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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暴君与夫子 ...

  •   黎景尘是被疼醒的,多年的折磨,让他已经能够在满身伤痛的情况下入睡。但是这一次不同,有一双手落在他的身上,给他带来了温暖。

      睁开眼,第一眼见到的,便是神色凝重,看上去非常严肃的夫子,黎景尘下意识挣了挣,但是他现在哪有什么力气,只能够动一动指尖,之后被在给他上药的人注意到。

      凌霜清伸手梳了梳他有些杂乱的头发,考虑到这毕竟是一个刚刚被虐待了的孩子,所以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下来。“我在给你上药,再过一段时间你就会好起来的。”

      黎景尘眸光闪烁,不解的看着对自己微笑的人,问:“为什么……”

      有太多的疑惑了,为什么他会在这样的时间来到这里,为什么能够不引起他人的注意来到这里,又为什么能够从那个女人的手下救下他。

      从前不是没有人为了他向那个女人求过绕说过话,但是那些人的下场都是很惨的,为了不让他人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黎景尘后来都开始有意识的和他人保持距离。

      他仅存的良善,大概都留在这里了。

      凌霜清一边为他上药,一边轻柔的抚过他的头。“因为我是你的夫子啊。”

      黎景尘想要反驳,虽然称一声夫子,其实他们这些人也不过是皇家钳制臣子的棋子罢了,夏铭岚属于那种连棋子都不算的人,因为家里其实没有人管他的死活。

      非要算的话,他那位好大哥勉强算是一个,毕竟他秉性正直,在家里虽然总是端着大哥的架子,但是在外还是护着自己的小弟的,只是他很少注意到他这个弟弟,大概是夏铭岚存在感太低的关系。

      现在换成了凌霜清,他的存在感倒是高了许多,但是他和夏铭晨的只在早上见过一面,再高的存在感,只一面的话,是没有什么大用的。

      凌霜清不曾受过伤,所以上药的时候也多少有些不知轻重,他一边上药,一边给他的学生上第一课:“既然是我的学生,那便是我罩着的人。”这话说的,又哪像是一个夫子说的出口的话。“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够动你。”

      黎景尘早就习惯了疼痛,所以也不在意凌霜清的下手轻重,他只是看着凌霜清,眼眨都不眨。“当真,即便是一朝天子,也不能动我?”

      “是。”凌霜清用锦缎将涂了伤药的伤处包扎起来,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又给黎景尘扎了一个不算好看的冲天辫,拍了拍他的屁股,道:“好了,有力气起来吃饭吗?”

      黎景尘还是不信凌霜清的话,但是至少凌霜清在此刻保他的安全了,于是他也特别的乖巧:“有力气,学生起来吃。”他中午吃了东西,所以现在还有些力气坐起来的。

      好在那他个好母妃为了不让他人看出他受过虐待,是从来不对屁股下手的,所以他还能够坐的起来。

      凌霜清找了张小桌子放在榻上,将从家中带出来的食物一样样摆上了,食盒被他做过手脚,是以菜都还是热的,保持着在相府刚出炉的样子。

      作为二少爷,虽然是庶的,但是吃食还是可以的,丞相夫人也不至于小心眼到特意吩咐膳房对他区别对待,凌霜清叫人去拿二人份,膳房大概以为他要招待谁,所以拿的都是些款待客人的好菜式。

      两人份摆的一张小桌子都是满的,再放上两碗饭,黎景尘有一种自己在做梦的感觉。

      但是身上的痛和涂了药之后清凉的感觉又不假,对面端着饭开始吃的夫子也是真真的人,黎景尘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端起了碗。

      凌霜清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见他连端着饭碗都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看不过去。“既然是我的学生了,那就该抬起头来堂堂正正做人。”他给小孩夹了一只鸡腿。“从前如何我不管,只是跟着我学习,行得正,坐得直是标准。不用小心翼翼也不要畏畏缩缩,我的学生,不需惧怕任何人。”

