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默示录》虚坎

73、第七十一章

　　慕容秀对于覆霜仙君的第一映像，可谓是“天崩地裂”的一场噩梦，以慕容秀的见识来说，全天下找不出第二个比覆霜仙君更英俊、帅气、有气质的男人了，可这些都是假的，全抵不过覆霜仙君一张嘴就比刮台风还可怕，简直有着要把全天下的人都怼成哑巴的气势。

　　慕容秀不知道覆霜仙君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但变成鬼的覆霜仙君是真的难缠。

　　“既然选择成为我的徒弟，就要有被折磨到死的觉悟。”覆霜仙君的手掌上凝聚起了灵气，一掌拍在慕容秀的脑袋上，直接将慕容秀这些年学会的功夫给报废了，让慕容秀再度成了一个连练武都没有入门的普通人：“你将来入世行走，妄想用那套烂功夫砸了我覆霜的金字招牌。”

　　“师傅，您好歹也提醒我一句。”覆霜打在头上的那一掌其实一点都不疼，但其声势浩大与速度之快着实是吓了慕容秀一跳的，原本以覆霜仙君的气势，慕容秀觉得今天自己肯定是要开瓢了，哪里想得到是覆霜仙君雷声大雨点小，根本就是吓唬人的。

　　“哼，是你自己警惕心太差，怎么能怨我？”

　　慕容秀说不过覆霜仙君，现在又武功修为全都报废了，更不是覆霜仙君的对手，只能选择沉默对抗。

　　覆霜却是丢给她一个乾坤袋：“去去去，你这一身满是血的衣裳看得我真碍眼，我这墓地里的海底温泉可不是谁都有福气享受的，洗干净了再来见我。”

　　覆霜挥挥手让慕容秀赶紧走，灵气在覆霜仙君的指尖凝结成一只仙鹤的模样为楚翾仪带路：“虽然我承认你这个徒弟了，但你还没有给我奉上拜师茶，如果你敢用一身血腥味的邋遢模样来给我奉茶，我就真的把你的脑袋开瓢。”

　　慕容秀在仙鹤的指引下很快就把自己清理了个干净，覆霜仙君给她的换洗的衣服可不是普通的衣服，而是衣服模样的法宝，慕容秀当时觉得自己身上穿着的不是衣服，而是一大把的灵珠。

　　“这样顺眼多了。”覆霜再看到慕容秀，覆霜总算是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好好一个小姑娘，满身血污的像什么样子。”

　　慕容秀以能见人的模样，对着覆霜三拜，奉上拜师茶，正式成为了覆霜的弟子。

　　过去在桐鹭宗，白宣与其他几位长老都夸奖过慕容秀泡茶的手艺，慕容秀也觉得自己泡茶的手艺还算不错，可是到了覆霜这里却被贬低得一文不值。

　　“太差劲了！”覆霜虽然喝了茶，却非常的不高兴：“你泡茶的手艺是谁教你的？初看不错，却完全失去了茶味，千茶一味，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不要以为慧根高有什么了不起，你还有很多要学的，现在我们开始吧。”

　　覆霜可不想浪费时间：“你是我覆霜唯一的弟子，我不会对你小气，但能得到我的几分真传，就看你的本事了。”

　　慕容秀看着覆霜拿出了一块西洋的怀表，然后从覆霜的手中接过了那块怀表在覆霜的要求下挂在了脖子上。

　　覆霜等到慕容秀把表带好了才问她，有几分故意的嫌疑：“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知道。”

　　慕容秀木着一张脸，她怎么可能知道，哪怕未来所有的岁月都要困在这个海底的仙人墓地里慕容秀也觉得日子不会无聊，因为师傅会想出一百种折腾人的办法来增加生活的趣味性。

　　“你看起来它像怀表，但它不是怀表。”覆霜说了一句在慕容秀看来非常像是废话的话：“它能让时光暂停，所以，去吧，好好念书，先把圣贤书念好了，学通了做人的道理，你未来的路才好走。”

　　覆霜的话才落下，那怀表最外层的几根针开始旋转了起来，怀表的指针旋转的同时，慕容秀的脑袋也开始晕了，等她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四周的环境造就发生了变化，四面八方全是书，容纳天地、广达古今，浩瀚书海究竟是什么模样，慕容秀总算是见识到了。

　　“虚时三百年，这是你拥有的时间。”覆霜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无处不在：“做不到，是你的损失。”

　　慕容秀一想起当年埋头苦读的日子就头大，覆霜是出于好意，可根本不考虑人和神仙的差别，慕容秀几乎是踩着最后的时间线读完最后一本书，当她将书本放下的时候，感觉自己都快要死了，脑袋要被无数打架的知识吵到爆炸。

