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大结局：童话(待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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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里，一切从这里开始，也该在这里圆满。
几日后，我站在天牢里，以求来的共犯的身份。今日就是此生最后的相聚，生不能相守，至少要死做一双。
厚重的白岩，精致的红木桌床，若不是那高高在上的方窗，我不会将这里看成一间禁锢自由的监牢。
环顾，梦境立体。
高墙外，雪还在安静地下着，远处传来脚步声声，我心破碎。
他没有带枷锁，也没有想象中憔悴，我这才勉强收拢起凌乱的七魂六魄，望进他不可置信的黑眸。
“朝欢，你怎么？李尉呢？为什么没带你走？怎么会！你可知道这是死牢！？”
对天发誓，我从没想过能见到如此慌乱的君遥。
“我知道，殉情本该是很浪漫的事，你就不能给我点美好的回忆吗，我不想下辈子梦里全是你的怒发冲冠。”我撇嘴，眼睛一分一秒也舍不得移开。
他也用力地瞪着我，一言不发，凝结的空气中我几乎可以看见他周身的怒焰。
软软地笑着：“……好吧，不要气了，猜猜我又错信了谁？”
“普安郡王。”他立刻接口。
我点点头，一边低低说着，一边侧着身子，一步步接近他，“事实证明，他比我还要更早知道我的穿越，一直在暗中看我将你拉入陷阱。”
“如此便解释了我想不通的许多事……”
他没有再继续说，只是冷淡看向牢门，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躬身而立的行刑官，而他手中是那道催命圣旨。
窸窣中，黄绢被展开，平板的声音在空荡里被放大：“宣殿下制曰：敕玄玉郡公赵玄，党同信王遗部谋……”
我跪在君遥身边，那沉甸甸的罪状听在我耳里有别样的庄严肃穆，落云派二十余年的功过被不公正地载于一卷黄绢，人生不过单薄如纸。
“……故兹昭示，特赐死。十一日。”
至此，公元1150年冬，绍兴十九年十二月十一日，我和我的两世情缘被命运赐死。
直到君遥勾着我的衣带，将我从冰凉的地上拉起我才回神。
“还是不肯乖乖听话，不是说好等我的吗？”
“我，等不及了……君遥，我今日是来跟你约定来世的。”
他的黑眸一暗，将我拥入怀中，几秒后，在我耳边低语。
“你想怎么约定？”
隔着他的胸腔，那句话听起来格外温柔，温柔得让人不敢惊动，于是我努力忍住鼻间酸涩。
“我想上辈子我们定是说了什么类似咒语的话，才会穿越回来，所以打算一试……”
他的心跳剧烈。
许久，我听到他说：“朝欢，从今以后，你所有的决定都由我来做，我禁止再你自作主张。”
想想最后为他乖一次也无妨，我轻轻吞进一口他的气息：“好。”
等等，他是说以后？我听错了么？
抬起脸，等待我的却是一个猝不及防的深吻……
与梦中的最后一吻不同，没有一丝悲哀。
本是抵在他胸前的两只手被他的大手握住，我微微后仰欲抽身，他却倾身纠缠。
“……君遥等等……你说以后，所以我们不会死么？”
“嗯……”他很敷衍地回答我，鼻间呼出的熟悉气息骚动我心。
他说我们不会死，不会死，结局终于被改变了么？
轻轻推了他一下问，“真的？真的吗？”
他用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附在我耳边用最轻的声音说：“海陵王的事确实在我意料之外，但也不至完全失败。”
“赵……康王殿下信了你？”
他摇着头：“从来没指望他的信任，一个养在身边十几年的养子，一个漂泊数年的荒唐情债，我早知道他会怎么选，所以很久以前就做了些安排……总之，酒已经被换过，喝下呈假死相，从此我可以用自由的身份做我想做的事，这世上再没有玄玉郡公。”
一直厚积于头顶的黑云终于被阳光劈开，我一时呆立，愣愣看他冲我眨着眼。