      黎景尘咬了一口鸡腿,抬头泪眼汪汪的看他的夫子,从今日开始,这大概就是他的衣食父母了。“是,学生明白了。”

      用过了晚饭,凌霜清叫了个宫女进来收拾,黎景尘看对方一脸无神,却对凌霜清恭敬有加的样子,有些好奇。

      凌霜清递给了他一小包纸包着的细粉。“你尚年幼,还要在这深宫之中生活,我不便日日夜夜跟着你,有些事情还是你自己来比较好。”

      黎景尘一脸的不解。

      “将这包药粉下在他们的膳食之中,他们日后都会听从你的命令,今日这样对你出手的事情,再也不会出现了。”凌霜清一脸淡定,看上去一点都不把自己随手给出去的东西当一回事。“这东西连续用一个月他们就能彻底成为你手下的傀儡,还是很好用的。”

      黎景尘表示:“……”

      “当然,这是为了让你有能力自保所以才给你的,一个月后我不会再给你这东西,有什么意外你再来同我申请。”

      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他的夫子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那应该是真的没问题吧。“是,学生知道了。”

      “好,那我先考校一下你,看看你白天的学习到底有没有用心。”

      黎景尘:“……”原来夫子是来补课的嘛……

      看着有些懒散的半倚在榻上的人,黎景尘有些发散的想,能来补课也很好啊,这样一天都可以和夫子待在一起了呢。

      然后他的夫子就将他骂的一无是处,捏着他的耳朵罚他抄文章。

      黎景尘:“……”把之前说的话收回去,并不是很想回宫之后见到夫子呢。

      黎景尘对宫内宫外的势力和分布并不清楚,因为他没有什么消息渠道来源,对夫子的了解,也是在那些人对他拳打脚踢,极尽羞辱的时候,从他们漏出来的两三句话之中知道的。

      夫子是相府的二公子,并不受宠,也没有大公子那般的才情,给他当夫子是有人背地里使的手段,不然相府的人怎么着也不会和他这样的失宠皇子扯上关系。

      越是了解和认识夫子,黎景尘越觉得那些人很可笑,他们看到的世界和他看到的世界有着最本质的区别。在黎景尘的眼中,他的夫子是世上最有能耐的人,教他的很多东西,黎景尘都闻所未闻,即便是有了权力之后,他翻阅了许多书籍,也不曾见过夫子交给他的能力。

      用药也好,用毒也好,文武也罢,他的夫子是这世上最博学的人,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晓,不能够解决的,只要黎景尘有疑问,有困难,他都能够完美的解决,虽然回头会教训他一顿,骂他不堪大用,一点小事都搞不定。但是夫子向来嘴硬心软,很多时候,他都是温柔的人。

      温柔到黎景尘不希望这一份温柔用在对他之外的任意一个人身上。

      他同黎景尘说,他教导他的,都是为君之道,教给他的所有能力,都是助他登上那个位置的手段。虽然他从不曾说过要让黎景尘为君,教导他这些也不过是给他一个选择。不过他也从不曾告诉黎景尘在这宫中要不争不抢,忍耐着,卑微的活着,等待着别人施舍的好战战兢兢的过每一天。他的态度一直都很明确,想要活下去,就要去努力和付出,自己做出选择。

      黎景尘自然是清楚这些的,只是他在夫子的面前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小孩子,逮着了机会就使劲的和夫子撒娇,凌霜清和他讲这种大道理的时候,黎景尘从来都假装自己是个小白莲花,在这个偌大的深宫之中优雅的绽放。

      虽然夫子总是嫌弃这样的太过单纯没办法好好活着,但是回头对待黎景尘的时候,就会更加的温柔。

      这才是黎景尘要的,独属于他的夫子的宠爱。

      最开始的时候,黎景尘是怀疑过的,奇怪为什么夫子要对自己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目的或者企图,是不是自己有可以让他利用的地方,是不是要被他当成一个对付他人的棋子。