　　“读完圣贤书，总得有所感想，依然是虚时”

　　慕容秀的第一道功课，就是读了多少书，就写多少篇读书笔记，那段时间，慕容秀写字的水平突飞猛进，覆霜仙君不吝指导，让慕容秀学会了不少的字体。

　　“还算可以。”覆霜仙君不喜欢夸奖人，只喜欢打击人：“但是跟我比起来差远了，你的这笔字真是丑死了，以后出去不要跟别人说你的书法是我教的。”

　　慕容秀有幸见过覆霜仙君的字，却是飘逸俊秀，又彰显大气磅礴，更重要的是覆霜仙君写出来的字是有灵性的，覆霜写出来的字不只是字。

　　慕容秀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估计再练三百年都达不到这个水平。

　　读了书、写了字，才算真正入门，覆霜仙君口中的“虚时三百年”与现实的日子对应起来则是一年抵过三百春秋轮转。

　　三百年读书，三百年写字，慕容秀才真正静心。

　　虚时六百年的岁月，才让慕容秀在字里行间、一笔一划中明白了覆霜仙君的苦心，如果满心都是仇怨，那就算天资再高又如何？眼中只有仇恨的人，注定成不了大气候，只有将眼界放得更长远，才能真正闯出一片天地。

　　“现在，我可以教你一些其他的东西了。”

　　慕容秀在进入祝灵秘境之后，记忆似洪水涌来，席卷了慕容秀的整个脑部。

　　越是往祝灵秘境的深处走，过去接受教导的日子就记得越清楚，更记得的是师尊覆霜仙君说起死亡的时候的无奈与仇怨。

　　神仙不是圣人，在一心付出之后遭遇最惨烈的背叛，当然会感到愤怒、悲伤和怨恨，但覆霜仙君不是普通人，他没有让自己变为沉沦怨恨不可自拔的魔鬼，而是冷静下来，安静的等待着复仇的时机。

　　岁月移换，日升月沉。

　　覆霜在见到慕容秀的时候就明白物是人非，他们以为从他身上夺走一切就能成仙成圣，哪里想得到自己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都是可怜人，何必相害。

　　更何况，谁又算得过天呢？

　　一艘仙船出海，传递的讯息不仅仅只是徒弟慕容秀的再入尘寰，而是他也回来了，可惜这个世道的天早就变了，仇人不见踪影，能够做的也就只有拿回自己的东西了。

　　十二仙门世家，名声好听，谁又知道都是一伙强盗小偷野蛮人的后代，他们享受了不属于他们的福气，他们享受得理所当然，却不知道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暂时到手了，最后也不可能属于自己。

　　真不知道当初追随自己的那十二个人是在想什么，覆霜仙君为他们的命运感到哀泣。

　　十二仙门世家的祖先为了防止别人发现他们的秘密，篡夺自己得到的“仙缘”，所以使用十分阴毒的办法将仙缘与各家的血脉连接在了一起，从那之后，但凡是十二仙门世家的血脉，自然能继承秘法，一旦人死，秘法自然消亡。

　　慕容秀一开始并没有打算杀人，当初放出“血债血偿”的小传单更多的只是为吓唬人，可他们也不晓得十二仙门世家竟然会那么害怕失去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果然是心里有鬼。

　　慕容秀只是想要拿走不属于他们的事物，同时却取走了他们的性命，真不知道这股孽债要算在谁的头上。

　　“放心，天塌下来有师傅给你顶着。”

　　覆霜仙君比慕容秀更清楚十二仙门世家的用心，这是他自己招惹来的麻烦，自然不会叫徒弟带他受罪。

　　“你只要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慕容秀不想做个没有良心的人，所以哪怕覆霜仙君说她可以不管，慕容秀依然没有收手，她无处不在，又哪里都不在，取人性命对现在的她来说太容易了，所以她不轻易取人性命，只是这些人的命还是败在她的手里。

　　祝灵会到了尾声，也到了最后歼灭的时候。

　　“祝灵殿已经开启，诸位为何不进入呢？”

　　慕容秀无视十二仙门世家的威压，都在覆霜仙君的手底下历练过了，还会怕区区几个人？

　　长得再凶也不能掩饰没有本事的事实，这个修真界，本来就是强者为尊，胜者为王，否则当年覆霜仙君死后，为何没有一位故人愿意为覆霜出头？

　　覆霜死后，世上还有流传过关于覆霜的故事吗？

　　至少，慕容秀从来没有听说过漫天的神佛里，曾经有过一位覆霜仙君，没有善名，没有恶名，连存在都被人刻意抹去，葬身海底不见天地，当真悲哀。

　　“请姑娘不要再上前了，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十二仙门世家人已经死数十人，那个时候开始，几家便商量着要拖所有的修士下水，既然他们损失这般惨重，那别人也别想得到任何的便宜，仙门世家的威仪，岂能容他人轻易践踏？