牢狱之灾竟成全了我们完全的自由，心中油然而生一股骄傲，这是我的君遥，永远藏有后招的君遥！
如同梦中一样，有人轻叩栏杆。这提醒了我们，戏还需演完。
君遥放开了我，走至角落的桌旁，调整了下早准备好的玉壶，方一手一只端起朱色盘中的两只玉杯，冲我扬了扬手，“想说什么咒语么？”
我走过去，接过酒，轻靠在他身上，轻声说：“看来我也算歪打正着，从此世上也再没有蒙古郡主～”
他的脸又严肃了起来，“……等我们到了东海岛上，我们再讨论你的歪打正着。”
我立刻把眼睛弯成月牙，好脾气地笑着，一边拉过他的右手，与自己的小臂相挽。
杯中的晶莹荡漾着，在昏暗的光线里倒影不出任何影像，我却仿佛看到了穿越后的一生，看到了我们执着着一点点改变命运，我的不死心，他的不放弃。
一路冰雪，多少次我以为走到末路，却有他撑起碧海蓝天。
心底仿佛绽放了无数烟花，灿烂，欢腾。
“君遥，喝下这杯交杯酒，我们定会永远在一起，生生世世。”
他紧绷的脸终于释然，深深看着我的眼睛，粉唇轻嚅。
“我会守护你，朝欢，生生世世。”
昏暗的牢室里我却重又看到那年除夕他自光华中走来，这次他将会带我离开，离开一幕幕前尘旧梦，携手走向碧海中那一环青翠的岛……
巧笑着，期盼着，我一饮而尽。
我立于一座青白色石桥，四周是浓重的雾，仿佛被卷入了结实的云洞之中，来路空虚，前路迷茫。
我是在哪里？身后有人在呼唤着我，一声比一声殷切，我却怎么也抓不住那把熟悉的嗓音。只能转身，一再转身。
难道这是一道没有命题的考验，那回过头是不是就代表输了？
那深远的前路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关乎勇气，我还是迟疑着迈开脚步，向前。
遥看厚实的迷雾走近却飘渺，永远在伸手可及的地方，然而却始终无形无踪。它一再地散开，又一再填补我周身每一寸空白。深吸口气，这包围着我的湿气为何如此熟悉？
脚下凌乱，耳际已听不到呼唤，心里开始隐隐发疼。
那熟悉的心痛让我忽地忆起，这是我和明日离开建康那个清晨里雾霭的香气。
一思及此处，前方蓦然开朗，大雾退却些许，远处那青黑色巍峨的轮廓正是魂牵梦系的建康城。
前尘中的不舍。
“小朝。”
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令我心瓣一抖，明日？
我急急向前迎去，无人，仓惶环顾，无声。
“你做到了，你打破了宿命。”
本是向前倾着的我猛然顿住，回身。
一时间迷雾变成水汽，仿佛隔着一扇有水流汩汩而下的玻璃窗，我看到白衣劲装的修长身影落落走来，额间银色丝带飘飘。
是旭烈。
他终于肯见我了么？本该欣喜上前，却怎么也移不动脚步。我知道了我身在何处，我在梦中，在幻境。
鼻间一酸：“原来你还是去了……”
他摇着头，声音清越：“离你而去的是明日，你终于割断了我们几世的纠缠，现在的旭烈得到了解脱。”
几世纠缠？
“我们在你积累的记忆中，小朝，你已穿越了四世，为的就是今日的改命。”
眼前的整幅画面边缘模糊，他在薄荷般的清晨里温和地笑着，笑里没有阳光，没有暖意……他不是我的明日。
他读懂了我的心思，“我是你第一次穿越时遇到的云旭烈。那一世，你追随君遥入狱，从此开始了一遍遍改变命运的穿越。如今看来，当时你是不甘心吧，心里还是想同君遥生生世世。”
四世……
仿佛一扇巨大的门被推开，记忆如阳光般轰然涌进来，洞彻前生。
第一世，我从现代穿越而来，结识了李尉，永元，君遥，明日，如最拙劣的穿越剧情，那是极为混乱的一世。先后与他们结缘，最终为君遥殉情，负了所有人。
在死牢里我和君遥相视饮下毒酒，成为纠缠我永世的梦境。死亡瞬间，我又回到了穿越的原点：那个简陋的草屋，开始了第二世的追逐。
还是混乱如昔，只是潜意识让我疏远了身为郡王的永元，依然没能解开李尉和旭烈的痴情。
这场纠缠到了第三世，我亲手放开李尉，眼见他娶了其他女子，那大红色的婚礼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之中，成为我深埋的遗憾。