      但是随着两人相处的时间越长,黎景尘的想法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夫子真的对他有企图就好了,有了利用的价值,至少能够在夫子要走之前留住夫子。而不是拴不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武帝二十九年,相府大小姐夏茗烟年十五,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前来相府求亲之人络绎不绝。

      凌霜清一早起来便听说夏茗烟在府中大闹了一通,说她不要母亲给他挑选的人,要自己选亲。

      平子一边伺候着他洗漱,一边和他嘀咕:“真是奇怪,大少爷还未娶亲,夫人就着急把大小姐嫁出去做什么。”

      凌霜清笑了一声,不可置否,他撩拨着自己垂下的发丝,懒洋洋道:“谁知道呢,也许是夏茗烟发疯呢。”

      丞相夫人多次要为夏铭晨议亲,都被夏铭晨以现在公事国事为重,无心儿女情长给堵回去了。夫人闹了好大的性子,也只在大儿子屋内加了两个侍妾,估计是被气狠了,想起来拿她的女儿折腾了。好在有这两位挡在前面,怎么着也还轮不着夏铭岚,毕竟丞相夫人一直坚持嫡庶有别长幼有序,他的好哥哥还未娶亲,他怎么可能娶谁入府。

      平子叹息道:“大少爷明年便可及冠出府了,少爷您还要等上几年,大少爷这样的标靶没有了,夫人少不得又要拿您撒气。”

      “呵,她也得奈何得了我呀。”

      在世界线未变动之前,夏茗烟的确在这个时间嫁人了,嫁得还是黎景尘。按照世界线的介绍,两人大概是年少相识,情定终生,又珠胎暗结,逼得丞相没办法,只能是舍了这唯一的女儿,嫁给了最不得宠的七皇子。

      这个女人死得也是惨,相府造反之后,她便一道被赐死了,暴君无情,她不过是钳制相府的一枚棋子罢了。

      不过那都是世界线变动之前的事情,现在黎景尘被他管束着,这天读书练武,哪有空和小女生谈情说爱。

      让平子简单的扎了头发,凌霜清批了披风,不管前院通传让他去主院的吩咐,直接出了府。

      早就备下的马匹见到他出门,挣脱牵马的侍卫的手,朝凌霜清凑过来,用脑袋蹭凌霜清表示亲近。凌霜清拍了拍马的脑袋,笑骂道:“每天就知道撒娇和撒野。”

      平子在后面紧赶慢赶才赶上自家少爷,急急忙忙道:“少爷!您昨日带回来的马鞭!”

      凌霜清接过了马鞭别在腰侧,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干脆。侍从又上来要牵他的马了。“夏大人,殿下一大早已经在城外等着了。我们快些出发吧。”

      四年光景,在凌霜清的教导和黎景尘的努力之下,他的处境已经和从前大有不同,即便皇帝对他依旧不喜,但他却也是一位有实力的皇子了。凌霜清作为他的夫子,这些年一直都在教导他,进度不快不慢,教的东西却已经和上书房有了明显的区别。

      黎景尘在皇子之中并不打眼,任何一个皇子手下的人看上去都比他多,即便是从小烧坏了脑子痴呆的八皇子,身后也有他母妃的母家支持。黎景尘多数的势力都藏在暗处,有凌霜清清楚的,也有凌霜清不甚清楚的。

      凌霜清从来不在这一方面对他多做要求,也从来不去窥探他那些秘密。

      在他看来,自己养的小孩足够优秀便好了,到底有多少的底牌却是小孩的事情。可黎景尘并不想和他分你我,总是喜欢将一些琐碎的事情掰开了讲给他听,最好抓住机会撒娇。

      就像昨日,他求了凌霜清半天,又送了他新的马鞭,央着他与他一同出猎。

      不算过分的要求,凌霜清从来都是不拒的,才有今天这么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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