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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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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引着苏嬷嬷穿过两层帘帐,隔着一层帘子对李善容行了礼,恭恭敬敬地开口:“三小姐,苏嬷嬷到了。”
里面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响动,李善容微微低弱的声音传出:“苏嬷嬷快快请坐。不能亲自迎接,是善容失礼了。”
苏嬷嬷虽已上了年纪,却仍是一副精干的模样,听着李善容虚弱的声音,英气的眉微微一皱,在仆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下,开口时声音清亮:“善容小姐懂事,既然体弱,便要多多修养。”
李善容轻轻地应了声,再开口时声音带着几分羞赧:“娘亲在世时,常教导善容,要善待手下的人。无奈善容愚笨,便只能求教嬷嬷。”
苏嬷嬷隔着帘子,依稀能看到李善容端坐在床沿的身姿,消瘦的轮廓,却半点没有含糊,即便隔着帘子,这份与她交谈时端坐而无半点看轻的模样便让苏嬷嬷对她喜爱了几分。李善容尚年幼时,因着宁风吟当年对自己有恩,苏嬷嬷疼爱她。后来李善容渐渐长大,竟是与司徒皎越走越近,甚至一再听信司徒皎而疏远她,苏嬷嬷便也因失望而不再看她了。如今这小女孩一字一句都恭谨有礼,她不禁心喜。
“善容小姐应知,管教下人,若是一味善良,只会宠坏了手底下的人。今日老奴来了,便替善容小姐教教这些人规矩。”
“善容谢过嬷嬷教诲。”李善容温声答道。
“当初宁夫人便是太过包容,才让这些下人失了尊卑。”苏嬷嬷看着她朦胧的身形,叹息道。
李善容微微垂眸,低声道:“娘亲后来一直很后悔。缠绵病榻之际,一直因与祖父祖母疏远了关系而失意。”
话一出,屋内只余下呼吸声。苏嬷嬷叹了一口气,眼底浮起几分黯然:“往事纷杂,都是身不由己。”
李善容轻叹了一声,语气中满是憾恨:“若有机会,善容想替娘亲完成遗愿,好好报答祖父祖母。只是善容不孝,这些年来竟没有机会前去探望。”
苏嬷嬷正欲再言,却听门外仆人小心翼翼地禀告:“三小姐,苏嬷嬷,夫人前来看望。”
李善容微微扬眉,抬手抚过鬓发,淡声道:“请。”
下人很快便引着司徒皎进入屋内。看到端坐在椅子上苏嬷嬷时,她扬起了得体的笑容:“劳烦苏嬷嬷走这一趟了。这府里的下人不知礼数,本夫人实在过意不去。”
苏嬷嬷这才起身,按着礼数行过礼,平淡地开口:“老身也是今日才知相府有些下人不知礼数,竟敢以下犯上,不知尊卑。照理说,相府下人都是经过嬷嬷教导才留下的,而如今竟是出了这么些下作东西,实在令人气愤。”
司徒皎应着说是,斜睨了一眼院中跪着的下人,笑着说:“也是我近来因着善容的病情疏忽了,竟让这些下人反了天去,一会儿就会请了嬷嬷将这些下人处理了。至于善容这儿,我已重新筛选了一批下人,傍晚时分就会送来。”
苏嬷嬷看着她,心中已是不悦:“这批下人由老身教习一番便可,犯下了错也应该由主子降下惩罚,轻易赶出了府可不好。”
“不过是几个下人怎能劳烦苏嬷嬷。”司徒皎微笑着开口,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确。
苏嬷嬷皱了皱眉,毕竟是人家王府的事情,自己的身份也不可过多干涉。
李善容在帐内微微勾起唇,温和有礼地开口:“夫人既已这么说了,那也不劳烦苏嬷嬷了。今日请苏嬷嬷来此,是善容考虑不周,让苏嬷嬷白跑了一趟。”
正说着,方才去请苏嬷嬷的仆人走上前来,奉上一个小锦囊。
李善容接着开口:“小小心意,望嬷嬷见谅。”
苏嬷嬷接过锦囊,淡淡的木槿花香气传来,她心神一震,这是宁风吟生前最喜的花。
李善容看着苏嬷嬷的片刻停顿,微微勾唇,道:“善容身子不便,就由东葵送嬷嬷离开吧。”
方才请来嬷嬷的下人垂着头,不敢直视司徒皎看过来的目光,只是低声应了声是,便温顺地引着苏嬷嬷离开了。
待人都离开后,司徒皎笑着说道:“这东葵倒是个听话的。”边走近李善容,风阳替她掀起帘帐。她看着李善容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以及额头上包扎整齐的伤口,她脸上立刻浮现了心疼的神色:“可怜你这孩子了,你放心,娘一定会治好你的伤口的。”
“谢过夫人。”李善容平和地开口,让司徒皎有几分看不懂她。
她凝了凝神,低叹:“你这丫头,怎么就跑到花园假山上去了,磕破了脑袋落了水,能捡回一条命实在是苍天有眼。答应娘,这些日子就好好歇在房里,别出门了。”
李善容微微抬眸,看着司徒皎伪善的嘴脸,心中微嘲,却轻声道:“夫人,善容此次落了水,落水前的事情有些记不得了。”
司徒皎眉头一跳,心中忍不住欣喜,正欲开口,却听李善容缓缓开口:“不知为何,善容却隐约看到有人将我推下了水。”
司徒皎噎了一下,忙调整了自己面上的表情,亲昵地拍了拍李善容的手背:“你这丫头,定时近来劳累,加上伤到了脑袋,想是记差了。”
“也许吧。”李善容弯了弯唇,看着司徒皎,笑容单纯,仿佛真的无所怀疑。
司徒皎凝视着她的神色,看不出端倪,这才微微放下心来:“你这几日便好好休息,别的事不要多想。过几日伤口好些,就用上娘给你寻来的修颜霜,娘问过大夫了,这东西对治疗伤疤有奇效,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李善容眸色沉沉,却是淡笑着应了:“谢过娘亲。”
司徒皎离开后,李善容斜倚在床榻上休息,此番伤了脑袋,醒得久了便有些头疼。
房门传来响动,然后就传来了东葵小心翼翼的声音:“三小姐,已经送走了苏嬷嬷。”她垂着头禀告,李善容许久没有回应,她悄悄地抬头看了一眼,见她倚在床榻微垂着眸,明明是一副慵懒的模样,却让她胆战心惊。
“我落水一事,有多少人看到了。”
东葵想了想,答道:“守着花园的四个家丁,还有三小姐当时身边带着的东盈,其他的,奴婢不知。”
“相爷何时归来?”
“大约便是明日了。府里的下人们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李善容搁在小几上的手机不紧不慢地扣着,视线落在低垂着头的东葵身上。半晌,她开口:“今日夫人探望三小姐,三小姐提及被推落下水一事,要讨一个公道。”
东葵愣了愣,不解地看向李善容。
李善容平静地对上她的目光,淡淡地开口:“将这些话传到四小姐耳中。”
东葵目光微闪,半晌,她应下:“是。”
她知道自己已逃不掉了。从被李善容派去请苏嬷嬷之时,司徒皎便不可能放过她,要想活下去,她只能抱紧李善容这棵大树。只有李善容活着,她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