幸好如今忆起，更多地会心安于他的幸福，遗憾到了今生只剩淡淡的水痕……
如果一切都最终淡去，那么明日留在我心上的泪，来生会不会还如此清晰？
三生三世，旭烈执着于作为穿越前身，实际只存在于第一世的海山，一遍遍地爱上，一遍遍地走近，一遍遍地默默守护，一遍遍地不离不弃，一遍遍地被我夺走生命……
眼前闪过一幕幕血红色的影像，每个都终结于他那句没有说出口的话。
明日到底想说句什么？一年来每每思及都会让我失控。
再也承受不住内疚，“旭烈……我欠了你的，我把海山还给你！你说明日没死，告诉我他在哪里！”
伸手一握，一把空虚。
旭烈的影子还是淡淡地笑着，“你错了，是前生我欠了你的，才需要如此偿还。如今，终于是还清了。”
我猛烈地摇头，“告诉我，明日在哪！不，你不会知道，你只是我的潜意识，你的话都是我的自我安慰！”
“这里确实是你的意识世界，几世以来你在乎的所有都珍藏在这里。生命中那么多场景，你选择了站在建康城外，那么多重要的人，你选择了见我。为什么？因为你已经准备好了重新出发，准备好了同我了却前缘。”
了却前缘么？再不相遇，再不纠缠。
这生机勃勃的早晨便是我不自知的珍贵的记忆。我环顾四下，干净的大路两旁有葱郁的绿树，壮丽的朝阳里本该有明日大步走来，此刻只有旭烈的影子，隽永，清淡。
风中，我听到自己的叹息。
他还是噙着笑：“三世因果，你一遍遍穿越改命是因为你欠君遥的，你欠他一个生生世世。即使今生你勉强找到我，只会开始我另一世的痛苦，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他说得对，我就是明日的痛苦，既然我已经改变了命运，慢慢地，他也会在我生命里淡出，如李尉一样。
用力地望进他琥珀色的双眸，直到他的影子同建康城外的清晨一起，淡下去，淡下去……
不再挽留，他们会永远存在，在这里。
毅然转身，看到大片开满黄花的原野，那是我和君遥初遇的场景。
我记得，原野里有一条蓝色的河，河边有一条绿色的小径，径边有一些五瓣野花，茎叶细弱，花蕊成球，雄冠饱满，风过时会轻轻摇曳，抖落鲜黄的香粉。
一千年前，他自河边走过，扶起了一朵俯倒在地的黄花……
他微凉的手指温柔地触碰，一片白色衣袂就这样塞满了我的眼，翩翩若云。
我还记得，那日，天淡风轻。
我，就是那朵，曾开在他来路上的野黄花。在佛前求了千年，只为报答轻轻一扶。无奈缘浅，转世为人，时空却相隔千年……
虔诚千年，穿越千年，今生终于得以与他比肩……
四肢百骸有了感觉，脸上有丝丝凉意，仿佛我又变回了一朵野花，承受着点点雨露。
努力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君遥完美的下颌，一阵湿风吹过。
偎在他怀中，我看到他正遥遥看着远方，眼角晶亮，一滴泪，正顺着他沉静地俊容，缓缓，缓缓地滑落，落在我的心里，溅开。
“……凉凉的……”我试着开口。
紧紧抱住我的身体忽地一僵，他慢慢将视线调回怀中，黑潭深邃，荡漾着悲哀。
我心抽疼，刚刚一梦让我假死了多久，他以为又回到了崖下的三日三夜吗？
颤抖着抬起手，抚上他冰冷的脸，用食指化去那折射着光芒的泪，这才看到自己的手掩于艳红色的宽袖下，稍稍起身，愣住。
海上夕阳，香花满舟，我身穿大红嫁衣坐卧在他怀中，身下的一尾小船正随一浪一浪地拍打而起伏。
“……君遥，这是我们的婚礼吗？”
是我醒得太晚，天边的落日只剩一线，头顶已有星月，海天连接处荡漾着残红。黑色的海水，满船的繁花，他幽深的眸子，让我看不够的极致浪漫。
会动会说话的我终于唤醒了已经坐化的他，下一秒，我被狠狠抱住。
“我禁止你再自作主张！”
记忆瞬间回到天牢里，我喝下他准备的酒……
我攥住他的衣襟：“我们成功了，对么？你正带我离开，我们要隐居于小岛上了，对么？”
他深深地看进着我的眼，仿佛想确定什么，“是成功了，除了你不肯醒来……朝欢，其他事我都有办法做万全准备，只有你，只有你，你若是醒不来，我再没有退路。”
此情无计，再无退路。
“我睡了多久？”小心翼翼地发问。
“三日。”