　　“祝灵会之仙缘向来是有缘者得之，阁下这么做，不怕坏了自己的修行路吗？”慕容秀虽然总是在覆霜跟前被说得哑口无言抬不起头来，但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慕容秀都是非常的有自信的。

　　“我们的人都死了，凶手连个影子都没有，难道这不比你们的仙缘更重要吗？”十二仙家之一的黄氏向来是脾气最暴躁的一家，谁也理不清是不是与他们家的传承有关系，与慕容秀呛声的人正是黄家子弟，名叫黄忡，虽然只是黄氏的旁支，但因为天赋出众，也比较受重视。

　　“死的是你的人，不是我的人，当然跟我没有关系。”

　　慕容秀这话虽然不近人情，但也是大实话，而且是在场很多修士的心里话。

　　黄忡怒气冲冲，骂道：“你有胆子再说一句，我今日就破了不打女人的前例！”

　　“你以为自己是谁呢？”慕容秀摇摇扇子，根本不在乎对方的威胁，反而嘲讽道：“凭借武力为所欲为的人，有什么资格以‘仙人’资格自称呢？”

　　慕容秀一句话，却把十二个仙门世家全都得罪了，这下子可不只是黄忡一个人瞪着她了，而是十二仙门世家的所有人都对慕容秀投来不友善的目光。

　　全场气氛凝滞，慕容秀一个人吸引了所有的火力，楚翾仪手捏紧成拳头，心里都是对慕容秀满满的担忧，魏辛夷虽然看出了楚翾仪的不同，但因为楚翾仪生病受伤在前，便只以为是旧伤又发作，没有多做怀疑。

　　“姑娘，我允许你收回方才的话。”

　　宁翀一开口，更是令众人紧张，就连楚清溪也绷紧了神经，十二仙家排在首位的从来都是宁家，而宁翀对于宁家就如同楚清溪低语楚家，宁翀更胜出的一点在于宁翀是宁家家主的孩子，是本宗嫡子。

　　宁翀和楚清溪都是天下有名的天才，楚清溪极少出现在桐鹭宗与绮州楚氏以外的地方，所以坊间大多数人都认为宁翀更胜一筹，毕竟宁翀闯过大大小小数百秘境，每一次都能满载而归。

　　当年魏辛夷还很疑惑的问过爷爷魏参：“爷爷，那个宁翀是寻宝鼠投胎的吧？”

　　慕容秀在海底呆了十年的时光，虚时算下来就是三千年，所以在出关的前一刻，覆霜毫不客气的嘲笑她：“从现在开始，你也是个老妖怪了。”

　　明明只有二十二虽，却被真正的老妖怪嘲笑为老妖怪，慕容秀是很不服气的，但她说不过覆霜仙君，只好憋着。

　　慕容秀在海水里泡了十年的时间，早就物是人非，那么短的时间里也搜集不了多少信息，但也听说过宁翀的大名，宁翀虽然脾气不好，但本事是有的，除了有点护短而外，没什么太大的缺点，相反为人正派，嫉恶如仇，这样的人如果随随便便就死了，那也太可惜了，这也是慕容秀一直没有对他下手的原因。

　　有的人活着只是浪费空气，但有的人死了就是全世界的损失。

　　慕容秀听师尊覆霜仙君的，而覆霜仙君认为，宁翀活着能创造更大的价值，甚至有一天可以救许多的人，所以要慕容秀不要对他动手，但这不意味着宁翀可以随意挑战慕容秀。

　　“宁公子虽然威名赫赫，但我也不是怕事的人。”慕容秀的扇子对准了宁翀：“如果宁公子选择帮亲不帮理，我也不会介意与你动手。”

　　黄忡立马跳出来了：“你是在讲笑话吗？你以为你是谁呢？凭你这种盖头盖面的小人，根本不可能接过宁公子一招，没有楚清溪的本事，就不要来我们跟前叫嚣，你还不配与仙门世家叫板！”

　　慕容秀不恼，扇子敲打着自己的手板心，轻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那样的本事呢？你试过了吗？”

　　“啰嗦，有没有本事，动手试一试就知道了！”黄忡不想跟慕容秀废话，更不容许慕容秀继续挑衅，长刀直劈慕容秀面门，想要直接将慕容秀脸上的面具打碎，让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露出真面目。