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7、第四十七章 一期治疗 ...
-
一期治疗开始了。
每天,我需要躺在素白的病床上,吊三瓶抗癌的针,吞咽无数药丸,忍受化学射线带来的灼痛。
开始的时候,医生来巡视,我还可以和他们逗笑一阵,后来,随着我的身体渐渐衰弱,我再没有开口,而他们似乎也懂得些什么,没有再跟我说话。
在医院的日子,开始变得枯燥、苦闷、煎熬,每当我看见窗外飞翔的鸟,就会有一种向往自由的感觉。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这一关,如果不能,我受这么多的苦又是为了什么呢?
烦躁和不安与日俱增,我好像已经厌倦了这种生活。
病情在一天天加重。
生命,仿佛也在一天天流逝。
一个阳光普照的冬天早晨,暖气呵护着大地,充足的光线带给整个世界一种新鲜的活力。
久卧在床的我渴望自由,渴望阳光,更渴望阳光能够洗脱我这一身霉烂的味道。于是我向裕扬提出:“老公,我想到下面草坪走走。”由于近段时间受了风,所以我有点咳嗽,“咳咳!”
他顺着我的背,凝重地说:“等你好点再说吧。”
“我不要。”我张开苍白的唇,无力地撒娇,“难得你在这边陪我,我想和你出去晒晒太阳。”
“放心,以后我都会在这里陪着你。”他的眉心拧成一团,“对不起,我没有事先跟你商量,我……辞职了。”
我微微吃惊。
或许有点意外,也或许,我早应该猜到。
我平静地笑着说:“既然知道错了,那就陪我下去走走吧,当是赔罪。”
未来,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让我和你,再独处一阵吧……
他点头,答应了。
我小心地滑下床,他轻轻地扶着我。“慢点。”
“嗯。”
到达地面的那个瞬间,我身体一坠,双脚一软,整个人侧着倒了下去!
我心中漏跳一拍,万分恐惧。
“啊!”
让人始料不及的是,裕扬想抓住我,却因方向不对而扑了个空!
我的额头重重地撞在椅脚上!
血,开始流下来……
只听见裕扬惶恐地叫喊:“医生!医生!”
我的额头缝了两针。
医生说,乏力是癌症最常见的症状。
对于这件事,裕扬一直很自责,我劝慰他,他总是点头,然后我看着他日渐消瘦。
紧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不停地吐,疯狂地吐,直到身体发软,意识模糊为止。
我像个死人一样躺在床上,无力说话,无力动弹,也快要无力呼吸了。
只有心脏在微弱地跳动着。
那一刻,我好像明白,死是什么样的滋味了。
绝望,笼罩着我和我的家人。
悲伤,在我们内心一点一点流淌,逐一生根,发芽……
漫无边际的恐惧开始缠绕着我。
我常常问裕扬:“我是不是快死了?”
他总是摸着我的头,信心十足地告诉我说:“不会,绝对不会,你放心好了。”这种骗孩子的话听起来虽然不可靠,但是却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能够将我的不安通通抹掉。
没过几天,有一种从内脏透出来的疼痛开始在我体内蔓延,开始的时候我极力压抑它,直到有一天,我终于承受不了了——
“啊!!!”我奋力在床上打滚,冰冷的汗珠由内而外渗透出来。我狠狠地抓住裕扬的手臂,沙哑地喊道,“叫医生……快点……”
裕扬惊慌失措地叫来医生,然后,医生在一张普通的白纸上画了一条线,让我在线上画一点,来表示我痛苦的程度。
我压根儿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就随便画了一点。接着,他便开始按照我所画的东西,不慌不忙地给我注射止痛剂。
慢慢地,痛楚消失,我哭着求裕扬:“带我离开这里!求求你,带我离开这里!”
他痛心疾首地看着我,愁眉深锁,我知道他一定也不好过,但是,他不可能明白我,这种痛,只有经受过才知道绝望。
接下来的日子,生不如死。
痛楚,千军万马地撕裂着我的心肺,周而复始地扯断我的脾胃,仿佛有人用彻骨的冰刀削出我的皮肉!
锥心的刺痛令我一次又一次在床上翻滚,焚心的烈火将我燃烧得体无完肤!
我记得电视剧里有说过,吗啡是治疗疼痛最有效的药物,我乞求医生给我开吗啡,他却抱歉地对我说:“吗啡会成瘾,我不能给你开。”他敦促护士小姐道,“继续给杨小姐打阿司匹林,再不行用□□,分量要少。”
面对这种残酷的折磨,我几乎要疯掉。
裕扬只能陪在我身边,什么都不能做。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才会听到他梦呓:“为什么受折磨的人不是我……不是我……”
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又忍不住落下来。
原本以为,只要我足够爱你,就可以排除万难,和你永远在一起。
但是原来,现实当中,爱并不如我们想象当中那么神奇,它在困难面前也会显得很无力。
我的身体已经垮下去了。
我似乎感觉到,再也不能留在他身边了。
我总是忍住眼泪,开玩笑问裕扬:“如果我死了,你要怎么办啊?”
他也总是避而不答,或者敷衍我说:“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我不甘心,于是再问:“那你说说看,下辈子想成为什么?”
他依旧沉默。
在我再三逼问之下,他才“随便”给了个回答:“程梅吧。”
程梅啊……
那我知道,下辈子,我应该成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