心被狠狠撞了一下，又是对他三日的折磨。
“这船飘向哪？”
“东海。”他答得漫不经心。
这不是正面回答，船行本没有方向吗？
夕阳重重坠入海中，海鸟咿呀地叫着，盘旋着，我心底生出不安：“君遥……这是海上婚礼，还是葬礼？”
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就见俊颜在我眼前放大，我忽然有些眩晕，无济于事地仰倒在花间，唇瞬间被掠夺。
绝处逢生的喜悦，让这一吻浓烈而绵长。
我叮咛出声，君遥的吻从来让我无从招架，意识飘忽中，他停下动作，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与我的相抵，轻声说：“你说过我们会生生世世，所以我随你一起离开，来生一起开始。”
原来这极致的浪漫竟是他准备的凄美结局。
波涛呜咽，我再也忍不住的心疼从眼底澎湃涌出，声音破碎：“君遥，对不起，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到一千年前，我们的初遇……我们真的有永世的缘分……我再也不会离开，再也不会让你伤心……我们会生生世世。”
“……嗯。”
他嘴上敷衍，但怀抱却收得更紧，用力到有些颤抖。
想彻底赶走他眼底的悲哀，我稍稍仰头叼住了他的下唇，细细噬咬，辗转吸吮。
我们的呼吸沉重，僵硬的身体有了感觉，酥麻。
猛地我感到身上一沉，他终于将力量放在我身上，压了下来，一手托住我的后脑，霸道地抽走我所有的力气，拿回了主动权。
……
“冷……”我拉长了声音叹道，冬夜的海面，安静无风。
他自身后将我拥住，双手握住我的，曾经冰冷的手，此时有绵绵的热度输送而来。我仰起头用额头蹭蹭他的下颚，发出舒服的呻吟。我眷念了千年的容颜。
静静的海面偶尔有海鸟飞过。从没见过他如此平静，一如现在的海面。
窝在他怀中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心底开出了一个春天的灿烂。身后的他的心跳连着我的，合着波浪的节奏拍打。
“君遥。”
他低下头，轻啄我额头一下代替发问，我只是摇摇头，反手抱住了他的腰，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
心里每叫一声他的名字，都会合着彼此的心跳。
君遥，君遥。怦怦，怦怦。
生生，世世。怦怦，怦怦。
……
数着这安心的节奏，我昏昏睡去。
直到阖下的眼睑上感到融融暖意，眼前有红色的光亮，我才从浅眠中惊醒，睁开了眼。
只见半个太阳被含在海面之下，一波波的赤金色正从天边打来。
一幅壮丽的海上日出，就这样触手可及。
仿佛迎接新日般，海面热闹起来，数只海鸟欢快地低空穿行，咿呀咿呀的叫声盖过了波涛的节奏。
有一只巨大的海鸥大胆地停在船尖上，黑豆般的眼闪烁着，打量着挤满了鲜花的原木小舟。暖红的光芒中，繁花似锦，每个花瓣都闪烁着幻彩的露珠，一阵腥风吹过，数点晶亮一起抖落。
遽尔，朝阳终于在绯色的荡漾中一跃而出，瞬间的霞光万道，惊飞了好奇的鸟儿，饮恨长啸而去。
我轻笑，感受着随日出而陡然变大的波涛。颠簸中一朵黄色野菊被带落，只见它在船舷上滚了两圈，半个花盘探出海面，停住。
君遥顺着我的视线，伸出手，轻轻扶住。
风声呜咽，我仿佛又听到了记忆中渔港灯火里那首熟悉的旋律。
……
“我只是有点伤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来。”
“会再来。”他说得坚定。
“什么时候？”
……
视线越过船舷上的小黄花，我看见，朝阳下，一弯小岛。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大结局：童话(待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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