      ……
      ……

      毕业季很快就要来临,只不过,这次是郎玦自己的。
      走在红毯上的每个人都显得光彩照人,今日,是毕业生们的舞台,是他们中的一些人在这个学校最后的亮相。因而,今天,他们是整个学校的主角。
      郎玦看着喧闹的会场,热闹之中却隐隐透着一点落寞。那是毕业生们最后的亮相,就像燃到尽处的烛火,总要爆出最美丽的灯花才会熄灭。
      颜雨竹静静地坐在她身后的一排,她左右坐着的是郎父郎母。
      郎玦是学校里为数不多的几位获得最高等级奖学金的学生之一,坐在她身边的郎父郎母也跟着脸上有光——真没有埋没了她“书痴”的特质。
      毕业典礼结束后,抽个空子,颜雨竹将一本书塞给了郎玦,说是送她的毕业礼物。等她回到寝室,准备收拾东西时,才拆开那个袋子,里面是一本书——《汉书》。
      伸手翻开书籍,正好是第八卷。仿佛触动了什么开关,她的脑子里闪过许许多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片段:

      他爱书,痴迷于书,整日与书为伍,被人调侃为“书痴”,仍是自言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她从书中来,只为他的执着,与他相会于书中,她自称是“颜如玉”。因他执念而生,许他一世相守。
      他被太守陷害,满屋书籍在他痛彻心扉的目光中被焚烧殆尽,包括那本与她相会的《汉书》。
      废墟之上,他心中空落,与此同时,也下了决心。
      金榜题名,他衣锦还乡,归乡第一件事便是着手罢去了那太守的官职。众人皆以为是因着他那无妄的牢狱之灾,只有他知道,那是为了她。
      后来,他弃官归隐,仍是痴迷于书籍,最爱看的,还是那本《汉书》。
      可惜,余生再未见过她。
      ……
      轮回百世,他与她终又相会。
      只不过,这一次,他成了她,而她成了他。

      轻轻合上手里的书,郎玦默默将手里的《汉书》放到箱子的最底层。
      颜雨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后,伸手轻轻地拥住她。郎玦身子一阵紧绷,察觉到身后令人熟悉的气息又放松了下来,她转过身,回抱住他。
      这一世,我不会再与你错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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